第一章 走阳人

　　相传人死后会被“牛头马面”带到阴间，当两只脚踏入“鬼门关”，那便成了鬼魂。之后便是走黄泉路，接受阎王的审判，至于是到九天之上做看似自在逍遥的神仙，还是重新投胎做人，亦或是打入畜生道，贬至地狱接受磨炼，这些据说都和生前所作所为有关。当然诸事皆有例外，常有大能者到阴间后可以买通小鬼甚至阎罗，决定以后的去处，不过有这番能耐的人来到阴间自然不会放过这天地间最大的一份机缘，到鬼市中走上一遭。那里可以买到你想得到的所有东西，只要你能够拿出让掌柜满意的东西来，你就算是想司一方天地，甚至掌管这阴间，当上百鬼敬仰的阎王爷也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走过黄泉路，接受完阎王的审判之后，便是过奈何桥。通常人过奈何桥后见到的就是望乡台上的孟婆，接过她给你打的一碗孟婆汤，一碗下肚就迷迷糊糊的去转世了。假如你要是有一种从鬼市中流出的一种钱币，在上奈何桥前将它含在嘴中，置于舌下，闭上双眼过桥，便能来到鬼市之中。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种钱币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这种钱币是由什么构成，更不知道它除了当进入鬼市的“敲门砖”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只晓得它坚硬无比，比外面见到的所有东西都来的坚硬，相传阳间曾有位得道剑仙，曾用动用自己的本命飞剑发动全力一击，刺在一枚钱币上。却没想到飞剑在碰到钱币的一瞬间便开始节节断裂，化作齑粉，至于那位剑仙最后也只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哦，也不是什么影响都没有，至少这件事从那以后在天地间流传甚广，成为了一方笑谈，再也没人对钱币本身抱有什么其他的非分之想。
　　鬼市其实很小很小，只有八间铺子，分别是酒馆、茶楼、书店、药房、青楼、当铺、铁匠铺和杂货铺。没有人知道鬼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偶尔一次阎王在喝完鬼市里买的一壶佳酿，醉到快不省人事时，向身边的小鬼说道，“我活了很久很久了，睁眼的那一刻天地初开。我奉上天之命开辟出阴间，专司世间生死轮回。却没想到到这个地方一看，有八间店铺早就在这开着，也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吓得我以为自己是不是撞见了鬼，好不容易壮起胆子打算上前拜访说明来意，却被一个巴掌打的差点魂飞魄散。只是告诉我不要妨碍他们，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管。”说完这些这位掌管世间人间生死的阎王爷便昏睡过去，鼾声如雷，响彻一方地狱。
　　那家酒馆只有一位掌柜和一名伙计，掌柜的从没变过人，伙计倒是常换，短的话半年，长的话不过一千年。现在的伙计是一位比脸皮厚到不行的少年，前些日子才来到这酒馆里当伙计，虽说岁数不长，但是对所有东西一点也没有好奇心。此时他正按照掌柜的吩咐，每天醒来打扫卫生，然后看看有没有“有缘人”来。他两只手拿着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酒馆门口的地面，看样子是对这事一点也不上心。
　　“也不知道老郑头是怎么想的，是岁数大了还是咋的。这店门口的地比他的脸还干净，还是让我每天都要打扫一遍，不打扫就不给饭吃，这老不死的事儿是真的多啊，我这么好的一小伙子就给他干这些个杂货，真是瞎了他的眼。”少年小声嘀咕着，全然不知掌柜的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背后。
　　“那是因为你来了以后，我觉得晦气，让你每天拿着扫把在门口把你带来的晦气给扫扫。”
　　“鬼啊！”少年一下丢了手中的扫把，立马回头就朝着站在他身后的掌柜就是一击撩阴腿。掌柜的一个侧身躲过，用手掌轻抚了一下少年的后脑，让他一头栽在了店门口，摔了个狗啃泥。
　　少年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就坐在了门槛上，像是对这一切很习以为常，都在意料之中，不见丝毫的气馁，“你觉得我晦气还选我做你的走阳人，还不是看上了小爷我的天资卓越。”
　　听了少年的话，老郑头难得的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我活了这么久，店里的伙计换了一个又一个，来店里的客人比你生前吃的米还多，你倒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一位，小玄子啊小玄子，要不是每一任走阳人都是上面的大人亲自指定，我真的恨不得把你给退回阳间去。”
　　“那你把我退回去呗，我这种人，哦不对，现在是我这种鬼，在哪不都一样，孑然一身的。我身前也没做啥错事啊，怎么就被大人给看上了，我好好的人当不了被拉到这里来当个鬼，”少年晃着自己的双腿，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当铺，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望玄，你真以为走阳人是谁都可以当的？这份差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每天和对门当铺的走阳人走的那么近，就不能学学人家？人家小妍现在都能替钱老不死的去阳间办事了，你啥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吃我的喝我的，也不干点正事，再这样下去店里不来客人，你不能去阳间，咱们店里的酒就要断货了，到时候咱们爷俩和这地狱里的西北风？”
　　少年好像是听到老郑头的这番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起身就朝店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可拉到吧，要不是你这糟老头子有事没事就要喝一壶店里的酒，我保证店里的酒喝到我和小妍的孩子当了走阳人的那天都喝不完。”
　　“还有咱们店从我到这来也有大半年了，除了那几个蹭酒喝的老阎王，就没见到有个正经的客人。我听小妍说她们那儿都来了好几位大客，老郑头，是不是咱们店的名声在外面比较差啊？”
　　掌柜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那老子喝酒的时候，你别喝了。”随即单手一招，少年便从店内倒飞出来，掌柜的一手提着少年的衣领，没好气的说道，“明日便有客人要到访，你快去准备准备，换身体面的衣裳。”
　　“你咋知道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小子？”
　　“那你上次还说阎王爷那家伙刚出生的时候你抱过他，他尿了你一身。谁不知道……”
　　“滚滚滚滚滚……”老郑头一把将少年丢出屋外，眼不见心不烦。
　　少年嘴角不禁微微一挑，是的，少年的快乐就是这般简单，除了喝酒，便是同自家掌柜的拌嘴，要是说能有什么让他觉的更开心的事，应该只有见到就住对门当铺里的走阳人，林一妍这件事了。其实少年很感谢自家的掌柜的能让他当酒馆的走阳人，至少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不用像生前那般独自在世间与千万人为敌，让他明白可能“死了”比活着强多了，至少心里有个念想，有个牵挂。生前的他只想着自己哪天会死于仇家之手，想着如何才能活下去，或者是不是应该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自己的手里。不像现在，每天可以想下一顿吃什么，晚上掌柜的会给他喝哪壶酒，自己的见到的第一个客人是何许人也，林一妍今天过的开不开心。
　　这个地方说是“鬼市”，其实就算说他是“鬼街”，“鬼巷”都可以，从鬼市的最南边到最北边也就两边各四家店铺，也没有其他人家，每家铺子的掌柜和伙计吃住都在铺子里，有什么事情都用不上传音，从最西南边的酒馆门口嚎一嗓子，最东北面的茶馆就能听到。少年来鬼市的这半年，除了扫地，最常干的就是四处串门，今天在铁匠铺里抡两下铁锤，明天到书店里翻一翻书店掌柜视如生命的破书，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孙老板！我又来啦，逢冬在不？”少年停下脚步，朝着眼前的一座茶楼里喊道。
　　“小玄子啥时候到我这来坐坐？李姨我这儿新来了不少姑娘，保证不告诉你家小妍。”只见茶楼对面的一座青楼二楼有位风姿卓越的妇人打开窗，探出身子对少年喊道。
　　“嘿嘿嘿，老板娘最近气色不错嘛，我改天喊老郑头带着小妍一起来玩。”少年难得羞涩，挠了挠头。
　　妇人貌似就喜欢看少年这般囧样，不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家那个糟老头子就免了，要是你和小妍来玩，姨我自然欢迎，到时候要是你们在这开了苞，我一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少年一闻，脸一下子就红的跟青楼门口挂的大红灯笼似的，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着，就在这时茶楼里伸出一只手直接把他拖到店内，“老妹儿就别调戏人家了，小玄子就一未经人事的少年郎，哪架得住你这老妖精，他和小妍咋回事，咱们心里没点数吗？”。
　　“啊啊啊！孙老板我他娘的跟你拼了！”少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像是被被踩了尾巴的一般。顿时整个鬼市就这样热闹的起来，从各处传来笑声，除了当铺的一间闺房的被窝里，一位少女羞涩的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偷偷的念叨起来。
　　“一群老不羞，等我有钱了一定把你们的铺子都买下来，让你们给我当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