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点之间 曲线最短

　　好不容易包里剩点钱，安之说要未雨绸缪，所以我们就用来交了驾校的学费，看着辛辛苦苦挣来的两千块大洋被武安驾校的罗教练揣走了，心中很是不舍。
　　边学驾校边找案子，那天发法律咨询卡到天庆街的一家房产中介，遇到中介的老板咨询。
　　老板叫王晴，在2004年与一个叫罗洪的人签订了一份《合伙投资买房协议》，两人各出十万元购得一套房产，用于炒房。
　　王晴将十万交给罗洪后，罗洪向其出具了收条，两人合伙购买了城市高度的一套房产，并将房产过户到罗洪名下。
　　今年，王晴觉得行情不错，便找罗洪商量将房产出手套利，哪知罗洪一直拖延。王晴从他人处得知罗洪现在经济困难，想将两人购买的房产出售还债，王晴特别紧张，生怕出资了一半的房产被罗洪买去还债。
　　我分析说只需凭合伙投资协议起诉，确认王晴的一半产权即可，至于怕罗洪出买房产，可以申请财产保全将房屋查封。王晴问律师费用多少，我说两千。
　　王晴没有考虑就直接同意，我心中非常高兴与王晴签订了合同后，我很快拟好了诉状，去法院立案。
　　法院立案庭审查后认为本案是涉及不动产案件，应当提交房产证复印件或房管部门加盖印章到的房产信息表才能立案。
　　我再三申辩无果，后又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诉讼法》带到立案庭，我说民诉法规定立案时只须有明确的被告，有具体的诉讼请求，原告与诉讼请求有法律上的利害关系即可，我已经提交了原被告签订的合伙投资房产的合同，已经符合民诉法规定的立案条件，法院依法应予立案。
　　如法院审查认为欠缺主要证据不予立案，请法院按照民事诉讼法的规定的向我下达不予立案的裁定书，我也可以依法向中院上诉。
　　哪知立案庭根本对我的观点不屑不顾，对我带来的民事诉讼法也不屑不顾，只傲慢地说了一句：我们法院就是这样规定的，你必须把产权证带来才给你立案。
　　我再次要求依法下不予立案的裁定，那个法官回道我们从来不下裁定。然后不再理我，独立在电脑上玩起了扑克游戏。
　　我打算去找院长，法警得知我找院长后，立即熟练地说：“院长不在，有事明天再来。”我不能硬闯法院办公楼，只得在门后等，但等到下班，还是不知道院长的车是哪一辆，无功而返。
　　第二天，我又来到法院，法警知道我是找院长反映情况的，对我重点关照，我一天也没有逮着机会蹿上楼去，依然无果而终。
　　于是我决定去房管局调取涉案的房产信息，我将事务所的调查函交给房管局档案室的那个中年女人时，她看了一眼说律师查房产信息必须要有人民法院的立案通知书，说完就将调查函退还给了我。
　　我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规定了律师可以向国家机关调取材料，我边说边把律师法递过去，那中年女人接也不接说：“我们单位就是这样规定的，你先去法院立案吧。”
　　我说：“就是法院叫我先过来调房产信息的，说没有房产信息不能立案。”那中年女人听了我说的话后轻笑一声，脸上甚至有些同情地对我说了句：“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我就这样在法院和房管局之间来回折腾，找领导，说法律，痛苦不勘中过了一个星期。
　　王晴打来电话得知还未立案时，在电话中愤怒地说：“你收钱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搞了一个星期连案都没有给我立，你没有本事就不要接案子。”
　　我一脸的尴尬，来到王晴的房产中介铺，解释一下我这一个星期都在为她这个事情奔走，王晴没等我说完，摇头道：“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把钱退给我吧，我另外找个律师，我也不追究你白白浪费我一个星期的损失了。”我说好吧我明天过来办理退费。
　　第二天，我把费用全退给了王晴，因为已开发票，只得自己承担了税费。
　　临走时，王晴说：“小任，你这点本事要做律师确实不行呀，你看吧。”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我一看正是盖了房管局档案管理鲜章的房产信息，我惊得张大嘴问道：“王姐，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王晴道：“昨天你同意退费用，我经人介绍找了徐律师，人家给房管局的朋友打个电话，当天就把房产信息调出来了。
　　同样是律师，你要多学着点啊。”我满脸通红地离开了王晴的房产中介铺。
　　回到长运，我把王晴的事情告诉安之，安之说：“我们总是以为学好了法律就可以所向无敌，但是现实却是寸步难行。”
　　我也叹气，我们心中神圣无比的法律在各个部门里面，完全不如内部的规定，甚至不如一个普通公务员的一句话有作用。
　　我和安之都觉得我们的信仰受到了侮辱，法律在现实中根本不具有神圣的权威，而是权贵人物玩弄的对象。
　　最后安之恨恨地说：“我们必须要建立体制内的关系，这样在这个权力社会中才不致于寸步难行。”
　　权力，才是这个社会真正的权威。
　　当晚我和安之都流泪了，我们大学四年建立的法律信仰在一天之内轰然崩塌。我顿觉万念俱灰，似乎我们以法律之剑荡平天下，白手聚敛财富，步入上流社会的梦想是遥不可及了。我对安之说：“你想知道财富的秘密吗？”安之有气无力地说：“只要永不放弃，一定可以吃到票子的，你不要灰心。”我说，我曾有幸遇到我一个中学同学的父亲，他是蜀州首富，我就问他如何成为首富的，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安之仿似也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故事，快讲来听听。”我眼望苍穹，缓缓地说：‘首富小的时候，他的妈妈给了他一块钱，他去果园买了一个苹果，但是他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把苹果吃掉。他把苹果拿到镇上卖了两块钱，他又用这两块钱买了两个苹果，但是他仍然没有吃，他去镇上卖了四块钱。他又用这四块钱买了四个苹果，但是他仍然没有吃……’
　　“我好像知道了……”安之陷入沉思。
　　“你知道个屁呀。”我打断安之的话说：“后来首富继承了他父亲的亿万家产，成为了蜀州首富。”
　　安之白了我一眼说：“这就是财富的秘密？”我说：“是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陷入伤感。
　　几天后在事务所拿合同时遇到李福，在他那间不足十五平方的办公室里，李福提出了影响我们一生的理论即“两点之间，曲线最短。”
　　李福告诉我们，在年青时，他也和我们一样，凭着对法律的信仰，不容法律的圣洁受到一点侵犯，于是他高举着法条去法院、去公安局、去国土局、去银行，结果四处碰壁，一事无成，他也拍过桌子也骂过娘，后来发现这一切对办成事没有一点点用。
　　痛定苦痛，他开始反思工作方法，他每去一个单位，都去先问问有没有朋友认识那个单位的人，想尽一切方法让人帮忙打个招呼。
　　这样看似多绕了一圈，但是效果好得出奇，远比自己直接去办的好。我的心猛地一痛，我法学院的系花欢姐不是在市房管局吗，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让她给打个招呼。
　　所以他总结道：“两点之间，曲线最短。”
　　同时李福告诉我们，不要放弃法律的信仰，因为法治的前进也是曲线的，甚至会出现前进一步，后退两步的情况，但是迂回中仍在前进，曲线依然可以救国。
　　所以一时放弃一些原则，只是战术上的迂回，公平和正义最终还是会回来的。
　　从李福的办公室出来，我和安之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我们决定将工作重心调整到人脉关系的建立上来，但是前提仍然是要有一些案子，有一些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