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自此，吕可为开始吃苦头了。
工作上被无端指责不说，牟主任不放过任何机会对他的人格进行侮辱，但他的用词和神态却又让人抓不到把柄。读过点文学的人，大凡对自尊心都比较敏感，他感受得到那种让人心里淌血的滋味。那次，为了第二天一早能及时上报一批申请专项科技政策的企业名单和材料，他加班加得太晚了，估计地铁都没了，再说明天一大早还有活等着他，他就索性留在了单位里过夜。没想到几天后在科务会上，牟主任就拿这件事开刀，批评他目无规章制度，表面上忠厚老实，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两面派，这种人最可恶。科长想为他分辨几句，被牟主任断然喝住，其他人也都不敢啃声了。接着是在全委干部会上，牟主任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他疾言厉色地说道：
“我们现在有些年轻人啊，素质差，品质十分恶劣。特别是一些外地来的。哦，我是讲个别的。削减脑袋往大城市里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比如，为了揩单位油，装作一天到晚很忙碌的样子，把单位当免费旅馆，一来可以显示自己工作怎么怎么卖力，二来又可省下一笔住宿钱。看看，这种心思你们想得出吗？当然，你来自贫苦的小山村，卖相也长得不好，能力也不怎么的，要想在大城市找个女朋友，是有点异想天开，但你也不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攒钱，再到姑娘们面前去摆阔吧！金钱是买不来爱情的。我告诉你。还有，实际上你工作又不安心，整天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还想当诗人，脚踏两只船。你拿的是我的工资，好意思你？同志们，我们要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千万不要受这种人的影响。对这种人，一是要严肃批评教育，屡教不改的，要坚决采取组织措施。”
大家听出点门道来了，不少人偷眼朝他这边望过来。有几个还迎合着叹气，“唉，这种人太不识相了。”、“面孔蛮老实，肚皮里还蛮有心机的。”
主持会议的肖书记有点看不下去，打断道：“可能年轻人想法比较简单，工作晚了，就临时在办公室眯一夜。不过，机关确实晚上不能擅自过夜，这是规定。再则，对你们身体也不好——”
“哪里啊，老肖，”牟主任斜了肖书记一眼，“这种有心计的人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你没看他这几天把他的棉大衣都带来了吗？他这是步步为营，造成既成事实。如果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单位岂不乱套了？”
上次他无奈在单位过了一夜后，脑子里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以后事情一多，如能在单位将就一下，一来可以省下大把时间，二来机关食堂供应三餐，价格也要比外面便宜不少。这么想着，他就把一件旧大衣带过来了，原来还曾想陆陆续续带些日常用品过来，还好，否则真的铁证如山了。
“大衣是我向他借的。”刘志毅在下面大声说道。大哥就是大哥呵！
“侬，少讲两句。”牟主任横着眉，说道，“这个人，意识还很黄啊！你看他写的那些诗，什么‘美丽的女神’、什么‘裸露的胸怀’，看看，都是些什么狗屁的东西。我提醒你们女同志，要当心这种人，不要被他的假象所迷惑。特别是不要单独同他在一起。”
“‘美丽的女神’讲的是珠穆朗玛峰，‘裸露的胸怀’指的是黄河壶口大瀑布。”马亮在下面咕哝道，声音不低。有几个小年轻朝马亮投去赞赏的目光。肖书记微微咧嘴笑了笑。
“珠穆朗玛峰在哪里？黄河壶口在哪里？远开八只脚的。不想着工作，整天瞎想百想。你的事业心在哪？你的责任心在哪？”
牟主任还要说下去，肖书记悄悄扯了扯他，给他看了看手表，便结束了会议。
这次会议后，牟主任算是向大家亮了底牌。有几个原本对吕可为感觉不怎么的，就有点对他落井下石了，一些胆小的，对他避而远之起来，像刘哥、马亮等一拨还是认他的，当然也只能是在暗地里了。牟主任眼见这次是升不上了，但这个人的做派，还是当心点为好。班子里讨论什么事，牟主任总想着怎么才能不让吕可为得便宜。只要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班子其他成员也不好对老牟说什么，毕竟他是分管领导。一些好心人就盼着新主任快一点来，好让吕可为有个解脱。
刘哥曾找过吕可为，要不咱们去向牟主任赔个不是？吕可为说，出了那事后，我去那家企业了解过了，邵工（就是那家外资企业亚太总部的政府事务经理，也是吕可为的好朋友）告诉他，他自己直接去找的牟主任，牟主任又带他去了齐主任的办公室，齐主任当场就回绝了。送他出来的时候，牟主任还打圆场道：外事确实无小事，我们小小一个区解决不了呵。刘哥，你看，我该向牟主任道歉什么呢？稿子确实是他亲自修改的。我没说错啊。这里面的内情，我怕自己当时还不太了解，也就没有跟督查科的小梁提起过。我算够帮他忙的了。
“唉，老牟也真是。真的把人逼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刘哥叹口气。
“现在搞清楚了，我也不会主动去说的。人品放在这里。”他说道。
“不过，可能组织上也已经弄清楚了，他们也会去企业调查了解的。否则单单修改个稿子，也不至于吧。”
老牟有点得寸进尺了，对吕可为的打压，让不少人都快看不下去了。一次午饭后，在区府大院广场一角遇上小梁。小梁一把拉住他，低声关切地问道：“听说老牟在打击报复你？”他心里一阵发酸，但屏住了，“没有，对我蛮好的。”他学着当地话，尽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到家里，他还是忍不住哭了。哭了一阵，他又把眼泪擦干了。想起老家的父母，想到自己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他无论如何得挺过去。对，挺过去。只要不死，就他妈的要挺过去！
6
因为考虑只有三年时间，吕可为没怎么添家具，只是把远郊临时租屋的被褥、衣物和书籍拿了过来，那些破旧的床架、衣柜什么的都留给了下家，又到二手市场淘了一个半新的席梦思床垫、两把椅子、一张小方桌。刚开始拿到这套房子时的那种兴奋感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原来还想过晚饭后有空的话到江边和花园里兜兜，周末如有闲暇，则拿本书在树荫下坐坐，也是蛮惬意的事。周边的人好像对他的到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看得出这里也有一些外来的短租户。可住了没几天，他就再也提不起那份兴致了。好在平日里他也是早出晚归，周末单位没事，他就宅在家里看书，他正打算考在职研究生。
也许真是这些原因，同一幢楼里的那些邻居好像都还没怎么碰到过，包括那位俏丽的女子，那天出现过后，就再也没照过面。当然，吕可为一开始就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可昨天周五下班后，马亮几个哥们拉上他去江阴支路边的小店吃烤串，为他散散心，都喝了点酒。回到家，他倒头便睡了。半夜里做了个梦，不成想那女子入梦来了……
吕可为不敢睡懒觉，一大早就起了床。他打开手机新闻播报软件，一边听着新闻，一边动手泡熟泡面。
“叮咚。”门铃响了。
吕可为的心一紧，昨晚该不会大声说什么梦话吧？
“谁啊？”他走到门旁，冲着门缝，压低着嗓门。
“叮咚。”
他没有去瞄猫眼，整了整衬衫，拉开了门。
是那位美女，一身休闲妆扮，秀美的乌发松松地绾着。
“你好，我是你楼上十四楼的。”她望着他，淡淡一笑。
“你好，知道。我们见过。”吕可为匆匆瞟了对方一眼，就垂下了眼睑，想起昨晚的梦，他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得到那女子凝视着他的目光。他让自己再次抬起了头，尽量显出坦然的神情，说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有台家用电脑坏了，想要送出去修。可太重，我一个女人家实在搬不动，想请你帮个忙。行吗？”
“是现在吗？”
女子依旧凝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一天他原来计划要把《世界经济通史》最后十几章看完的。人家第一次开口，情面难却。“好的，我吃了早饭就上来。你是住——”
“1401室，谢谢你。”女子终于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去，刚要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扭过脸来问道，“你会开车吗？”
“会。自动挡的。”吕可为道。
女子点了点头，“那你别忘了带上驾照。”
十四楼？吕可为心里默默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