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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不愧是阳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显贵豪门，也不知通判大人家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听闻陆家公子要来拜访，府前有足足八位看家侍卫镇守门庭迎接贵客登门。
陆相言下马上前，递了拜帖，侍卫有些纳闷却也恭敬的请的这位自称是陆大公子的公子哥儿进府。
直到陆相言彻底消失视线，侍卫们才窃窃私语讨论了几句。
今儿是吹了什么风？
陆家二少三少一同而来也就罢了，就连咱们鼎鼎有名的烟阳无敌手也来了，真是匪夷所思啊！
陆相言随同引路侍卫来到顾府中堂，瞧见被烟阳通判顾言芝一脸赔笑的陆相宜和陆相元这才恍然大悟，显然是二三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小道消息，知道陆相言要来顾言芝家中相亲，这才捷足先登，府外的阵仗也不是迎接他的，而是迎接陆二公子和陆三公子的。
顾府下人通传了一句陆大公子来访，堂内顿时肃然起敬，起身望来。
陆相言一眼扫过众人，除了陆家两秀才以外，顾言芝等人对他来说都极为陌生，更别提那位连陆半甲都由衷敬佩顾家老太太，不愧是前朝定远侯之女，虽然如今上了年纪，身子骨依然硬朗，对这位近几日因为接柳花魁进府而闹得满城风雨的陆大公子也不假辞色，只是和善笑了笑，看不出欣赏或是鄙夷，顾言芝本就是她的远房亲戚，反正都是客人，也就无所谓高低贵贱，更何况中州皇朝重文抑武，他顾家虽然如今门庭不复往日风光，但总归是书香门第，陆相言一介武夫，陆家虽然权势滔天，说到底也不过是商贾人家而已。
除却波澜不惊的老太太以外，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约莫只有五六尺高的娇小姑娘，老太太半倚半靠在她身上，显得极为亲昵，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便是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关句城顾家九小姐了，虽然看不出持家能耐在哪儿，但至少有一点陆半甲没说错，顾沉鱼年龄虽小，却是美人胚子，再有几年，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锋芒毕露一番，也未必入不了女子都心驰神往的胭脂榜。
只是不知顾沉鱼为何一脸散不开的愁容，陆大公子来访，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陆相言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觉得身形有些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哟，大哥来了！”陆相宜和陆相元异口同声的招呼了一声，让人看不出陆家家庭不睦的景象，不但如此，陆相言这两位弟弟还舔着脸给顾言芝和顾家老太太引荐了一番，吹嘘之言不少，只不过全是咱们陆大公子如何取得烟阳无敌手称号的。
顾家是书香门第，陆相言是武夫，而陆相宜和陆相元都是秀才，如此一来，高下立见，不得不说这两位弟弟果真用心良苦，这番心机便是化作女子做那皇宫里的妃子也够皇后娘娘喝上几壶了。
陆相言从不介意别人说他武夫莽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走进堂去，跟顾言芝和老太太各自问了声好，有了陆家二三公子打头阵，也就无需多说，在座各位都知道陆家三位少爷，所来何意，所求何人。
老太太开门见山道：“三位陆少爷亲自登门，不知是看上我家小九哪一点了？”
还不等陆相言发话，陆相宜就吟风弄月的吹捧了一番顾家九小姐如何如何花容月貌，如何如何楚楚动人，就差没唤一声柳花魁对号入座了，陆相元不落下风，却也收敛许多，只说顾沉鱼端庄淑仪，家父家母都喜欢得紧。
老太太望向神色平静饮茶的陆相言，慈眉善目道：“陆大公子呢？”
陆相言放下茶杯，微笑道：“能夸的话我两位弟弟都夸了，胸无点墨的我也说不出什么好词佳句了！”
难得陆老二和陆老三忍住没借机挖苦一句。
老太太笑了笑，摸了摸身边不抬头的顾小九小手，平静道：“大公子年纪轻轻便是武夫高手，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先后中榜秀才，陆家文成武就，都是人中龙凤，我家小九刚满十六，年纪尚浅，我还想多留她在身边侍奉几年，恐怕今日是要拂了几位公子的好意了。”
陆相宜早有准备道：“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听说我想娶九妹妹，万分赞同，老太太若是想让九妹妹多侍奉几年也无妨，只需定下婚事即可，待日子到了，我再上门求亲。”
陆相元几乎也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为难道：“可是三位公子都想娶小九，小九只有一个，我顾家即使想嫁也嫁不出这么多啊，倒是小六小七小八正到了说亲的年纪，要不几位公子随我回关句城，老婆子帮你们说说？”
陆家二三公子纷纷回绝，语气略微变得生冷，陆相言瞥见埋着头的顾沉鱼脸色愈发僵硬难看。
陆相言起身道：“二弟三弟，你们这是干什么？九小姐不想嫁，你们还想强娶不成？我陆家是经商的，讲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不是强买强卖的无良奸商。”
陆老二和陆老三都嗤之以鼻，异口同声道：“我们对九妹妹都是真心的，当然要坚定信念，大哥既然心里想着柳花魁，不如就先回去，待我们谈妥了婚事，再来问候大哥。”
陆相言脸色恬淡，拂袖起身，本来这门亲事他也还没想好，只是过来瞅瞅，既然二房三房乐意唱这一出，他也懒得跟他们在这里废话周旋，顾家九小姐嫁不嫁，嫁给谁，跟他都没太大的关系。
反倒是日后这二位得知平阳郡主要来陆家做客，不知道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然而，陆相言本来见顾九小姐不太愿意嫁脱口而出的仗义执言落在顾言芝的眼里，就变成了这三兄弟搭台唱戏呢，陆家在阳州只手遮天，若是今儿连同三位公子一起得罪了，烟阳哪里还有他顾言芝的立足之地。
顾言芝连忙道：“大公子请慢。”
陆相言好奇转身，打趣道：“怎么，通判大人还想请我喝两杯清茶？”
顾言芝笑了笑，不去理会陆大公子的打趣之言，将言语掰回正题，对高堂老太太躬身道：“老祖宗，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九姑娘也到了年龄，陆家三位公子都是难得的龙凤之才，既然他们都中意九姑娘，一时也做不出抉择，不如就由九姑娘自己挑选，日后咱们顾家也能抬头做人了不是？”
关句城顾家和烟阳顾家，关系其实已出五服，按辈分算，顾言芝还得叫顾沉鱼九姨娘才对，唤一声九姑娘委实是便宜了他。
见惯两朝恶心人的老太太自然一语便听得出这门远房亲戚有卖了顾沉鱼讨好陆家的嫌疑，但此行他们祖孙二人来到烟阳访亲，本意其实也是来巴结有官在身的顾言芝，也好给顾家那几个同样是中了秀才的青年才俊谋一个好的出路。
如此一来，便是老太太辈分再大也不好直言怒斥不肖子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抵就是眼下关句城顾家的境况。
老太太左右为难，心里虽然舍不得顾小九，但转念想想她却是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跟陆家结一门亲事，顾家日后也就自然而然水涨船高，只是苦了小九日后要在这样一座深宅大院中勾心斗角。
即便是要挑，也要挑个称心如意的。
老太太重新打量了一番三位陆家公子哥儿，心里揣着对顾言芝的万分不满也装作若无其事，慈祥笑道：“言芝说得也对，小九啊！你小时候不是向往江湖侠士，重情重义，逍遥自在吗？大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响当当的烟阳无敌手，可谓英雄，不妨看看？”
“还有，你不是平日里也喜欢读几门书吗？二公子三公子都是饱读诗书的年轻俊彦，还是跟你那几个哥哥同年中的秀才，腹中墨水生香，不妨也看看？”
老太太像是心底里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沉重而温柔道：“看看。”
从之前老太太有意将婚事推到顾家其它三个女子身上，就不难看出这位饱经沧桑的老太太心里有一本亲疏有别的明账，虽然今日为了关句城顾家的前途让小九相了一回亲，但若是顾沉鱼不愿，哪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前朝定远侯之女，武门出身，只怕也还有几分余威可以抖一抖。
这位外界传闻傻傻笨笨，不通人情世故，总是吃亏的顾九小姐终于抬起头来，一眼望去，首先便是老太太着重点名的陆大公子，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陆相言一见容颜，便想起那日“绿林”中所救的可爱小姐，记忆中仍是她不知为何就落荒而逃的天真模样，呵呵笑了笑。
书上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缘来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