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结丹

　　炼化猴七的妖丹十分顺利，炼化期间，稍有些身体轻盈之感，想来是受了猴七风属性道心的影响。
　　猴七的妖丹足有一百八十年修为，所以九点还未炼化完全，体内妖元力蠢蠢欲动，有归元丹田之感，想来是已满百年，所以隐隐有结丹的趋势。
　　但九点这一切压下去了，还是继续炼化着妖丹。
　　这期间，九点的身体一再暴涨，腹中饥饿感更是拉扯着九点的神经，让炼化过程稍稍受了些阻碍。
　　终于又过了七八日，那猴七的妖丹全部炼化完毕，九点也不再压抑体内蠢蠢欲动的妖元力。
　　九点能明显感到自丹田之内，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开始形成，首先拉扯的是九点的思绪。九点的过往如同光幕一般在脑海再现，然后化成一条条丝线涌向丹田。
　　那一条条丝线在丹田内纵横交错，最后形成了一张缜密而相互关联的网。这一条条丝线多呈乳白色，却不知从那涌出来几条红色的丝线也掺杂在了其中。
　　又过了一会，由丝线织成的网开始飞速回缩，而在回缩过程中，从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生活片段又开始闪回，但这次只余下一些九点印象很深的片段，譬如未启智时在人族和妮子生活的日子、在曲水终日惶惶的警惕以及被狗妖玩弄虐杀的悲愤……
　　那张网最终回缩成了一个球体，然后从球体上发出强大吸力，所有蠢蠢欲动的妖元力在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入口，从四肢百骸浩浩荡荡地奔腾而来。
　　那光球如长鲸吸水，所有奔腾而来的妖元力，它皆是来者不拒。
　　也不知这光球能吸纳多少妖元力，反正也不见其壮大分毫。
　　光球吸纳妖元力之后，光芒更甚，最后竟一点点形成了实质。
　　这时，九点的思绪不再闪回过去的片段，而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到了身外，便如同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天地万物，山川河流都尽在自己的眼底。
　　然后，九点又看到了人族，无数的人族，孩童嬉戏打闹、大人打躬作揖，一切便如画卷般和谐，其后，忽有朗朗书声入耳，九点听在耳里，便如天籁……
　　九点似乎又看到了妖族，一张张不屈的面孔，一颗颗想要变得强大的心，与同族厮杀，被雷电击打，暴戾、残忍、欲望、血腥……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每一只妖族的成长都像一部悲壮的史诗……
　　九点最后竟又化为了一株花草，默默地立在原野，独自绽放，有阳光便享受阳光，有风雨便搏击风雨，虽然没有选择，但是它依然享受着生的喜悦……
　　待到九点的思绪拉回，它发现它的丹田里边已经多了一枚乳白色的妖丹，便如月光一样纯粹。
　　细细感知下，九点发现了自己妖丹上的九条纹路，跟以往炼化的妖丹一样。当九点用灵识浸入妖丹，想要去观察那九道金纹时，那九道金纹突然发出剧烈的光芒。
　　光芒照耀之下，九点心底突然多处许多东西来，像是蕴含着某种规则的力量强行塞给九点的。
　　……
　　过了很久，九点才悠悠转醒。
　　九点抬头看看远方，日头偏西，残阳似血，洒在这坡顶的草地上，嫩绿的叶片仿佛镀上了一层金黄。
　　“这……这是……过去……一天了吗？”逐字逐句地，一个脆生生地声音从九点的喉间发出。
　　声音轻灵，不似猫叫声那般尖锐，也不似低吼时那般深沉，便如同飘荡的青烟，不着痕迹地拂过金黄嫩绿的青草，拂过刀劈斧砍的峭壁，然后消散在天地间。
　　九点听着这个十分陌生的声音，表情凝结在脸上：“这……我会……说话了！”
　　“真的会说话了！”九点的声音愈发流畅，巨大的身体在这草地上来回跃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九点尽情地翻滚着，嘴巴也不停地开合，天南地北的述说着。它叙说那春天萌动的新绿，赞美那夏日怒放的鲜花，歌颂深秋甘甜的果实，畅想那隆冬厚厚的大雪……
　　许久许久，九点停了下来，那清澈的猫眼里竟然隐隐泛起了晶莹地泪光：“如果我早就能够说话，我一定会告诉妮子，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而且我也不想离开她！”
　　这句话说完，九点又走回了云柏树下，然后静静地趴了下来。
　　“这个新的声音真是好听啊！”正在九点忆起那个让它魂牵梦萦的身影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九点的识海响起。
　　九点如同扎了刺一般，瞬间从地上弹起，呲起獠牙，打量着四周：“谁？”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那个声音又在九点的识海响起。
　　九点四下打量，周围平静如水，便连一丝微风也没有，哪有其它东西。
　　“你抬头看，是我，你身边的这颗大树！”
　　“树妖！”九点仰头，看着那枝丫丛生的大树，身体连忙退开数丈，“你竟然也是结丹妖！”
　　顿了顿，九点又摇了摇头：“对，能这么轻松杀了那个什么猴七的，怎么可能不是结丹妖！”
　　“不，我不是结丹妖！”那个声音再一次在九点脑海响起。
　　九点眉头一皱：“不可能，你没结丹，那为什么猴七在你面前一下就被杀了！”
　　“我虽然有过千年的修为，但是我没有结丹，也结不了丹……”云柏的声音显得有些凄凉。
　　九点更加疑惑了：“百年修为就可以结丹，你过千年的修为怎么会结不了丹？”
　　“你过来一些，我并不会害你。”云柏声音显得很温柔。
　　九点却是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我要害你，你觉得你能活到今天吗？”
　　九点听了这话，才缓缓走近云柏。
　　云柏又道：“上次杀了那只小猴子，一来是为了救你，二来是告诉那些妖物，我并不喜欢他们。”
　　九点停住了脚步：“可是，我也是妖物。”
　　云柏没有直接回答九点话，而是兀自道：“我在此千年了，见过的生灵成千上万，成妖的也不在少数，但像你身体里，有两种力量的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这两种力量还截然相反，所以我有些好奇。”
　　九点想起从揽风崖掉下之后，在水中浸泡的那些日子，不由在心底幽幽地道：“那是我用命换来的。”
　　没等九点回应，云柏又继续道：“其实不让那些妖物接近，我也是想多些寻常生灵陪我。我喜欢那些没有启智的生灵，它们凭着天性活着，自由自在，纯粹干净。”
　　“所以，你只是因为好奇我体内的两种力量，才等到我结丹，然后弄清楚这件事？”九点试探着问道。
　　云柏连忙道：“不，不，不。我并不想弄清楚，我只是不忍这么一个特殊的生灵这么快就死了而已。你可记得那次你伤痕累累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一滴生命之水为你治愈伤口吗？”
　　“伤痕累累？一滴生命之水？”九点疑惑。可是片刻之后，它忽然想起好像杀土獾之后在这云柏树下恢复的时候，冥冥中似乎是有过一滴水从额头没入：“那是你给我的？”
　　云柏道：“嗯。还有，你不知道，其实结丹妖也不能听到我说话的！”
　　九点道：“那我为什么能听到你说话？”
　　云柏道：“我也不清楚，你能够用灵识跟我交流，大概与你的道心有关吧。”
　　九点疑道：“我的道心？”
　　云柏道：“道心玄妙无双，有着千万般可能。而我虽然启了灵智，有了上千年修为，但因为道心凝结不了，所以才结不了丹，无口无鼻，无眼无耳，只能立在这里，孤独地过上上千年。”
　　九点脑海响着云柏的话，心底想着自己的道心到底是什么？没等九点琢磨出答案，云柏的声音又在九点脑海响起了。。
　　“你能想象，我就是想看看这悬崖下边的那条溪水，但是一千年都看不到的那种悲哀吗？唉……这就是我，什么好奇，我这般哪有资格好奇！”
　　九点也是妖物，妖的心肠是不适合那些煽情场面的，但云柏的言辞恳切，其间隐含的凄凉便是铁石心肠听到了也会心有戚戚：便如同把自己关在一间小黑屋子里上千年，这要是现在的自己，只怕是要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