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楚曦听牛头讲起故事来，就好像是在看一场电影，只不过是阴神在做讲解员。牛头说的和他之前猜测的大概差不多，就是猴子当年的确把地府闹了个底朝天，也确实销了自己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可牛头最后一句跳出三界六道着实让梅楚曦吃惊不小，生死簿竟有如此的功能，连三界的命数都能管辖？这就意味这只要有神仙或妖怪的名字在生死簿上，他们也会受到生老病死的约束？
　　这不能不让梅楚曦倒抽一口冷气，在他的印象里，神仙妖怪之类的都是不会死的，甚至连衰老都不会有，所以古时候才有那么多求仙问道之人，因为长生不老对他们来说诱惑超过了尘世间所有东西。想着想着，梅楚曦竟也走了神，假如他也能获得长生不老，嘿嘿，这不比穿越更加过瘾吗？只要生死簿在手，何惧长生没有？想到这里，他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牛头马面对了一眼，以为梅楚曦笑的是白无常差点被打死一事，也哈哈大笑起来，孰不知梅楚曦已经在幻想长生不老了。但该如何把计划付诸实践呢？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阴灵，又怎么能和猴子相提并论呢？除非自己真能像小说里的某些主角突然得到神助了。可是当梅楚曦想起自己从小到大都是那么倒霉，随即他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梅楚曦暂时从长生梦中回到黄泉路上。摇了摇头接着又问牛头“不是说在地府管辖范围，阴神都有领域吗？而且官职越高，领域能力越强，不是吗？那猴子怎能不受这种能力的约束呢？”牛头听闻哈哈大笑道“我们的领域只能对付三界中寻常的人物而已，要想对付猴子般本事的人物，估计只有地藏王菩萨和仁圣大帝才能与之匹敌，那猴子的师傅可是七圣之一的准提道人。
　　要不是那猴子本事太大，地府的生死簿岂能容他轻易篡改？”“看来牛爷对那猴子的评价很高呀。”梅楚曦奇怪的问道。牛头也不隐瞒，大咧咧地说道“那是自然，虽然我在地府当差，但我牛头依然是当年平天大圣的徒子徒孙，平天大圣正是那猴子的结拜兄弟之一，这也是我牛头引以为傲的地方。”
　　梅楚曦恍然大悟，原来牛头竟然是牛魔王的徒子徒孙，怪不得他对那猴子称赞有加，也怪不得黑白无常和马面的关系那么差，可能还有这么层关系摆在那里。梅楚曦心中惊叹“想不到地府的人事关系也是错中复杂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有鬼的地方，同样也有江湖。三界万物阴阳捭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梅楚曦想不到牛头居然愿意有问必答，心中实在是痛快。令他更想不到的是，牛头之所以愿意知无不答是因为他早已知晓这次护送并不简单：“一个本不应该死的人被送进地府。”何谓不应该死之人？正常死亡人的路引上必须加盖完整的三教宝印，三教宝印缺一的话，这就意味着其中有一教不承认该人已死。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但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三界都是从来不会安宁。牛头想起了当年哪吒三太子鬼魂第一次到地府报道的时候，他的路引上同样也是缺了一个玉清宝印，即阐教不承认此人已死。其实像当年三太子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的鬼魂，本应永远只能在黄泉路上做一个孤魂野鬼，后来却能入了阐教飞升成仙，拜了十二金仙之一的太乙真人为师。
　　今天护送之人的情况也如当年一般，虽然牛头还没搞清楚梅楚曦为什么会被截教看中，但此人决计不能得罪，以免日后招来无妄之灾。最糟糕的还是不能让梅楚曦进入酆都城受审，否则连自己和马面都要受到玩忽职守罪的惩罚。对这种不能杀又不能放的情况，最好的选择只能把他流放在黄泉里了。
　　梅楚曦心想，像牛头马面这种只负责押送的衙差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不由话锋一转道“牛爷，我听说黄泉路上生长着很多彼岸花，但为何到现在我都没看见呢？”牛头先是一愣，然后又笑笑说“小兄弟，你说的彼岸花是曼珠沙华吧？那种花只生长在三途河岸边，等我们到了地方，我会指给你看的。三途河两岸大批地盛放着这种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称为“火照之路”那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阴灵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传说曼珠沙华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梅楚曦听到牛头的解释大感新奇“牛爷，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牛头笑笑“对我来说是不新鲜了，但对那些新来报道的阴灵来说，那有可能是他们在地府中最后的回忆了。因为过了三途河，就是望乡台了，有句话说：一到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走到了望乡台，几乎就没有还魂的可能了。站在望乡台上，最后可以看一眼自己的家乡和自己的亲人，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是不明白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的，所以我才说那些花可能是阴灵唯一回忆了。”听到牛头这么一讲，梅楚曦更加黯然神伤，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望乡台上做最后的眺望了。
　　牛头见梅楚曦神情萎顿，知道自己说的话触动了梅楚曦的内心。牛头也是见怪不怪，毕竟看了几千年的生死，情感早已变得麻木。但牛头早已知悉梅楚曦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阴灵，不管在背后布局的人最后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梅楚曦此次的地府之行肯定会让三界翻起不小的风浪。就如当年三太子一般，成仙后在三界中闹起极大的动静，就连自己的祖师爷平天大圣牛魔王也被搞的焦头烂额。
　　对于普通阴灵，牛头才不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和解惑，但对于梅楚曦这样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不得不再三斟酌。地府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实在不是他这样的小阴神能搅和进去的，此事或许会直接涉及到三教之争，想想都觉得后怕。于是又安慰道“小兄弟，你也不必如此神伤，现在离三途河还远着呢，黄泉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梅楚曦一愣，细细品味牛头说的话“这一路走来，好像牛头都有意无意的提起黄泉路上将会发生什么事，难道一切真的还有转机？”
　　梅楚曦很想追问牛头到底在暗示什么，但转念一想，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了。想到此处，梅楚曦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牛头“牛爷，你说黄泉路上不安宁，你和马爷以前有没有碰到过“抢魂”啊？”牛头马面同时被梅楚曦这“抢魂”的问题吓了一跳，难道他知道了之前我们打算把他流放在黄泉的计划不成？两人对望了一眼，神情略有紧张。接着牛头又笑笑道“有啊，之前遇到过几次，都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直接被我俩打成魂飞魄散。想要从我兄弟俩手上抢魂？这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哦，那牛爷马爷，你们和黑白二煞相比，谁的本事更大些？”梅楚曦想，反正谁抢魂也与他没一毛钱关系，就开始东拉西扯的胡乱问问题，不然一路上憋得慌。牛头又是哈哈大笑“这个不好比，我要说我兄弟俩比那黑白无常厉害，你肯定认为我在吹牛，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和马面在地府当差的时候，那时还没有黑白无常。”牛头一脸自豪地说道。
　　梅楚曦竖起大拇指比了比，奉承道“牛爷就是牛气冲天！厉害，小子佩服！真不愧为大力牛魔王的徒子徒孙！”“小子你也知道牛魔王？”牛头惊讶道。梅楚曦开始使劲吹“那是自然，阳间流传着很多牛魔王的传说呢。我记得他曾经是猴子的结拜大哥，你想啊，那猴子本事有多大？但在牛魔王面前还不得不自认为“契弟”。那就足以证明牛魔王的能力有多大了，传说还说他有一位如花似玉的老婆，叫铁扇公主？还有个熊孩子叫红孩儿？我大概也就懂这么多了。”
　　牛头仰天大笑“小兄弟懂得还不少，你听到的那些传说也并不全是虚妄的，我家祖师爷本事的确很大。不知小兄弟还记得吗？我之前跟你说过，猴子的师傅是准提道人，但我家祖师爷的师傅也不是等闲之辈，要不然我家祖师爷也学不会72般变化的本事。”听了牛头的话后，梅楚曦也是目瞪口呆“我只听说只有猴子和二郎真君能有72般变化，你家祖师爷居然也会？太厉害了，请问你家祖师爷的师傅是哪一路神仙？”
　　“太。。呃，这个。。太白金星，呃对，是太白金星。”牛头吞吞吐吐地回答。本来牛头想说出人教教主的名号，突然间又想到梅楚曦是被截教选中的人物，他一时还不知道到底三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万一自己嘴漏了，把自己扯进了三教斗争的旋窝当中，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急中生智就编了一个神仙的名号想把梅楚曦糊弄过去。梅楚曦其实也不懂这些神仙什么的，他也记得听说过太白金星那个老神仙，只是想不到他居然是牛魔王的师傅。
　　真人不露相啊！“哦，原来你家祖师爷的师傅是太白金星啊，就是那个额头长了一个大包，手里经常拿着一个仙桃的神仙？”梅楚曦开始混乱了，把寿星当成太白金星了，反正都是他俩都是星，他也无所谓谁是谁。马面听完，急忙捂着嘴巴偷笑。牛头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尴尬地笑着说“对，就是他，小兄弟好记性。”梅楚曦又说“嗯，牛爷有个显赫的祖师爷啊，你祖师爷的师傅更是声名在外。阎老板明知道你有这层关系，怎么会只让你当个小衙役？怎么样也得封你个捕快主管才是呀。”
　　听梅楚曦这么说，牛头仿佛又想起当年的屈辱，说道“唉，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和马老弟就是衙役的主管，只不过黑白无常为了上位，利用我们兄弟俩的把柄在阎老板面前大肆渲染，我们今天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只怪我们兄弟俩一时糊涂。。不说也罢。”
　　当牛头马面二人正在沉湎过去，唏嘘不已的时候，黄泉路的前方突然狂风大作，沙尘滚滚。牛头马面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从唏嘘中惊醒。二人对望了一眼，牛头转过来对梅楚曦说“小兄弟，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紧跟在马面身后，千万不要慌乱到处奔跑，以免迷失方向。”
　　说完，二人怒目圆睁看着前方，举起武器护于胸前，把梅楚曦稳稳地挡在身后。梅楚曦一看二人的形象，真是有如天神下凡般英武，再看他们手持武器的姿势，这恐怕就是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象了吧。梅楚曦既紧张又兴奋地问马面“马爷，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是遇上抢魂了吗？”
　　马面并没有回答，依然表情凝重的注视着前方。牛头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难道今天就真遇上了抢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假装让梅楚曦被抢魂者劫走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因为他们再也不用多想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梅楚曦放逐在黄泉路上了。短短一瞬间，牛头心里已经拿定主意，默契地和马面打了个照面，两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牛头和马面同时把手中武器往地上用力一插，“砰”的一声震耳欲聋，梅楚曦忙伸手捂住耳朵，他想不到牛头和马面竟然有如此神力。接着就听见牛头用浑厚洪亮的声音大声喊道“来者究竟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吾乃阎罗天子座下遣送使者牛头是也，今日奉命遣送阴灵前往酆都城受审，还望来人切莫阻差办公，否则莫怪我等不讲情面。”
　　牛头这一招先礼后兵说得是义正辞严，本以为这个声势足以震慑来人，就算是假装也是装的有模有样。梅楚曦看到牛头马面如此气势，这次抢魂者应该是要空手而归了。刚觉得这次抢魂实在无趣，但谁知风云突变！只听见一个冷冷的女声从黄沙中传来“你这两个孽畜，如果不想魂飞魄散的话，留下阴灵，赶紧滚回鬼门关去！”“什么？”牛头和梅楚曦异口同声的叫到，但明显这两个词代表的意思不一样。牛头惊讶的是来者居然口出狂言，而梅楚曦惊讶的是自己竟然是抢魂者的目标！“到底是谁会冒那么大风险来抢自己呢？”梅楚曦此时一头雾水，心中是又惊又喜。
　　假如今天遇到抢魂事件的话，牛头马面原来的计划本来就是想做个顺水推舟，随便跟抢魂者大战个几回合，然后假装不敌败走就是。但是他们几千年来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如果只凭来人的这一句话，就束手就擒，那可真是窝囊到家了。“大胆贼人！竟敢在地府撒泼，快快显身与我兄弟二人较量一番，休要逞口舌之快！”牛头对着滚滚黄沙中大声喊道。
　　“哈哈哈，虐畜，就是你祖师爷牛魔王见到我都要行三跪九拜之礼，你自问你学得他几分本事？敢与我叫阵？”牛头被气得脸上青红不接“纳命来！”说完见他手持钢叉如雷霆般飞身冲向黄沙中。“找死！”话音刚落，只见黄沙中突然金光四射，牛头就像被踢中的皮球一样从黄沙中飞了出来。马面见牛头遭此奇袭，哪还能袖手旁观，呼呼生风的薙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他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往黄沙中砍去。
　　“不自量力！”轻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只听见马面的薙刀“咣当”的一声被震飞。牛头哪曾想到对手这么厉害，急忙扶着钢叉从地上站起来，运足力气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击，此时马面也乘机拾回了薙刀，气喘吁吁地跑到牛头身边说道“牛大哥，切莫冲动，此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