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如果没有那场亚洲金融危机，就不能验证胡松莱稳步推进原则的正确性；但也正因为亚洲金融危机，才让正确的胡松莱进了牢狱。
　　索罗斯提着手提箱来到亚洲，走到哪里都摧城拔寨，留下一片血雨腥风，最后他来到了香港。之所以来到香港，是因为朱总理向世界豪言宣布人民币不会贬值。或许狂妄的索罗斯仗着自己此前战无不胜，或许他看到了朱总理年事已高，可是他忘了中国的廉颇，廉颇垂老之年还能啪啪的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那个家伙的脸，何况朱总理那时候只是刚过花甲？灰头土脸的索罗斯从香港溃败后留下了一地鸡毛，而韩国的大宇集团就是鸡毛当中的一根。曾经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重新让那些追随她，效仿她的中国企业陷入了迷茫。中国的企业，中国的经济，陷入了暂时的停滞阶段。
　　谁能在困难的时候站出来，谁就是勇士，谁能够在迷茫的时候拨云见日，谁就是智者，谁能够在停滞的时候一马当先，谁就是贤人。这个时候，商界如此，政界也同样如此。于是，市委市政府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他们开始改革，他们开始创收，因为这是他们获取资本的大好时机。
　　胡松莱的农机公司谁最好不过的了：一是因为企业效益好，二是因为不听话。尽管你是一盘好菜，可是你却不和我的胃口，如果我把它摆在桌上，肯定会有垂涎的顾客光临。你不乐意？那你自认倒霉吧，因为我是你的主人，我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
　　第一步就是先上市吧，上市的好处就相当于在本来就品相很好的美味上加上了色拉油，不但光鲜了，味道还会更鲜美。既然上市，农机公司这个名儿就太土了，先注册个“莲花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吧，多么高大上。轰轰烈烈三个月，“莲花”成功的在香港上市了，接着就贴告示吧：“快来买啦，挥泪大甩卖。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你会后悔终生。”
　　98年，莲花销售利润10个亿，年景不好，大伙赚钱都不容易，就买3.5个亿吧。
　　胡松莱听后，如同五雷轰顶，厂里的职工也一下子不知所云：“什么情况？合着忙了几个月，又是粉刷车间，又是打扫卫生，到头来我们是被洗了澡的猪，光鲜亮丽的等着屠夫来挑啊？”
　　各地的经销商问讯也有点找不到北：“这整的哪一出啊？好好地企业说卖就卖了？这不是瞎折腾吗？”
　　工人开始闹情绪，纷纷停工。上面派人来做工作，工人们反驳：“你家老婆贤惠孩子争气，一家人在热炕头上过得好好地，后来来了一个男人，把你乱棍打出去，然后他入住你家，成了你老婆的丈夫，你孩子的爹，还美其名曰为了你家更好的生活，你乐意啊？你以为我们是伊拉克啊，你以为你们是美国人啊？”
　　经销商不但停止进货，还要求退货退款。
　　一时间报纸，电视台纷纷采访，上级部门也开始询问。
　　最后市委市政府没有办法，对着记者当场承诺：“如果胡松莱能够在一周之内3.5亿买下，那么经营权就给他。”
　　话是这么说，可是暗地里却已经物色好了买主，那就是临市的一家农用车生产厂家，两家以前是竞争关系，两家经销商还经常大动干戈。因为都是龙头企业，两家政府也暗地里较劲儿。可是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因为利益，干戈竟然成了玉帛！
　　各地经销商，厂里的工人纷纷帮胡松莱凑钱，但也仅仅是1亿多一点。这已经是他们的全部家当。胡松莱和他的助手们也开始四处跑银行，可是市内的银行好像都说好了似的，一律没钱。还是李建勇说出了原因：“哥们，我不敢帮你，上头有话。我给你联系了一家国外信托，你试试吧。”
　　经过谈判，胡松莱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凑足了钱。
　　可是也就是在这一天，胡松莱刚到家门口，就碰到了法院前来查封的人。法院的人告诉他：“因为你涉嫌贪污，今天已经立案，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家人将先被羁押在看守所！”
　　刚刚放学的孩子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和爷爷奶奶被押上了警车，站在自己家门口，却因为那张封条，再也推不开那扇近在咫尺的大门。
　　警车走远了，议论纷纷的人群散了，正在哭泣的孩子被人抱了起来，那是李建勇叔叔。
　　“孩子别怕，你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没事儿，他们被坏人陷害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李建勇叔叔在车里对他说。
　　签约仪式那天，面对蜂拥而来的记者，主持人宣布：“胡松莱及其团队成员，因为涉嫌nuoyong公款、贪污以及其他违法事宜，已经被检查机关批捕，所以今天的签约仪式只有另外一家买主，临市的飞亚集团，让我们祝愿莲花在飞亚旗下更辉煌。”
　　根据协定，飞亚集团3.5亿资金分三次付清，今天付一个亿，7月1日前付清一个亿，12月31日付清剩余的1.5亿。
　　当天下午，飞亚集团的人就进驻了莲花总部，那神速，一看就是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那天下午，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的研发部经理裴军听到了飞亚委派的厂长在办公室里得意的大笑：“哈哈，胡松莱这个傻子。这么好的工厂3.5个亿，一年光销售额就10个亿，一个季度就是三亿多啊，这3.5亿还允许我分三次付清，这不明显的让我捡便宜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裴军的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泪水，他对身后的同事说：“走，莲花是完了，可怜胡总的心血，可怜莲花的员工……”
　　王兆民静静地看着胡松莱，胡松莱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什么他妈的造福人民，什么他妈的莲花未来，都是狗屁，说到底，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一个号友愤愤的说。
　　“注意自己的言辞。”王兆民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墙角上方的监控。
　　看守所的管教走了过来：“76号，你的饭卡和衣服！”
　　76号是胡松莱号服的号码。在看守所是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所谓的代号，就是看守所衣服上的号码。王兆民的号码是37号。
　　胡松莱接过了那张饭卡。所谓的饭卡就是一张纸。看守所里是不能带现金的，你被羁押后，你的家人或者你的单位会收到羁押通知书，接到通知后，家人就会给你送衣服，而其他物品就得花钱买。看守所在收到钱后，就会把钱数写在一张纸上，那张纸就称为“饭卡”。而你每买一样东西，看守多管教就会在饭卡上记录下来，作为明细从你的钱中扣除。如果释放的时候钱没花完，你再凭饭卡去支取剩下的钱数。
　　胡松莱的饭卡上，钱数那一栏赫然写着150000元！
　　这个数字将号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天呐，这可是在看守所！
　　接下来王兆民就开始整理胡松莱的衣物。这是一身西装和一双千层底布鞋。一看就是懂规矩的人送的。因为看守所是不能送皮鞋的，即便是衣服，工作人员也会把扣子以及其他金属物品、易吞物品仔细去除再送到羁押人员手里。王兆民仔细的捏着裤子的腰部和裤脚。果然发现了什么。王兆民熟练的用牙咬断了一根线，然后开始拆裤子的腰部。腰部里有一细细的布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只是三个月勿急”。
　　当晚的市电视台有一条新闻：“莲花股份有限公司负责人胡松莱，因为涉嫌贪污，nuoyong公款，被法院起诉，今天已被关押。据悉，胡松莱在任职期间，滥用职权，利用开招商会，年终经销商表彰大会等名目，采用虚开发票等手段，非法获得款项25万元；在公司上市期间，利用职权贪污股票10万股，价值120万元；与某保险公司达成协议，为公司高管购买数额巨大的趸交养老保险，共nuoyong公款150万元；在7年的任职中，利用进原材料，引进设备，签订合同等名目，贪污回扣70万元。”
　　王兆民看着脸色铁青的胡松莱笑了：“干嘛这个表情，你安全了。就像那张纸条那样，你会平安出去的。”
　　“王总，不可能吧，这多少钱啊，枪毙都够了。”一个号友说。
　　“不会的。之所以发布这些消息，是因为出售莲花公司民愤太大，而胡总被抓新闻报道这么详细，目的就是转移市民视线，引起他们对胡总的愤恨，毕竟没有人会去同情一个贪污，挪yong公款，滥用职权吃回扣的犯罪分子吧？至于这些钱，那都是胡编的，这几天市里忙着出售，全国各地经销商那么多，一周的时间是查不出来的。至于说贪污股份，其实就是为以后踢除胡总出局做铺垫。所以，最后这事情会演变成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我没贪污，我给高层买保险也是子无须有。”胡松莱的腮都哆嗦了。
　　“你看，不是让你勿念嘛。出去后有什么打算？”王兆民怕了拍胡松莱的肩膀。
　　“继续开工厂，继续生产！”胡松莱说：“我在跑款项的时候，省外有一家客车厂濒临倒闭，听说我要购买莲花公司，主动找到我买下他们厂，才7000万。那是我舍不得自己的心血和厂里的工人，就只回答他们说考虑一下。”
　　“客车厂和你的特长不搭啊。”王兆民有些不解。
　　“我们研发部去年设计出了一款轻卡，准备投产，可是苦于没有汽车资质，就搁浅了，这正是个机会。所以我买他们厂，目的不是造客车，而是获得资质。现在这个资质可是卡得很严的。这就相当于去会所消费，门难进，至于进了门，左拐还是右拐，那就看个人了吧？”胡松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王兆民也笑了：“我相信你不会贪污。我当初钢铁厂改股份制，我劝你采用我的方式，你没答应。你曾经告诉我，只要工人们有饭吃，你自己无所谓。如果那时候你改制了，现在估计就没这回事儿了。”
　　“但是，兆民我不后悔。可出去以后，我要干出点事情来。”胡松莱说。
　　“第一，你得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相信建勇会给你找律师，你就通过衣物传出去。第二，你不怕莲花公司窃取你的成果？”王兆民有些担心。
　　“不瞒你说，即便是研发部的，他们也只知道发动机的表面。”胡松莱神秘的说。接下来胡松莱讲了一个故事。
　　爱因斯坦曾经雇过一个司机。那个司机天天陪爱因斯坦到处做报告。某一天，爱因斯坦又到一个地区，但是他太累了，以至于在车上睡着了。
　　司机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心疼的问爱因斯坦：“先生，主办方认识您吗？”
　　爱因斯坦摇了摇头。
　　司机大喜，体贴地说：“先生，这样吧，我天天听您报告，我都背过了，要不您坐在台下休息一会，我替您。”
　　说完，司机粗略的把爱因斯坦报告的提纲说了一遍。爱因斯坦宽厚的笑了，同意了。
　　司机的报告果然很成功，爱因斯坦甚至觉得比自己讲得都精彩。
　　可是，这时候有人站起来针对报告内容提了一个问题的时候，司机就不会回答了。但是司机很聪明，他对那人说：“您提的问题其实不难，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问题我的司机都能回答。你不信的话，我把我的司机叫上来。”
　　爱因斯坦上台回答了那人的问题。全场哗然，大家没想到，连爱因斯坦的司机都这么厉害。
　　报告结束的时候，在车上，司机很诚恳地向爱因斯坦道了歉：“先生，对不起，我以为我知道了您报告的内容就知道了一切，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我只是看到了表面，而实质的内容我却一窍不通！”
　　爱因斯坦笑了，司机也笑了。
　　听完这个故事后，王兆民也笑了，胡松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