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九流的阿刀

　　阿刀是江湖人，一个下九流的江湖人，这类江湖人是不被主流江湖认可的一种群体。他们是主流江湖拼图上的一块儿阴影，大家虽都不齿这类人所从事的勾当，但却无法摒弃他们，因为江湖从来如此，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
　　阿刀也是个恓惶人，无父无母，从记事起他就在那个镇子里面游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与野狗为伴，年幼的他一度认为那些野狗才是他的家人，毕竟这些野狗总会给他留一口吃食，晚上的时候匀一点儿空间给他休憩。
　　阿刀后来说起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光中，就是他和他的狗家人在一起与别的野狗夺食，与野猫干仗，被人驱赶的那些日子了。那会儿阿刀不知道自己是人，甚至不会说话，只会同野狗一般狂吠。每当说起这段时光的时候，阿刀的眼睛总会发出幽幽的绿光，舌头总会不自觉的舔着自己的嘴唇。阿墨和阿飞在一起的时候有过讨论，讨论当年阿刀的家人是不是一群狼，不过狼怎么会在镇子里面出现，令人十分费解。
　　不过阿刀这段惬意的时光并没有延续多久，镇里面来了一伙凶神恶煞，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拿着一个破碗，一根棒。他们见着那些人便屈膝磕头摇尾，看见阿刀和他的家人们，便以恶棍相向。他们霸占了阿刀同家人们的栖息之地，不断的把他们向镇外驱赶，阿刀与家人们的生活越发的艰难起来。没过多久镇子上便闹了饥荒，人们都食不果腹，更别说乞丐们了，这群凶恶的人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这群在镇里穿梭的野狗们，也包括阿刀。那一段时间，每隔一两天阿刀的家人中都有那么一两个没有再回来。直到有一天阿刀同一只十分要好的黄毛狗在镇子打食，阿刀同黄毛顺着香气走街串巷，都快一天了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正当阿刀同黄毛在巷口歇息的时候，突然头脑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阿刀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柱子上，那群凶神恶煞的人正围着火堆在烤什么肉食，阿刀的鼻子很灵，同时肚子也很十分饥饿，涎水不住的从嘴角留下，痴痴的望着那团火。阿刀当时听不懂那群人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他饿，所以他吠了起来。他这一吠便引起了那群乞丐的注意。他们在那儿仿佛争吵了好一会儿，后来平息以后其中便有一个年纪稍长一点儿的人拿了一块儿肉递到了阿刀的嘴巴，阿刀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下，拽掉了一大口肉，也没做过多的咀嚼边生吞了下去。那是阿刀吃过的第一顿狗肉，也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顿狗肉了，在后来知道那是黄毛的肉之后。
　　再后来他就被乞丐带出了小镇，带进了江湖，乞丐们教他说话，教他乞讨，教他行骗，教他盗窃，教他杀生……
　　阿飞问过阿刀：“这帮怙恶不悛的人算得上是你师傅么？”阿刀答道：“他们只是普通的下九流罢了，我没师傅，那会儿的我只知道我要是不完成他们交代的事情，我就会像大黄一样，给他们吃掉。因为后来的我才知道他们那天夜里商量的是要不要吃掉我。”
　　阿飞又说：“后来了”
　　“过了两年这群乞丐和江相派起了冲突，我在他们的饭里面下了毒，把他们的尸体献给了江相派的大师爸，大师爸问我要什么，我说要口饭吃，想睡个好觉。他便留我在他的探花郎身边做了相。”阿刀回答到。
　　阿飞淡淡的说道：“那后来你睡好觉，吃上饭了吗？”
　　阿刀摸了摸鼻头回答道：“他们其实当时想杀了我，我当然知道。不过跟着乞丐流离了这么久，在怎么博得别人同情这件事上，我的经验还算丰富。跟着探花郎的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也强过了每天活在被人吃掉的恐惧之中。我读书认字，跟着探花郎做活儿，去了大江南北。探花郎是个好人，但是哪一个江湖人有过善终，我们下九流的人都是里子。当大师爸死后，探花郎被二当家出卖的那天我很惊惶，他的头被割下来挂在城门上，我在城外的树林里远远的望过去，他的头颅就在城门前荡啊荡啊！我飞一般的逃离了那座城池，那会儿我才知道探花郎一直是里子，大师爸是面子，里子是掷出去的枪，杀不杀的了人都是收不回来的。”
　　阿飞知道阿刀没有说完，便不做声。
　　阿刀继续说道：“从那后我没敢再回江相派，便独自在江湖上晃悠。我的运气很好，到现在还没有死。”
　　阿飞犹豫了下，说道：“你有点儿迷信，你的功夫很好，这才是你活下来的原因。”
　　阿刀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他尖尖的牙齿：“我的功夫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旋即阿刀脱掉了自己的衣服，阿刀指着自己全身上下数百道纵横交错蜿蜒的刀疤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功夫，我只知道，我小时候每次偷东西或者骗人被发现之后他们都要打我，我不想被打，所以我得灵巧，得跑得快，我不会轻功，但我也能踏雪无恒。再大一点，我替别人杀人，收账，要杀的人都我强壮，比我功夫高，我又不想死，我既然不想死，那么对手就必须得死，每次搏斗我都一直在思考，思考怎样用自己所占据拥有的优势或者说最小的代价去快速的击败对方，他们可能觉得我是疯子，我不按常理出招，而且尽是下三滥的招数，撩阴、插眼、下毒、暗算。但他们之中也有高手，我失手的次数也很多，所以也就有了这一身的伤痕，久而久之身上的刀疤悦来越多，越来越多，大家就改口叫我阿刀了。对了，我之前叫野狗，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刀客，我从不携带什么武器，因为到后来收的伤多了，我就发现其实身边的任何一件物品都可以是我的武器，环境里的任意一个变化都是可以致人死地的。这其实并不是功夫吧，只是一种经验而已。”
　　阿飞看着阿刀满身的伤痕，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愧是下九流的阿刀，我很庆幸没有和你成为敌人。”。
　　阿飞又笑了，“我没有什么敌人，我只是想睡个好觉，有口饭吃，如果再能喝上一点儿酒，那就更好了。”
　　阿飞的眼睛又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窗外在檐间奔袭的野猫、林子里的狼在夜里也是这样的眼睛。他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阿飞知道那是人说假话的一种表现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