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迷失

　　如果以武侠的笔吻来看历史，那么历史当会精彩得无与伦比。时间地点人物，故事情节，一应俱全。娓娓道来，波澜壮阔，急转直下，跌宕起伏，安宁沉遂，源远流长。在大环境背景下，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发生的影响时代影响世界的故事，真实而深远。“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历史是各个时代各个领域的主角汇聚而成的花名册，璀璨闪耀，不可或缺。
　　历史只能被历史淘汰。
　　如果武林江湖中的酒仙李白与愁圣杜甫相遇，将是怎样的各逞豪情才智？怎样的侃侃而谈惺惺相惜背道而驰？怎样的神话惊艳闪亮的夜空？怎样的花火湮灭暗淡的尘世？
　　一个个历史名人接踵而至，在程玉楼梦中光辉闪耀，浩瀚雄壮。程玉楼感觉自己穿越着时空，化身当时的那人。他是那个钻木取火的人，从偶然到熟练，物理做功产生热量引起化学燃烧，释放的光与热，那是至高无上的信仰。他是奔跑不休矢志不渝的逐日者，他从不停歇，他渴得能够喝干一条水河流。他是酒池肉林凶残暴戾但随心随性自得其乐的君王，美人在怀，世人唯命是从，家国天下尽在我手，予取予求。他是渭水河边古稀之年的无钩钓者，且寻君主钓天下。他是群雄逐鹿横扫六合威压当世的始皇帝，焚书坑儒，收兵奴民，畅想万世之业……
　　他是谁？他是放逐最美年华的人呐，当年少过去，他将是被社会放逐的人，何处可以停留？
　　梦醒多是泪流时。
　　时间就是如此我行我素，不为谁做改变。你想它快的时候，偏偏度日如年，你要它慢些走，已是日月如梭。
　　程玉楼也收到了一只来自肖兰欣的千纸鹤，这只“伴生鹤”的样子截然不同，它是粉红色的，整洁漂亮，亭亭玉立，翘首顾盼，展翅欲飞。程玉楼跟肖兰欣没什么交集，只是她呆萌的样子跟成天趴在桌上的他有种天然的默契，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她有时候会去球场转转，顺便看看他们打球，跟很多其他女生一样，她看不懂三人截然不同的球风，但决不影响她观赏他们舒展充满活力的身姿，肆意阳刚的爆发力。还有他沉默却又不干寂寞的峥嵘。那是一个雄壮昂扬的身躯，磐石一般，无声地宣泄着时光，以苍白无力抗争着浅薄的命运，他不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只是试图从世间隐去，却逃不过现实投影的残魂。即使球场上的酣畅淋漓，也掩盖不住他心底的焦灼不安。
　　在他没有假寐的间隙，她会转过头来看他，与他四目相对，她眼里有盈然的笑意，还有令人酥心的愉悦。转瞬即逝，他却没想过要索取长久。有一次，在他假寐的时候，她竟抚摸了他的头，而当他睁开眼睛看向她，她不但毫不避视，还温柔地撩开他额头上的头发，那一刻，他有如触电，身心颤动。从她深情的目光里，他感到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他被她无端倾泻的柔情包围着，顺从而安宁，如同他是她的。他没一点点的主动。
　　程玉楼觉得自己也是喜欢这个呆萌大胆的女孩儿的吧，娇弱如她，是怎样的心境才敢“调戏”于他？然而他又想起了欧阳天歌，那个融化了他心灵的女子，她是否还封存着她原来的心意和样子？当时坦然相互理解的情节，是不是意味着早已放弃？她的心意，他放逐了最美的凉意。现在，她呢？他竟无法面对。无法面对她袒露的心意，无法面对她的眼睛，无法面对自己。
　　程玉楼开始逃课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习课他几乎不在教室了，他再没做过作业，只有星期天安排的试卷，他还会完成。当被老师问到理屈词穷的时候，他就干脆地自觉站在办公室外度过没有任课老师的自习课了。他跟班主任说，他静不下心，甘愿受罚。他还是会看武侠小说，应付空虚的精神，也去球场流汗，空乏无处宣泄的躯体，但老师讲课的时候，他不再趴在桌子上假寐了，他认真地听课，翻看教科书，自习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外回忆老师所讲，以及书本上的内容，记不起了就进办公室问老师，或者翻看老师的书，他甚至去翻看了一些其他年纪老师的书，知识点得以串联，梳理之后，虽然印象不深刻，但逻辑上过得去了。
　　流氓银魔问起受罚，他总是摇头不语，而肖兰欣或许并未太期许他会有所回应，也没有勇气直言相问，这样的校园生活很快就是一个月了。晚自习确实颇为漫长的，夜景月色，程玉楼受用良多，站得累了他也会趴在作为栏杆的女儿墙上，这样的时间说不上难受折磨，也不可能惬意痛快，只是消磨着青春，迷茫着明天。
　　后来程玉楼发现上一层楼上也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在晚自习“罚站”，月亮给了一个路灯形成的树荫下的投影，角度刁钻，影子淡得温柔如水。程玉楼凝视良久，它不时甩动一下头发，影子从并排变成依偎，投影看起来是一个舒适的位置。是冥冥之中命运的交割么？几次程玉楼想抬头望，却不忍打破那份宁静美好。
　　第二天晚上又是大亮的月光，程玉楼默默地醒觉着，无言的等待，影子的约会吗？默契还是缘分？不知是谁的头先出现，当两个头都露出来，距离有些远，他伸出手挥了挥，一个影子向另一个打了个招呼，它先是没动，然后也挥手回应，他笑了，在生动的影子面前他笑得清凉落寞。
　　影子的约会时间很少，毕竟那个时间的月亮是变化的，又未必有明月，但潜意识里他愿意相信她是在的，又是一个月匆匆而过，那个时间的明月没有爽约，她依然如期而至。当两个影子再一次慢慢靠拢，温馨弥漫，淡淡的柔情荡漾开来，她抬起手臂，没有挥动，默然片刻，他仿佛懂了什么，他伸出另一只手，做出半个爱心形状，她果然立即契合地完成了另一半。他笑了，他想她也笑了，影子比他们还美。等她放下手，他起身离去，想去认识一下另一半影子。他走到她身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仿佛失落于他影子的离去。他靠近她趴着，再次伸手做出半个爱心，她抬起头来看向他的侧脸，莫名心动，一个影子的游戏，此时却要进去现实？她重新趴下，靠近他完成那个爱心，他调整着，肩与肩相靠，手与手在空中碰到了一起，两人回头相视，近在眼前的脸呼吸相闻！她放下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给了他一头发香。这一次影子合在一起，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