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爱的转变

　　乌云在夜空中翻滚着，像急速奔腾的污浊洪水，要将皎洁的月亮彻底抹掉。
　　柏拉图学院的绿色足球场上，几只脚步踢动着一颗颗黑色的塑胶颗粒。塑胶跑道的鲜亮红色在黑夜中仍然清晰可见，不久前还人来人往的操场，这个时候重新回归到宁静中。
　　晚上十点三十分，柏拉图学院的操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操场里的灯光全部关闭，这里几乎可以说是漆黑一片，只有通往这里的道路两旁还有一些幽暗的灯光，那是隐藏在梧桐树叶里的路灯发出的。
　　再过三十分钟，柏拉图学院的所有大门都会关闭，把学院从神话时代中分离，成为一个孤岛，到第二天六点钟，又重新恢复和神话时代的联系。
　　只有在这段时间，柏拉图学院才是一片净土。
　　杨非凡躺在草坪上，头枕双臂，黑色塑胶颗粒黏在手背上，望着漆黑夜空中唯一的星体，在滚滚乌云后透着清冷光芒。
　　“神原师兄怎么了？”杨非凡轻轻发问，他把声音压到只有身旁的裴羽能听到的程度，但仍然担心被操场上其余的一些人听到。
　　环境幽静，声音很容易就让别人听到。
　　“学院怀疑他的实力下降，与名声不符。”裴羽坐起来，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让他的耳朵发疼，他望向操场门口，那里有一束光射穿夜幕，直通操场。这是车的灯光，裴羽心想，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到操场呢？这个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更关心的是杨非凡的问题。
　　“所以就为他做了一个测试。虽然是以篮球的形式，但从这项运动，能够得出他身体以及实力的各项指数，这些指数足够学院判断他的实力处于什么层次。”裴羽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指数他是看不到的，可是他亲眼看见了篮球赛的结果，结果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耀眼的灯光停留在操场的铁门口，弯曲的铁门会将这些代步车阻拦在外。
　　在裴羽和杨非凡说话的时候，他同时一直关注着那一道光束。他的内心中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那光芒好像是冲着他来的。实际上那道光束并未照射向他，只是昏暗的环境中突然出现明亮的光，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不注意到它。
　　“你让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杨非凡也坐起来，那道光束的存在，让他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光束在铁门出晃动，似乎是代步工具的头部在剧烈地摇晃，在那道光束左右摇摆、横扫操场几个来回之后，光束终于重新安定下来。周围的环境也重新回归平静，操场上仅剩的几个人也开始重新做着自己的事情。杨非凡扭头盯着裴羽，逼迫他回答自己。
　　裴羽咧开嘴，眉毛一挑，准备开口说话，但周围的环境突然嘈杂起来。
　　在光束的源头，一个漆黑的身影，仿佛一头猛兽，突然发出连续不断地吼叫。发动机的轰鸣声回荡在操场四周，沉寂冰凉的空气也随之震动，然后传递到一具具身体的耳膜上。这时高时低的噪声，给裴羽带来无法抑制的厌恶感。
　　弯曲铁门正是为了阻挡代步工具的进入，对方竟然把带着发动机的机车搬了进来！
　　“这个人脑子不好使！”发动机的吼叫撕破了操场的宁静，也盖住了裴羽的声音。
　　“你说什么？”杨非凡大声反问，他的眼睛极力想看到机车上的人是谁。不过这是徒劳的，那道耀眼的光束不仅不能帮助他看清机车主人，反而会模糊他的视线。幸好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拧紧眼皮，看到机车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
　　“我说我鄙视这个人！”裴羽把嘴贴在杨非凡的耳朵处，呼出的热气让杨非凡很不舒服，“在操场骑机动车？脑子肯定有问题。”裴羽这么说是有着自己的理由的，操场是人们锻炼游乐的地方，在这里骑车转圈，不仅扰民，而且看不出有什么意义。
　　机车的轰鸣声时远时近，就像那道光束一次次地从他们脸上扫过，杨非凡借助着周期性出现的亮光，看到裴羽的脸上变换着表情，最后停留在冰冷淡漠上。裴羽冷眼盯着塑胶跑道上的光，嘴巴紧闭，不说一句话。
　　“我们回去吧。”杨非凡提议说，随着光芒在裴羽脸上出现的次数越多，他担心裴羽的忍耐值也随之降低，然后和车上的两人起冲突；另一方面，时间很晚了，十一点的时刻来临时，学生宿舍的大门就会关闭，他可不认为柏拉图学院的宿舍也能翻墙进入。而且他比较关心神原师兄，希望能尽快回去观察一番神原师兄，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操场的温度在入夜之后迅速降低，没了汗水淋漓喘着热气的运动爱好者们，空气变得清凉宜人。
　　小瑀穿着一件薄纱外套，她能够感受到清凉的微风，吹拂在她娇小白嫩的面庞上，薄纱随着风儿飘舞。当她坐在机车后座，机车逐渐加速，她的双臂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如果前面那个人是裴羽，她会毫不犹豫地双臂环绕，紧紧抱住他的腰。
　　可是这个人不是裴羽，小瑀张开双臂，薄纱连接她纤细的手臂和上半生，就像一只鸟儿伸展出黑色的翅膀，温柔的清风从她的双臂下掠过，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裴羽看到那只黑色的鸟儿伸展翅膀，心里已经确信无疑。这是一对情侣，还是一对十分没有素质的情侣，他异常讨厌这种为了取悦女朋友不顾一切的方式。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那只黑色小鸟的欢呼声，只不过被掩盖在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这使得他对那只黑色小鸟的印象很不好。
　　这是一个轻浮的女孩。
　　小瑀发现机车的速度在不断提升。原本温柔细微的风儿，从她脸庞呼啸而过，冰凉的空气急速掠过，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上带走热量，她感受到了侵入骨头的寒冷。
　　她收缩双臂，抓紧身后的支架，把身子缩到驾驶员的身后，但无奈的发现，那个后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宽大，不足够为她挡住所有的寒风。而且对方察觉到她的畏缩，在前面大声鼓励她说。
　　“挺直身体，尝试着感受这速度的快感。”
　　小瑀咬着牙齿，屁股往后挪了挪，头发被风儿吹的无比凌乱。
　　储君对他说，今天是难忘的一天，他想给她一个新鲜的体验，原来这就是新鲜的体验啊。她抬头看着储君的背影，是挺新鲜的，但对于她来说，一定是最后一次。
　　裴羽的鼻孔往外呼着粗气，这表明他很生气。他还有很多话要和杨非凡说，选这个安静少人的操场，就是因为这些话是神原不能听到的。那么只好拖延谈话的时间到明天了，裴羽心想。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他的心情十分烦躁。刺耳的声音愈来愈近，像是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裴羽心里憋着一股气。如果那辆机车从他身边经过，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飞起一脚，把驾驶员从车座上踹下来，然后拉着杨非凡就跑。
　　黑灯瞎火，他可以保证对方无法抓住他和杨非凡。
　　发动机熄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驾驶员没有给裴羽付出实践的机会。机车停在裴羽身后五米的地方，机车尾气弥散在空气中，有人会觉得异常好闻，比如杨非凡。但裴羽暗暗屏住呼吸，他相信闻多了这种废弃气体，会使人变傻变痴呆。
　　“哇，好舒服啊！”
　　一声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音响起的时候，裴羽的心中一紧。
　　他停下脚步，后面的杨非凡措手不及，赶紧也停下。裴羽低歪着头，用眼睛的余光去看那辆野兽造型的机车上的黑色小鸟。她欢快地在车身边伸开双臂旋转，黑色薄纱在微风中飘荡，带来了熟悉的香味。
　　杨非凡顺着目光看过去，驾驶员正从机车上下来，在车灯的余光下，衣服隐隐约约地显露着紫色。
　　机车停立在操场的西部，寂静的空气重新聚集，轻微的脚步声很难撕破它们。裴羽向左旋转九十度，往前走几步，在铁丝网下的长椅处坐下。杨非凡摸摸头，走到裴羽身侧，刚要开口询问他怎么不走了，就看到裴羽的目光越过他，望着那辆机车的方向，那里再次响起女孩的声音。
　　“今天好开心啊。”黑色小鸟挥舞着翅膀，谁都能看出她欢呼雀跃的姿态，她的内心中有着更多的难以言说的快乐。
　　“嘘~”储君食指轻放在嘴唇边，他凝视着小瑀，淡蓝色的眼睛象征着他的皇室血统，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一种神秘而又迷人的味道。他看到小瑀微微低头，把脸藏在黑暗中，在他的视线中，只有那微微翘起的嘴唇，闪着微微的红润色彩。
　　“让我们享受这难得的安静，闭上眼，只有你和我。”
　　噗~杨非凡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他觉得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帅哥，言谈举止像是在演电影似的。还有，操场上可不止他和那个女孩两个人，别的不说，起码还有他和裴羽。
　　杨非凡转头想看裴羽的表情，他发现，月光铺在裴羽的脸上，宛如一层冰霜。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凌厉的目光从眼角射向那两个暧昧的男女。
　　小瑀听话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精致均匀地分布那里。储君睁着眼睛，微微低头，他和这只黑色小鸟的红润嘴巴的距离缓缓缩小，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小瑀呼出的温润气息，带着少女的清香，让他无法自拔，更坚定了继续往那翘起的小嘴唇前进的意志。
　　小瑀突然睁开眼睛。女人天生的敏感让她不会忽视面前逐渐变强的男人气息，她睁开眼，近距离地看着储君那张硕大的面庞，清晰到能看到每一个毛孔。突然和一个男人近距离对视，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很恐惧的一件事。
　　她迅速地往后小退一步，右手微屈，划破暧昧的空气，甩到了储君的脸上。
　　好！杨非凡在内心中热烈鼓掌，不停地叫好。他看到裴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嘴角露出微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心想裴羽和他的观点是一样的。
　　那个男的在耍流氓，而女孩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正当杨非凡为小瑀的行为欢呼雀跃时，两双眼睛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小瑀收回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低下头，轻轻地说，“流氓！”
　　即便是杨非凡，也察觉到了这句话语气的微妙，以及重新出现的暧昧气氛。
　　储君看着小瑀的娇羞模样，觉得宫相的谋划是正确的。他的脸上残留着那只小手的温度，他根本不觉得疼，反而体会到了幸福的感觉。
　　他想伸手去拉小瑀的手，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又突然走了？”杨非凡说，他拉着裴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太大，引起了后面两个人的注意。
　　裴羽长出一口气，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杨非凡了。不过他想，这个时候不是和杨非凡置气的时候。他转过身体，大步向前，越过杨非凡，来到那两个人面前。
　　小瑀抿着嘴唇，微低着头，眼睛向上，胆怯的样子仿佛做错了事，盯着裴羽看。
　　“这么晚了。”裴羽迎着月亮的清辉，说，“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