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懵懂少年郎

　　关乾睁开眼，一抬头便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他左边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青色长衫腰跨宝剑的男子正一脸激动的叫到：“白衣胜雪渡红尘，青冥一剑步神仙。如今不想竟能亲眼见到当世最顶尖的两大剑客沈白衣，段青冥的对决。”
　　这个江湖很大，用剑的自然不少。可剑道一途门槛本就颇高，偌大江湖中能被称为一流的本已不多，至于顶尖，在一个时代中更是屈指可数。而那最顶尖的“剑圣”更是常年寂寞，即便有那天赋惊人又不缺努力机缘之辈攀至绝顶，也往往只能“孤影空对月”，寂寞几十年等待一代又一代新人对其发起挑战。
　　有的年老体衰方等到来者，更有生于武林寥落的年代，天下之大，无一合之敌，只能束剑归隐郁郁而终。但沈白衣和段青冥却是少有的生于同一时代，又相继步入绝顶可以印证自身剑道的幸运儿。二人本是同乡至交，又启蒙于同一恩师，如此二人交相辉映，更显得同时代的余者黯淡无光。
　　“本朝开国至今百载，剑道昌盛，先有开国时群贤蔚起，武当赵跃渊鹤立鸡群，独尊剑圣。后有徐梁程吴相继，如今更是出现前无古人的‘二圣’并立。”那青衣男子旁边的白袍男子喘口气道：“也不知是我等有意进取者之福还是之祸。”
　　青衣男子撇了撇嘴，安慰道：“你我就是再有意进取，如今却是连门都没入，有这功夫思考这些无用东西，不如好好看看两位大先生的比试，学点东西，争取早日长进才是。”
　　说话间二人已经越过关乾，正往前方城门楼跑去。
　　“沈白衣？段青冥？”关乾早就放下心中的失落，被这两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听眼前两人的话，这两人要在这附近比试？
　　见两人就要从身边离开，他忙拉住跑过身边的青衣男子的衣角，作揖问道：“这位兄台，刚刚你说沈剑仙要在这和段青冥对决？不知是哪个地方？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带小弟过去？小弟关乾初来江湖，真心是打扰二位了。”
　　“见过关小弟，”那青衣男子本是一脸不耐，听到关乾解释，又打量方乾一番，脸色才由云转晴，回礼道：“原来是新人，这里地处北疆，条件苦寒，向来不是新人首选的出生点。关小弟怎么选了这个地方。”
　　关乾听闻此言，不禁苦笑，长叹一声：“欸，小弟贪图随机出身的2点福缘，便被系统送至这里啦。”又忽的想到之前所问还未有结果，便赶忙又问了一遍：“小弟，刚刚听闻沈段二位要在此比试，不知兄台可否行个方便，带小弟一程。说实话，小弟对沈剑仙确实仰慕的紧。”
　　“你是刚落地？”青衣男子正待出口答应，身旁的白衣男子突然开口问道。见关乾点头，白衣男子又说道：“那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看比试为好。”
　　见关乾还欲开口请求，白衣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关乾听他解释：“你如今一点功夫都没有，就是去看比试，也不过是看场热闹。不，说不定连热闹都看不成。那比试是在城外的擂台，如今估摸着四周都被围的水泄不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等习武之人可以上东城门楼，运功于耳目之上，虽不比近在咫尺，但也勉强能看得清楚。至于你。。。。”他摇了摇头，“便是上了城门楼，也不过是看到两个小人在那晃动吧。”
　　关乾瞠目结舌，支吾道：“这，这。”一方面他觉得这人说的是有道理，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种对决是多么罕见，下次再见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分外不舍错过这次机会。
　　青衣男子见关乾如此犹豫，仿佛猜到关乾的心思，劝解道：“齐琪兄弟说的在理，其实你便是去看了又如何。这二人皆是我辈翘楚，对决所用招式思路之高妙，我们兄弟俩便是有前辈高人解说，估计也就能看懂个两三成，至于你怕是连‘清风徐来’和‘苍松迎客’这种基础剑招的区别都不甚清楚。更不用说剑理思路了。”
　　关乾心中正盘桓不定，听到青衣男子又说道，“我叫卫通勤，虽不是高手，也是个老手。听老哥一句劝：你是随机出身，又是落地在这偏疆城门，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出身。这游戏设定是古代，最是讲究出身来历，向你这样出身不好的，江湖路要比他人艰难许多。不过系统大大最是公平，这种剧本开始的，往往都会跟着一些不错的系统任务作为补偿。你最好整理下行囊包裹，看看有什么提示。若是能早日完成这类任务，方能真正开始自己的江湖路。”
　　出身？方乾心中一动，方才想起自己还未查询自己的出身。
　　原来这游戏在创建人物时，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每个出身对应着不同的属于个人的简单剧本，这些剧本影响着游戏里NPC的态度，也影响着自身的天赋属性。比如选择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的，便要承受自幼体弱多病，身体素质不如他人的设定。生于贫苦农家的，虽然困于钱财，但是根骨俱佳，是练武的好材料。
　　还可以选择出生点，选择落地在各大城市的，虽然物流发达，百业具兴，容易寻访好的启蒙老师，直接开始江湖路，但是却少隐士奇遇且竞争激烈。落地在乡野的，不仅隐士奇遇的出现几率较大，更可以往往出村便获得一身基础功法，不过村落之中往往功能不全，导致启蒙老师单一，不一定可以碰到合适的，往往出村后还要重找名师重新筑基。
　　这两项选定都可以随机，若是你选择随机的话，一方面有更丰富的剧本等待挖掘。如直接便是名门弟子，旋即惨遭灭门，背负重建门派的重任，亦或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却发现其家鱼肉百姓，交恶于江湖，随时有倾覆之祸。另一方面每一项随机可以加一点福缘。方乾便是贪图这两点福缘，都选了随机。
　　查询一番后，方乾不禁苦笑起来，只见系统的提示是：
　　“你自有记忆起，便在这太原讨食。天冷无人念，肚饿有谁知？你曾仔细想过自己的爹娘，却还是无什么结果。这太原乞儿难民大多是由于早年北方草原入寇扫荡造成，兴许你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在你幼小的记忆中，还有一幕让你至今常在梦中回想，那是一双脆嫩的玉手，上边全是血污，抓着一个大拇指大小的玉佩塞入你的手中。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你头顶催促你向南跑。去找。。。。（可以选择是否进入剧情模式，观看此段剧情。）那女声也许是你的母亲，也许谁也不是。”
　　“玉佩：做工精良，似乎是个信物。看起来卖给当铺可以获得不少钱。（只有你可以决定这玉佩的去向。不可被偷盗，不可被劫掠。）”
　　“乞讨（主动）：专为开不了口，拉不下脸的乞丐准备，自带5种基础的乞讨方案：卖萌，装惨，强讨，暗偷，碰瓷（可组合，可团队配合，可自定义添加新方案）。实乃新人乞丐的入门必修之课。”
　　方乾看了看这两个仍然站在原地等待的人，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想却是个乞儿。还附带了乞讨技能。”
　　如今在现实中，乞丐早就绝种，而且有点自尊的人也拉不下脸乞讨。若是不设置这种技能，那么乞丐也就仅仅只剩下一种身份，一点代入感都没有。这自然违反了游戏设计者的初衷。
　　“乞丐？”卫通勤和齐琪相视一眼。似乎眼神交流中达成了什么默契。
　　方乾有点迷惑的望着两人，卫通勤嘿然笑道：“小老弟，若是平日我知道你这情况，一定劝你重头再来，要知道乞丐剧本是这游戏最为稀少也是最为艰难的，往往随机到的没几个能坚持的。一来这乞丐都是黑户，在城市中连找份工作重新开始都很难寻到。往往都是先乞讨攒到五百钱在城市上户了，才算是追平其他普通玩家的起点，正式开始——至于旁人一般都开始下一阶段的修行了。这二来嘛。”说至这竟停住卖了个关子。
　　方乾一听要乞讨便是两眼一黑，他好歹也是一个知识分子，所说按过去的标准如今个个都是知识分子。但是这游戏而已还不至于让他连一点体面都不要。他转念一想，忽的觉得不对来着，趁着卫通勤停住赶忙问道：“卫兄弟，不对啊，若按你说的这乞丐开头如此不易，想必补偿一定不错。怎么会连坚持玩下去的人都很少？”
　　齐琪闻道此言，抢先回道：“不错，乞丐剧本确实是系统补偿最多的，首先是身手灵活，这要逃避差官衙役的抓捕驱赶可不是要敏捷的身手。还有便是虽然乞丐都是先天力道孱弱，但是经过调理有概率变换为力道雄厚——这也是这游戏少有的可以变换资质的手段。这些只是属性天赋的补偿，一般还有额外的任务作为补偿。另外乞丐天生便是丐帮成员，但凡经过心性考验便可以被授艺。”
　　“不过，”齐琪顿了顿说道：“乞丐天生魅力便是负的，除了那些天性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人给的任务外，一般的正常的任务是乞丐无法接的。至于脱离乞丐的身份，不仅仅是落个户就可以的，往往都是要城镇的口碑名声到达一定程度才可以。至于这口碑名声若是正常人接接任务便可以刷出去，可偏偏乞丐是不能接任务的。那只能靠名人背书，或者日积月累做些危险的没人愿意接的任务。这便会大大落下自己与同道的差距，尤其是新人阶段，而这是致命的。你想想你还在为改变出身而奋斗，他人已经开始自己的漫步江湖路了。虽然有丐帮作为补充，不过丐帮的武功。”说道这齐琪摇了摇头，有点鄙夷的道：“虽然顶级武功确实气势磅礴，武理不俗。不过一般人能学到的也就是大路货。而且玩法上限制也很多。哪有普通人身份想怎么玩都可以，想向那个方向发展都不用大费周折。”
　　看到方乾愈发低落的样子，卫通勤又补上一刀：“至于乞丐的任务，往往线索很少而且需要很高的实力。一般能够完成的都是已经确定自己发展道路的老手，而这类奖励往往都是拜师资格或者神秘武学，却是不一定适合自己。”
　　见方乾脸色发苦，随时有下线删号重头再来的趋势，卫通勤赶忙接到：“不过江湖从来不是一个人混的地方，我们刚刚说的都是孤身一人的情况。若是你有钱或者有势力，好友帮你又是另一种情况。毕竟团队任务是不受身份限制而且也可以获得不少口碑和名声的。只要多混些团队任务，很快就能脱离乞丐身份，加上有人帮助完成系统任务的话，这种人往往都能成为高手，像明教凤阳坛主朱七八便是这样，背靠明教，仅仅只用三年时间便迈入二流好手。可惜乞丐剧本只能随机出现，而且概率很低。不然现在的江湖怕是要更加热闹。”
　　齐琪见方乾脸色总算有了起色，便不在吓唬道：“不过这是往日，你今儿运气不错，碰到这个时间，又碰到我们两兄弟，你只要答应我们一个要求，待会我们便带你去见一个人，虽然不能让你立刻脱离乞儿身份，但是也能让你的前进道路稍稍平坦些。至少从地狱难度降到噩梦难度。你要是表现好些，降到困难难度也不是问题。”
　　苦也。方乾有些心疼自己，最好便是困难难度，那我还不如重头再来，选个普通难度，为啥要和自己过不去。念及此，便准备客气几句，下线删号重头来过。
　　卫通勤见方乾似乎已有离意，连忙加快几分语速说道：“你不是想去看二圣对决吗？我们要带你见得人，是这次比试的见证者。他那儿可是贵宾席——与擂台可以说是咫尺之遥。其实我们的要求也很简单，便是麻烦方兄弟到时候把我们也带上，免得我们二人还要上那城楼受那北风之苦。”
　　哦？方乾眼珠一动，狐疑道：“我一个新人，半分武功都没有，怎么有资格去那贵宾席，还有机会留在那里。”
　　“你便如此这般便可。”齐琪张望了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想来都已聚到那城外擂台处。附耳在方乾边上低语道。
　　只见方乾两眼猛睁，显然被齐琪的话吓了一跳，他张着嘴，结巴道：“这、这么吹，怕不是一眼便被人识破了呀。”
　　卫通勤虽未听到二人的低语，但似乎也知道齐琪的想法是什么，嘿嘿笑道：“若是平时你这牛皮自然图惹人笑话。不过今日确是不同，你有一个前辈肯为你站台背书。”
　　“谁会为这种明显谎话背书啊，而且这等信口开河就是有人背书也一定没人信！”方乾撅了撅嘴，显然卫通勤的话并没有让他信服。
　　卫通勤却笑的很欢：“等过了今天自然是没人信的。”
　　“难不成今天就有傻子信？”方乾心想，莫不是今天是国际傻子日，全人类智商减2，傻子特别多？
　　“呵呵，那些人可不是傻子。”齐琪显然想到到时候和贵宾席的众人见面的场景，忍俊不禁的道：“他们精着呢，不过你可知道‘指鹿为马’？”
　　“指鹿为马？”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赵高权势惊人，指鹿为马，满堂附和，莫不是那些大人物都是傻子？”齐琪嘿的一声，唏嘘道“这江湖虽然硬骨头不少，但若有那风云人物一声应和，又有谁会在小事上跟这等人过不去呢。”
　　方乾使劲吞了一口口水，又抿了一下被北风吹的干裂的下唇。只觉浑身有点发抖，他声音发颤确定道：“我这前辈当真有这么大的面子？”
　　显然已经意动不已，只是下意识的想在确认一番。
　　卫通勤早已急不可耐，他担心那边若是开始了，那些贵宾可没心情理他们这几个无名小子。他见方乾已然心动，便一把拉住方乾的袖子，示意齐琪跟上，疾步向城门走去。
　　“‘大侠’乔东岭的面子，够不够大？丐帮帮主，盖世游龙乔东岭，方小弟你这加的两点福源就有这等运道，可真是便宜你了。哈哈。”说至这，卫通勤不知想到什么，尽哈哈大笑起来。
　　方乾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不禁亮道，激动的重复道：
　　“乔东岭，大侠乔东岭？盖世游龙乔东岭？乱军从中一掌击毙蒙元指挥耶律楚，全身而退的丐帮帮主？”
　　这也是无数故事的主角，也是方乾进入游戏前最想见的几个人之一。虽说他进入游戏的目标是成为下一个沈白衣，但乔东岭却是他，不，可以说是这江湖众多热血男儿最为敬佩的偶像。
　　齐琪跟在后边，此时也脸带笑意，显然也是知道为何方乾如此激动：“不错，于清水河畔背诵帮规‘八要’，先擒叛国贼李擎，在诛蒙元大元帅耶律楚的大侠乔东岭。”
　　方乾只觉得身体在一阵阵颤栗，不知是因为这冷风呼啸，还是因为要见到偶像的缘故，他听着齐琪所说，想着那等英雄在清水河畔的威风凛凛，喃喃道：“我若有那么一日便好了。”
　　卫通勤听到这声低语，回过头对方乾鼓励道：“这江湖大把的男儿都梦想有那么一日可以向乔大侠那般威风一把。不过这不仅要无尽的努力，更是和天赋心性有很大关系。你如今是这乞丐剧本开头，想必天赋一定不差，只要肯下功夫定能成就一番事业。要知道乔大侠便是孤身一人，乞丐开头，如今不也是风云人物，便是前辈中能胜过他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闻道此言，方乾终于彻底打消了删号重来的想法，他心想：“这到底是个游戏，便是艰难一点也还有重来的机会，我最多多花点功夫便是。可要想有这过人天赋可不比中次大奖容易。”
　　心绪一定，还待开口询问些江湖新人的注意事项，便见卫通勤忽的脚步一顿，转头道：“还好，还好，决斗还未开始。待会就拜托方老弟了。”
　　原来在方乾意向神驰之际，三人已经到了城门外不远处的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