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回去的路上，杨卓有些不放心，“这个时候挑起事端，不会对以后有影响吗？”
　　小梦也感到不安，看着周围的人仿佛也会突然受伤一样，“对方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你是不要命，把自己当靶子让所有人来刺杀啊！”
　　江玥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被人担心的感觉真好。以前在西北城，家里讨论最多的，是怎么照顾城内的百姓，该怎么应对潜入者。明先生顺利的话，应该今晚会传来消息。”她思考片刻，“晚上做荷花灯怎么样？反正院子里的池子，都被药渣填满了。”
　　杨卓无奈的摇头，“怎么你也和魏成一样，整天就知道药材搭配。难道是在制作丹药吗？”
　　小梦赶紧把话接过来，“要是让老爷和老夫人知道，还不得说我们败家？你知道就行了。每天眼睛那么尖，诶呦，你要不是和我们一伙的。我真想……”她伸出两根手指装作要戳他眼睛的举动。
　　江玥被他俩的举动逗得前仰后合，抬头看到房顶上落的一只小鸟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变成这样是从叛主前开始，白羽伪装之后进内城和里面的人见面。江玥不放心让别人去，只能亲自行动。被她带着转了几圈就跟丢了。
　　第二天王邀请护送贡品的使者吃饭，席间宫人送上酿制的桃花酒。江玥只喝了一杯，就感到身体不适。匆匆离开前，王看着她关切的目光，又不能派人去问一下出了什么事。那天之后，江玥大病一场。明先生送来的解毒药丸，只是把她从昏迷的状态中拯救出来。醒过来已是破城的第三天，江城主带着她在回去的路上。
　　从那次中毒之后，江玥的体力每况愈下。明先生怎么帮着调理，依然治标不治本。失去生命的时候，才会让人回顾过往。江玥的性格也慢慢发生着变化。
　　魏成在兵营呆着的时间比较长，很多将士都很喜欢听他讲故事，尤其听到大战各路主帅的惊险，如同身临其境一般。他为人的口碑也被底层的将士称赞，为了维护这样的关系，他只能留在兵营。
　　天黑下来。杨卓帮小梦收拾碗筷。从江玥嫁进来就没有和老爷老夫人一起吃过饭。就算进出，也是避开对方。江玥吃什么都不觉得香，不停的吃药来维持身体的状态，已经夺去了她的味觉。看着每天为自己尽心尽力忙碌的小梦，她还是装作很好吃也很喜爱吃的样子。
　　明先生养的信鸽落在脚边，江玥取下纸条，心满意足的笑了。杨卓收拾完，回来与江玥打个招呼就准备去兵营一趟。走到假山后面，他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跑来。接着对方和小梦小声嘀咕了什么。接着江玥就往魏相的书房走去。
　　杨卓有些担心就悄悄跟着，跳上房顶偷听他们会谈些什么。
　　还没等江玥跪拜魏相，他就把桌上的纸扔在她的脸上，“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置于何地？眼下把柄握在别人手上，你必须拦下所有的责任。否则无论谁治罪，整个魏府都将为你陪葬！”
　　江玥看着纸上的内容，嘴角偷带微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好说。如果白路先一步出招，我会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一切。”
　　“你最好记得你的承诺。否则，你的弟弟将提前下葬。”魏相牙咬切齿的转过身。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魏相讨厌江玥也源于前朝时的纠葛。如果没有江玥势力支持王，那么就能更早的推翻政权。在后来的组阁中，他起码会多分的一些财务。这样就能多笼络一些权贵。总的来说，江玥支持前朝的王，白路的姐姐白羽分别联合文将军和吴将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计划。
　　而后的日子里，魏相也从多方了解到这件事的真相。主上登台称王之后，武官的权利更是凌驾于文官之上。眼下时局又要转变，他也不得不为自己早做打算。就算不能名垂青史，也要保全唯一的儿子能长久活下去。
　　江玥每走一步，都觉得回去的路无比漫长。江义等在院子里，看到她回来才现身，“城主让我捎来的信。”
　　“进去说吧！”江玥凑到油灯边，看着上面的内容。父亲只说了两件事，一是很想念她，二是一切准备就绪。“明天怎么样？感觉时机还不错。你说呢？”
　　江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明先生让小然捎过来的。他怕小然频繁的进城，让白家人的眼线发现。你的身体，还好吗？”
　　“咱们一起学的药理，一起练得武。你比我更认识我自己。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如果一开始没存什么野心的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以为是到最后也抓不住自己。现在弥补还不算晚。”江玥的眼中透着遗憾和无奈感。
　　江义坐到她的对面。沉默一会，安慰道：“搭上自己的性命去赎罪吗？”
　　“差不多。如果不是我先下毒把白家的眼线悄悄一网打尽。怎么会孽缘这些年，并且变本加厉呢？这点程度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只不过魏成那边，还拜托你好好照顾。”江玥一口吞下药丸对他笑着。
　　“你确定他就是能领导一切的接替者？”
　　“你认识他的时间要比我还长。怎么还不了解他呢？”江玥提笔给父亲写了回信，大意也就是让他不用担心，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江义刚离开，屋内的油灯被吹灭。小梦陪着江玥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星星。江义回头看了一眼，还是不太明白这样执念的意义。出城没多久，杨卓拦在他的面前，“如今咱们之间也应该聊一下吧？”
　　“为什么？”江义不习惯这样的问候，显得很不情愿。
　　杨卓烦躁的用手掌捋着额头的碎发，“先找地方，坐下来在说。就这么定了。”
　　江义嘟囔着，“魏府的人可真烦……为什么一直胡搅蛮缠？”
　　“您还真是…谈谈吧！魏相的脾气我知道。江玥好像知道了什么。我希望能帮助到你们。同时也是帮助我的主人。”杨卓严肃的看着江义。时间似乎停止一般。两位出色的辅佐者，在长久的潜伏生活中，不断的变换角色。但是他们唯一的主人，是那位神秘的明先生。
　　明先生在很早时间，照顾了一帮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孩子。随着时间他们渐渐长大，每个人都选择了不同的喜好，接着走向不同的生活。有人成为说客，不断的游走于各个国家。有人成为民间大夫，专门医治无钱看病的人。有人成为剑客，如同杨卓和江义一样。
　　只不过，江义是在江老城主的庇护下好好成长。接受了明先生的思想，自然而然成为江城主和明先生之间的联络者。杨卓是明先生培养好，特意送到魏成身边的棋子。
　　“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魏成，跟着他一起生活，慢慢也就理解了一些事。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如果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也不至于这么委屈的生活。每向前走一步，都要前思后想。如履薄冰。”杨卓正式向江义请求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五城不会平静。乱起来，也不一定能照料好他们俩。我会铭记于心的。”江义的话很少。从小和江玥一起练习剑法，也是只看着江玥一言不发。
　　三天之后的深夜，魏府江玥的宅院着火。魏相房里的丫鬟躲在黑暗的地方一直观察，直到有人拎着水桶前来灭火。第二天早上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仆人们从废墟中找到一具遗骸。加上守门的仆人口述，遗骸被确认是江玥的。消息很快传到大营，杨卓带给他一封江玥的亲笔书信。信得内容大致是江玥回忆自己的过失，并且解释了与各方之间的关系，给他带来的麻烦表示抱歉。
　　杨卓吞吞吐吐的述说了魏成不知道的部分，“我得到准确的消息。文将军和魏相达成协议，文志的妹妹将会作为魏家的儿媳，成为你的新娘。还有老爷要求江玥自杀，来确保魏府所有相关人们的安全。他打算和文家联手，一同抵抗吴远和白路的势力。”
　　魏成流下孤独的眼泪，没有抽泣和不安的咆哮。他看着手里的紫檀葫芦，内心波涛汹涌。此刻他才明白江玥的深意。“把江义找来，我知道你能找得到他。明先生那里，你也把消息传过去。小梦也要尽快找到。我需要知道是谁最后见到的她。”
　　杨卓领命跑出营帐，骑马回城将事情一一落实。
　　事情急转直下。五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魏府的儿媳死于自杀，可能是疏忽引起屋内火灾。白路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阵喜悦，接着愤怒占据了之后的情绪。吴远被她从兵营叫了回来，两个人对接下来的计划要做新的调整。事情必须提前进行。
　　杨卓还没回来。文志却来了，一进来就大喊大叫，“江玥被你爹逼得上吊了？天哪！收二房也可以，为什么要逼死啊？你们魏家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会变成这样的结果。我当初就应该在主上的面前，死活也要把江玥抢到手。”
　　魏成双手无力的垂下，目光呆滞不断的自责，“你把一切都撇下了。连同我一起，以后的路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说的话你没听啊！”文志双手拍着他面前的桌子，毛笔带着墨汁撒的满桌子都是。。
　　冷静下来的两个人，只是呆呆的坐着没有任何对话。都说失去的时候，会回想以前相见的每一幕。文志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回去问问你父亲…算了。魏相根本就不喜欢江玥。就算在府上生活怎么难，也应该联络你…”
　　“你能让我安静一会吗？江玥是我的夫人，最难过的是我。”魏成那悲伤的口气，似乎把一生看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