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堕落英雄

　　墨尼德斯医生走近手术台，这将是他今天做的第二场手术。潮湿的洞**弥散着浓重的药水气味，这个洞穴是他的02号手术室，在三米厚的岩壁后，是01号手术室，那曾是【堕落的英雄】——林茨的治疗室。
　　墨尼德斯凝视着手术台上的病人，手术刀在他的右手中闪烁着寒冷的光芒。病人的瞳孔在强烈的光芒下收缩，但不妨碍病人和墨尼德斯医生的对视。他神志清醒，麻醉剂只会让他失去对胸膛部位的感知，他望着这位即将在他胸膛前划开一个十厘米长口子的医生，说：“我不怕死。对我来说，自我毁灭的方法不计其数，但我不怕死。”
　　“我看你是不怎么想死的，还非常有可能怕死。”墨尼德斯医生挥舞着手术刀，在病人眼前晃来晃去。他不是在威吓病人，而是在做着热身运动，使自己的手指能够处于灵活的状态。
　　每次给病人医治病情时，他都会做一会儿手指热身运动，不然动刀的时候，手指可能会酸痛，一酸痛就把握不住下刀的力气，深一点长一点都是有可能的，对病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虽然病人不知道切深了还是浅了，但是作为医生，要有职业道德。
　　“半年来看一次医生，怕死的很呦。”墨尼德斯医生继续和病人交谈，他现在可以为所欲为，更可以肆意讥讽病人。病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躺在手术台上，沉默着。
　　墨尼德斯医生看病人不说话，反而提高了兴致，“虽然我是个医生，不该说我的病人怕死，哈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苍老的声音在手术室内回荡，像是波浪拍击到岩石上。“如果你们不怕死，那我怎么赚钱呀。”
　　“败类！救死扶伤只是为了钱吗？”病人轻轻骂道，但语气却并未含有恶意。
　　“我可没收过你的钱。”墨尼德斯医生捏着手术刀，往病人的胸膛划去，他开始动刀了。
　　给病情严重的病人开刀，他认为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如果他是一个杀手，把刀这样捅入一个人的身体里，就是在剥夺生命，可他是医生，他这样做，是在挽救生命。身份不同，就可以赋予同一个行为不同的意义，如果他想悄悄的做手脚，病人的生命就能悄悄地在他的手中流逝，而他，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因为这是疾病的过错啊。”墨尼德斯医生张口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丝毫不加掩饰。
　　“可是你不能这么做。你是一个医生，你有医德的。”病人开口，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他胸膛的肌肤，游刃有余，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对于病人来说，在他胸膛行走的刀刃，不会给他带来任何感觉，
　　“哼！”医生不满地骂了一声，说，“你只会在这个时候说，是别人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
　　“别人的命和我有什么关系。”病人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这副冰冷的模样，很适合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他就是一个恶魔，别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墨尼德斯医生望了一眼那张阴森恐怖、毫无表情的脸，他手里的手术刀已经快把预定的部位破开了，病人却还能冷漠地和他交谈。是呀，这个怪物，就算不打麻醉剂在他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他都不会感受到一点疼痛。墨尼德斯医生看着他操刀的部位，一道长长的伤口顺着手术刀走过的路径，显露出来，可是一点血也没有流下。似乎病人整个身体就是被低温冰冻过，没有任何可以流动的液体。
　　这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男人！
　　算了吧，赶紧做完把他赶走吧。墨尼德斯医生这样想着，放下手术刀，准备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在他转身放下手术刀时，病人突然坐起来，低头望着那道伤口。墨尼德斯医生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因此摔倒，他破口大骂，“你给我吓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在想，这实在是太神奇了！”病人低头注视着那道细长的伤口，他用手去触摸那道伤口。
　　墨尼德斯医生赶紧制止他去触碰伤口，除了医生，病人是不能乱碰伤口的，这不卫生，会影响治疗。但是这个病人本身就比较棘手，总是不听医生的话，反倒是对医生下一些可恨的命令。墨尼德斯医生决定迅速动手，避免夜长梦多！不能让他这么胡来下去了，管他怕不怕死呢，反正墨尼德斯医生很怕。
　　墨尼德斯医生一边用手拨开病人的手，另一只手就伸到了伤口上面，看起来他是在捂住伤口，不让病人有接触伤口的可能。但实际上，他慢慢地把手塞了进去。
　　他竟然直接用手伸进了病人的胸膛里！
　　病人紧皱眉头的样子被墨尼德斯医生看到了，在病人还未开口前，墨尼德斯医生就不耐烦地说：“你又感觉不到疼痛，别一副要死人的模样。”他一边说，一边用手不停地凭着感觉在病人胸膛里摸索着。
　　“你在找什么？”病人问他，神情困惑，用着茫然的声音。
　　“我找什么？找你的心啊，你这个没心的人！”墨尼德斯医生说完就不再理病人，他专心于手头的事情。凭着感觉，他最终很有把握地握住了一个东西，把它从病人的胸膛里挖了出来。
　　墨尼德斯医生看着手里黑乎乎的肉团，再扭头看向病人的胸膛，那里因为医生强行把手伸进去拿出来，而撑开了一个大洞。从墨尼德斯医生的角度看过去，那里黑洞洞的，似乎通往地狱。那个洞开始慢慢地闭合，要不了多久，它就会重新变成一道十厘米长的伤口。
　　“让我看看它。”病人请求说。
　　墨尼德斯医生往后退了一步，让病人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手中的肉团。前后略扁，像一个桃子，上面缠绕着鼓起的血管，它还在不停地鼓动，手心里传来的感觉是那么的强而有力，显示着它的强大生命。如果不是因为手里的触觉让他明白这是他要寻找的东西，他才不会认为这么一个黑乎乎的恶心肉团是他要取出来的东西呢。
　　从他的认知来说，这也可以称为病人的心。
　　“它，怎么是这个样子？”
　　病人似乎不满意他的心长了这么一副模样，他想去摸它，伸出手要去拿过来，被医生用手背敏捷地挡住。
　　“我说你啊，能不能不要乱动，虽然是你的东西，但是你乱摸会让我很麻烦的，万一弄坏了，我没有办法修复的。”墨尼德斯医生双手捧着心脏，他稳稳地护着它，不让病人有任何触碰到它的可能。
　　他拿过一只干净的银白色盘子，放在心脏的正下方，双手开始挤压心脏。起初，心脏强劲地搏动，反抗着他的力量。慢慢地，心脏开始屈服，从下方渗出黑色的液体，滴落在银白色盘子内。
　　狭小的洞**，一声声水滴滴落的声音回荡着，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越发地瘆人。这不是干净澄澈的水珠滴落的声音，而是粘稠的血液滴落的声音，甚至每一次撞击盘子的声音中，传递着血液的粘稠感。
　　这嘀嗒嘀嗒的声音持续着，直到墨尼德斯医生的声音响起，整个洞穴重新变得正常。
　　“这一次，你迟了好久，有一年多了。”
　　“是啊，按约定，半年来找你一次的。”手术已经结束，病人却久久不穿上衣服，他还是很好奇自己的伤口，不流血，也没有疼痛感，看着它慢慢地合拢，然后竟然不经过缝合就完好如初了。“不过我不是做出弥补了吗？我给你新介绍了一个病人。”
　　“林茨吗？他的病情可没有你严重，裴度！”不久之前，墨尼德斯医生为林茨做了一个小手术，与刚刚完成的这个手术相比，结果是一样的——从患者身体中取出令人作呕的黑色病体。
　　墨尼德斯医生凝视着银白色盘子中黑色液体，它们散发着恶臭，它们自主地聚集到一起，它们在缓慢地移动着。手术台是水平的，它不会使银白色盘子内的黑色液体流动，是它们自己在主动移动。它们不是血液，看起来像是沥青，具有黏性，又具有侵蚀性。
　　但在银制盘子里，它们的侵蚀性被剥夺了。甚至可以说，银制盘子使它们痛苦，所以它们汇聚在一起，抵御这银制品给它们带来的伤害。黑色的气体从它们中散发，仿佛携带着痛苦的嘶吼。
　　“你说的对。每次进行完这伤害身体的治疗后，我的力量就一落千丈。”
　　“这只是短暂的后遗症，不出几天就恢复正常了，当然，你需要不间断地提升实力，才会到达以前的实力。”墨尼德斯医生端起银盘，他竭力避开黑色的气体，以免被它们侵蚀。他走到一个玻璃瓶边，里面是他配置的药水，他倾斜银盘，那粘稠的黑色沥青物质从银盘内流下，落入玻璃瓶内。
　　“我发现，你丢失的那绝大一部分力量，似乎被储存在了它的体内，如果不是把它放在精心准备的容器中，我担心它会逃窜出去，可能会依附在某些人身上，如果那人是个强大的人还好，这只会增强他的力量；可要是一个弱小的家伙，那就可怕了。一旦他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再加上突然增加的邪恶，他可能会不知天高地厚，为非作歹的。”墨尼德斯医生小心翼翼地给玻璃瓶盖上盖子，放到一个隐秘的暗格里，那里面已经有相当多的玻璃瓶了。和这个新的玻璃瓶比起来，那些老的要更旧，内部一片污渍，像是装了一整瓶墨水。
　　“那你可要好好保管它们。”听到这话，裴度毫不在意，似乎觉得对方在危言耸听。
　　“如果你死了，不要忘了留一个遗嘱，派一个人来找我取回你的东西，保存它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不想一生都陪伴着它，我还有很长的寿命呢。还有呀——”墨尼德斯医生转身来到裴度旁边，他叮嘱着这个病人，“一定要按约来，你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很忙的，每天要看的病人那么多，本来休息就不足，你——”
　　“没有办法啊！”裴度耷拉着脸，十分无奈地解释说，“形势所迫啊，我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选择呀。”
　　墨尼德斯医生无话可说了，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就算十年不来，只要他没死，医生还是要尽职尽责地等着这位病人。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很奇怪。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一阵空虚，似乎怅然所失，可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裴度摸着胸膛，麻醉剂的作用还未消失，只有手能够把那里的感觉传递给他。“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恐怕也没人有机会体验过这样的事——取出自己的心。”
　　“可是你已经不止一次了呀，怎么一点经验都没有呢？”墨尼德斯医生困惑不解，他想病人应该不会刻意隐瞒这种感觉。
　　“之前我都睡过去了，这样的事没有太过在意，今天，突然有兴趣想看一看。”裴度穿上衣服，一场大手术过后，他就像一个身体壮硕的健康人，丝毫看不出患有可怕的疾病。“另外，我们俩认识这么久，又受你无数帮助，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你，这次想送你点礼物。”
　　“咦，你也会感谢人啊，看来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墨尼德斯医生双手抱臂，眼睛搜寻着裴度的身体，想看看他会从什么地方掏出礼物。
　　裴度微微一笑，，惨白的面孔配合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墨尼德斯医生身子一颤，他连忙挥手，制止对方说出礼物是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裴度轻轻开口，就说出了让医生恶心的话——
　　“就把我的心都送给你吧。”
　　“谁他妈要你的心啊！”
　　墨尼德斯医生在后面歇斯底里，陷入疯狂，“你他妈也不看看你的心长得多丑，你给我付钱！”
　　“什么啊？我从来没付过钱啊，生气也不能说收钱就收钱吧？””裴度震惊了，“反正我没钱。”
　　“对了。”他又加了一句，“伤害林茨的那五把武器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墨尼德斯医生摘下口罩，脸上的表情流露出对一件伟大事情的向往和崇拜，他仿佛陷入了幻想中，嘴里发出感叹——
　　“每一把都是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