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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阙津肚量不大，意气不小，笑道：“比银子就比银子，等本公子赢得你倾家荡产，你可别哭，只管拿美人抵债便是。”
他这话一出，投壶馆内顿时传来一阵大笑之声。
谁人不知陆公子家大业大，银子多到能堆出一座山来，要输到倾家荡产那得是猴年马月？
在坐的公子哥无不是嘲笑这位赵公子有眼不识泰山，他们这些自诩银子不少的公子哥都只敢耍小心思离柳玉薇近一些便觉得满足，赵阙津竟然敢招惹陆大公子，那不是打着灯笼上茅厕，找死而已？
当事人赵阙津却不以为然，在淮州无法无天习惯了，一点不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还以为这是在淮州，这些人都是在嘲笑那位即将输得倾家荡产，连美人都要赔出来的年轻公子不知好歹。
仗着家底殷实。陆相言自然是底气十足，爽朗笑道：“一千两太无趣，再加一千两。”
赵阙津艺高人胆大，点了点头，当即吩咐酒馆管事的备好羽箭铜壶。
陆相言看向不动声色的柳玉薇，调侃道：“柳姑娘，你可听到了，两千两一把，要是输了，本公子就把你转手卖出去，你要是还想跟着本公子，眼珠子可得擦亮一些。”
柳十三一向骄傲，隐隐一笑，不以为意。
赵阙津郎朗笑道：“原来是柳姑娘，别怕，以后跟了本公子，锦衣玉食，保准比跟着他好上千百万倍。”
柳玉薇一笑置之。
双方各取十枚羽箭，在铜壶十米之外站定。
“柳姑娘先请。”赵阙津很有风度道。
柳玉薇冷冷哼了一声，也不推辞，取出一支箭矢，灵眸定准壶后，轻轻一掷，正中壶心不说，光是投壶姿态就让许多人拍手叫绝，不愧是烟阳公认的第一花魁。
赵阙津也满是欣赏的神色，拍了拍手，随意取出一支箭矢，却不想柳玉薇那般认真，只是大致瞥了一眼壶口，散漫一丢，不偏不倚，也正中壶心。
这一幕，让投壶多年的烟阳公子哥儿都皱了皱眉头，是运气，还是真本事？
柳玉薇也微微震惊，她曾经被许多老爷公子吹捧成投壶第一人的，靠的便是这份准劲，本以为此行陪陆公子一逛投壶馆只是神仙下凡，纯属散心而已，没想到竟然遇到对手了。
赵阙津激起她不少斗志。
接下来，便是更惊艳的一幕。
只见这位花魁娘子，同时取出两支羽箭，放下余下七支后，再次盯了铜壶一眼，便背过身子，两手同时往后一抛。
先是传来两下清脆响声，然后便是一阵掌声。
竟是两箭皆中。
做了这般惊人之举的柳玉薇只是拍拍手，回头望向不远处的赵公子，顺道也冲那位似乎微笑喝酒不理俗事的陆公子挑了挑眉毛，含义不言而喻。
陆相言也不吝啬夸奖，大笑道：“当浮一大白啊！”
赵阙津神色依然平静，也依样画葫芦，学着柳玉薇的样子，取两支箭，背对而投，众人惊骇，竟有全中。
他也拍拍手，饶有兴致的望向柳玉薇，望向正豪迈饮酒的公子哥儿。
年轻公子哥儿放下酒杯，起身后，拉着一张脸，啧啧道：“好箭法啊，柳姑娘，还有什么本事，都给本公子使出来，要是输了，本公子可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咯。”
柳玉薇哼了一声，神色凝重。
她看得出来，直到此时此刻，赵阙津依然没有用尽全力，先后两次投壶，都是随意之举而已。
然而，更令人她以外的是，之后几箭，不管她是连发三支，还是退后几步，这位不知来历的赵公子都一一照做，箭无虚发。
柳玉薇心神大乱，这些日子在春归阁她大致已经摸清楚这位陆公子的秉性，虽然好说话，她一句心情不好不想舞剑，陆相言也不逼她，只是逗她开心逗她笑，从不逾矩一丝一毫，但她也知道，这位“第二皇宫”之中的“太子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说黄金万两买她就黄金万两，说要帮顾沉鱼救祖母，就费心费力到亲自出城。
是不是今儿输了，也要说把她卖给这位赵公子也照办？
天下虽大，可又有几个女子真能心甘情愿沦为男人的玩物？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能在春归阁有一席之地是件多么幸福的事，能有一个男人想法设法的讨她欢心，是多么难得的事。
至少京城那位官居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除了在浣溪河边读过三千首情诗以外，便再也没有做过一件令她开心的事，黄金万两是俗气了些，但陆公子哄人的本事是真真令人开心。
女子一生，什么才叫幸福？
家财万贯？权势滔天？
都不是。
只有某人愿意为了讨你欢心，而花去自己大把时间，便胜过一切。
她突然想起放在在院子里看见陆相言握着那枚普普通通平安符发呆的样子，心中竟是后知后觉的有些酸意升腾而起，早知道，我也却当武山求个平安符送给他就好了，说不准他就不会叫我来这里投壶，更不愿把我输出去了。
见柳姑娘愣在原地，赵阙津轻轻唤了两声，说道：“柳姑娘，还有最后一支，要是你我都中了，就加箭不取壶中箭，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柳玉薇收回不经意间飘远的思绪，远远望了一眼那个双手插腰，身边放了一把宝剑，却又吊儿郎当的烟阳头号公子，柔肠百转，似乎没有听见赵阙津重新定下的规矩，只是理起一截丝袖，拿起最后一支箭。
似乎天意弄人，箭无虚发的柳十三刚刚掷捡出去，就无故吹来一阵大风，让最后一支箭偏离了原定轨迹。
那羽箭砸落在地上，却仿佛砸在柳玉薇看似坚强实则早就千疮百孔的心里，她心如死灰。
“可惜了。”
赵阙津叹息道。
投壶酒馆里观战的众人也是微微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要你输，便是你技艺非凡，也得输。
这些叹息声先后传入柳玉薇的耳朵里，乃至心里，她突然后退一步，轻轻咳了几声，用衣袖掩住嘴角，正要回身望向陆相言时，突然脸色剧变，苍白如纸，像是要摔倒在地。
陆相言眼疾手快，几个踏步，飞身而去，搂住她的腰肢时，她只是愧疚的说了句，“对不起，我输了。”
自古以来，投壶输银子输得倾家荡产，心绞而死的不是没有，但女子输到吐血，却是头一次，更何况这人还是身价黄金万两的柳花魁，不就两千两银子吗？陆公子随便在打赏给街上小厮的都不止这个数，至于痛心疾首到这个地步？
恐怕没有人知道柳玉薇在意的不是那两千两银子，而是今后是否还能有在春归阁那种逗逗鹦鹉，下棋教书，每天还有人都自己开心的安逸日子。
陆相言也没想到柳玉薇竟会因为投壶输了吐血，无奈一笑，“哪里输了，那姓赵的不是还没投吗？且不说他能不能投中，即便是真投中了，本公子还真舍得把你卖个他不成？你们女人呐，听风就是雨，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怀中女子尽管脸色苍白，依然露出花儿一样的笑容，约莫是死灰复燃了。
“柳姑娘，你没事吧！”赵阙津关切道。
柳玉薇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这个离他很近，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年轻公子哥儿。
年轻公子哥儿搂紧她的细嫩腰肢，冷脸说道：“投你的壶去，本公子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操心。”
“你……”赵阙津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还没抖出下文，只见这位怀中有佳人的公子哥抱着柳姑娘回到酒桌旁，趁着今儿碍事的桃花没来，赶紧把她半抱在怀中，尽情享受了一番温香软玉，然后招呼道：“掌柜的，以最快的速度去给我把黄生请到这儿来，要是柳姑娘有什么不测，本公子就叫他这个医道圣手再无双手。”
陆公子亲口吩咐的事投壶掌柜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不敢差遣店小二去，生怕他们纰漏，亲自骑马飞奔在车水马龙的烟阳街头。
赵阙津呵呵笑了两声，突然对这位口出狂言不比他弱的公子哥儿升起些好奇，但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来询问一个市井百姓的身份，任由他来头再大，方圆三千里，能跟他叫板的，也不过屈指之数而已。
赵阙津拿起最后一支羽箭，笑眼望向怀抱美人的公子哥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从来都只有他赵公子手掌佳人，笑谈风月，何曾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秀恩爱？
他沉声道：“喂，看好了，最后一支箭，输了可别赖账。”
被他喂了一声的公子哥儿抬眼望来，轻笑道：“本公子猜你投不中，信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