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很凑巧，那对男女和云涛是一站下的车，而且和他回家是走的同一个方向。那女的下车就仿佛逃命一样向前直走，而那男的却只是默默执着地跟着后边，大概也就差了一两步的样子，但始终不肯出声叫住前面的女孩子……
　　云涛看着，脚底下的步伐也忍不住加快了一点。他想看看这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这男人居心不良，他倒是不介意帮忙喊人过来。
　　在九十年代初，无数港台电视电影充斥整个内地市场，而更多乌七八糟的东西也同样跟着涌了进来。很多心里阴暗龌龊的家伙总是被某种情节所鼓舞着，做出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恶行。虽然说云涛没打算做个惩奸除恶的英雄式人物，但如果有什么让人看不过去的事情发生，他却也不会坐视不理。并非是他要强充好汉，只不过对于还是心思还算单纯的云涛来说，在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总是不忍心让某些美好被玷污沾染。
　　终于，事情还是往坏的一个方面发展了。那个男人一直跟那女孩子到了小巷，他突然紧走几步狠狠拉住女孩儿的胳膊，一把就将她推到了墙角。男人的左手死死捂住了女孩儿的嘴，扣得很紧，几乎让她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办法发出来。女孩只是徒劳地，用脚狠狠去踢那个男人的小腿，很明显，这只是让那男人显得更加兴奋，呼吸也更急促了起来……
　　砰！
　　男人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就软软瘫倒在了女孩儿面前，而那个女孩儿也在同时尖叫了起来:“救……救命啊！”
　　云涛手里拿着一块硕大的转头，有些不自然地轻轻活动着右脚腕——他刚才跳起用砖砸那个男人时，不小心扭了脚。
　　看了看那男人的样子，云涛知道自己下手还是没有失了分寸，那一砖稳稳落在了那男人的颈肩部位，靠近锁骨偏上，足以让人昏厥但不致命——这是靳爷爷告诉云涛的肉搏诀窍，只要手里有家伙不轻不重砸上这里一下，就足可以让对方倒下。
　　当初靳爷爷曾亲手不止一次按压过这个穴位给云涛体验，而用多大力道以及如何用力，也是很郑重地告诫过。毕竟这里靠近后脑，真不小心失手，很可能会出人命。
　　突然留意到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子胆怯地看过来，云涛忽然感觉到自己是有些鲁莽了。
　　他还并没有搞清楚那女孩和那男人的关系，只是看到那男人欲图不轨就直接出了手，假如他们真是一对的话，那云涛不仅是枉做了小人，而且很可能因此而吃了伤人官司。
　　“谢……谢谢！”
　　终于，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让云涛及时停住了想要狂奔逃命的双腿。
　　“呃，路见不平，拔……呵呵呵，姐姐你明白我的意思。”云涛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敢看对面的那个女孩儿。
　　忽然一只光亮可鉴的纤手伸到了云涛面前，“扶我一把，我现在腿软的厉害！”
　　相比云涛拘谨的样子，那个女孩儿倒是大方开朗的很。毕竟能在这种情况下马上恢复情绪，还能主动和人打招呼的，实在是少数。
　　“好，你慢着点……我怕扶不住你。”
　　云涛倒是听话地过来帮忙要扶那女孩儿，但可惜他实在是不敢触及女孩的腰肢和某些更禁忌的部位，只是拼命用力架起来女孩的胳膊。
　　“行了……咯咯咯……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孩儿还挺封建的？”女孩儿觉得自己胳膊被云涛的头发划得痒痒的，情不自禁笑着说道。
　　“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涛脸红红地笑笑，帮着女孩儿小心跨过那倒地的男人。
　　“那个……他应该没事吧？”
　　女孩儿犹豫一下，还是悄悄问云涛说道。
　　云涛蹲下去用手探了探那男人的鼻息，“没事儿，就是晕了！”
　　“那就好，真怕把他打死就麻烦了！”女孩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吁了口气。但她这妩媚的动作却几乎让云涛脸红到了脖子根上，后者努力把目光移开，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什么？”
　　女孩儿下意识打了个愣神，紧跟着就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地方可不能再呆了，一会儿准有麻烦。”
　　虽然这条巷子很僻静，但却不是没有人经过。一旦有人过来看到这一切，恐怕连云涛带她都免不了被带到派出所问话不可。
　　两个人心急火燎远远离开那个凶险之地，云涛这才有功夫问女孩儿道:“姐姐你认识那个男的？”
　　“算是认识吧！”
　　女孩儿点点头，云涛却是心里一沉。
　　“小小年纪，别给我胡思乱想！”女孩儿啪地打了云涛头顶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解释说道:“那个是我今天跳舞时候认识的舞伴，我们可没什么关系！我连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你可别瞎联想。”
　　云涛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和他是一对呢？”
　　“就是怕你误会了，才和你说这么多……对了，小弟你叫什么？”女孩儿和云涛一边往宿舍区里走，一边郑重其事的问道。
　　“靳云涛，姐姐你呢？”
　　云涛随口答了，接着顺便也问了一句。
　　“苏晴……你叫我晴姐就好。”
　　原来苏晴是本市中心医院的一个实习护士，论年纪比云涛其实也大不了几岁，也就还没到二十的年纪。
　　“晴姐，你家也在这边儿住？”
　　云涛一直都是往家里那个方向走的，却发现苏晴也和他一起往那个方向一起走，始终没有分道扬镳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家还要再坐车好几站地呢！”
　　苏晴笑嘻嘻地说道:“出了这么大事儿，我总得去你家谢谢你家里人吧？教出来这么乖的小孩儿，还见义勇为救了姐姐一回？”
　　“就怕他们见了你只会大惊小怪吧？”云涛心里这么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家里现在估计没什么人，平时我都是等大概九点多才会去我爸妈那边儿吃饭的。”
　　好看的眼睛瞪圆了，苏晴诧异地问道:“你没和你家里人住在一起？”
　　“嗯，我之前是和爷爷一起住的，他几个月以前去世了，我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
　　“那干嘛不叫你爸妈他们一起过来陪你住？”
　　对于云涛家里这种情况，苏晴感觉有些不理解。
　　“他们那边刚搬了新房子，环境要比这边好，再说……我和他们也相处不习惯。”
　　云涛不置可否地随口说了一句。他这种情况很多人都感觉有些奇怪，不过通常他也懒得解释。
　　“你这小孩儿还真够怪的……”
　　苏晴撇了撇嘴，然后却又坚持道:“那我也得去你家坐坐才成，不管怎么说，你也帮了我这么大忙……”
　　“行了，晴姐你愿意来就来吧。”
　　云涛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大概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嘁……我都不怕，你瞎担心什么？”
　　实际上苏晴现在也是后怕的厉害，她说是去云涛家里坐坐，但目的却是为了找个安全的地方缓缓精神，听说到云涛家里没什么人，倒是正合她心意。在她心目中，云涛这种年纪压根就没什么威胁，再说刚刚也还是这个小弟出手，她才脱离困境的。
　　“看你意思可是不大乐意我过去啊！要不，那就算了……”
　　苏晴故意装作有些生气，甩开云涛的手转身要走。
　　“不不不……晴姐，你别生气啊？我欢迎，欢迎你来好不好？”云涛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年轻女孩儿那种小手段压根就没经验。
　　“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可没逼你。”苏晴反而拿上了，斜着瞟了一眼云涛说道:“那还等什么，继续带路走啊！”
　　实际上两个人就已经到了云涛他家楼下，领着苏晴一起上了三楼，云涛把房门一开对苏晴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进吧？”
　　“嗯。”
　　大摇大摆，苏晴毫不犹豫就迈步走了进去。
　　面前是个极为普通的两间型居室，一间做了卧室，一间是书房外兼待客间。厨房和卫生间各占据了房间两侧，陈设很简单，但必要的一应俱全。
　　“不错嘛，看来你还挺勤快！”
　　苏晴打眼一看，就知道云涛不是个懒惰的邋遢鬼。虽然这房间里说不上一尘不染，但也算是大面上整洁。
　　“你随便坐，我去倒杯水，顺便给我爸妈他们打个电话。”云涛心里明白，今天晚上他是别想去爸妈那里了，估计一会儿还得想想怎么招待这位不速之客。
　　“实在不行，那就出去吃好了！”
　　云涛想起来自己家楼下不远就是个面馆，自己吃过几次，味道不错。这么想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十块钱揣在兜里——云涛和父母不在一起住，所以老宅这里父母也给云涛留了这些备用的钱。
　　等打了电话倒水出来，云涛却愕然地发现苏晴已经在床上半趴着睡着了……
　　“怎么睡着了？”
　　云涛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习惯了的他，并不喜欢有人来打扰自己这份安宁。就算是当初徐汇过来那段时间，云涛和徐汇两个也是各自占据一个房间，各干各的互不干涉。但终归那是个男生，就算他们暂时搭个伴住几天，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如今这么一个正是如花似玉年纪的大姑娘睡在这儿，可就实在让云涛觉得万分别扭了……
　　说叫醒她吧？
　　看这架势，这位半道认来的便宜姐姐是真累了，睡得也够沉。自己贸然叫醒她，也觉得于心不忍。
　　可要是就这么将就着，自己这什么时候才算是一站呢？
　　想了半天，云涛决定稍微等等再说。如果苏晴真睡熟了，大不了自己去把母亲叫过来陪着，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自己也能说得清楚。
　　云涛在很多方面，要远远比别的孩子成熟的多，许多旁人不会去想或者没想到的事情，他都会多考虑一点。尤其，是有关于这种挺让人忌讳的男女是非。
　　好在只等了大概不到半小时，苏晴自己就已经醒了过来，“嗯？这是哪儿啊……”
　　云涛忍不住一笑，这位还真有意思，明明都睡一觉了，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苏晴这才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云涛的家里。红着脸冲云涛笑了笑:“小弟，晴姐这模样……可让你看笑话了。”
　　“没什么，你要是还困得话，我那儿倒是还有茶和咖啡。”云涛一笑，先把桌上的凉白开给苏晴递过去。
　　“你怎么不叫醒我？噢，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趁我睡着了好占我便宜？”苏晴眼珠转了转，突然一把抓住云涛的胳膊，故意质问他道。
　　“没……没有，我一直都在旁边看书来着。”云涛指了指自己旁边桌上那本短篇小说精选，满脸委屈地解释。
　　“那就是晴姐长得不够漂亮了……你居然对我这么一个大美女视若无睹？”
　　苏晴还是不依不饶的。
　　“你不能好坏话都两头堵我呀！再说你是漂亮不假，可就你这脾气……我哪敢招惹你嘛！”
　　云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苏晴却恨得牙痒痒，只想狠狠咬这个臭小子一口。
　　“你说我脾气不好，那我到底哪儿脾气不好……我是骂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你这样儿，还敢说是个好脾气？”
　　云涛用力把手抽回来，也有点生气了。
　　“哼！你个小不点儿懂什么？这叫个性，没脾气那种才会被人笑呢！”苏晴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所以强撑着来了一句。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云涛对这种强词夺理的小女人毫无脾气。
　　“哦，对了……你晚饭怎么解决？”苏晴突然想起来自己和云涛都没吃饭，连忙站了起来，“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