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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丑角洗战袍 / 第三章 不是坏人

第三章 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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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了顺气,乐州宇没直接回去,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两遍,出巷子找到卖吃食的摊子,买了二十个大馒头十个素馅十个肉馅的大包子,剩下的那点钱都买了小米儿,留着给师父师叔两位早晨煮粥喝。
  提着两大袋子吃食,乐州宇加快脚步朝回走,老远儿看到贺树里等在门外。
  老头子岁数太大了,又瘦,细脚伶仃站在那儿,瞅着十分寒酸可怜。
  他脖子抻的长长的,朝着两边道儿上张望,恨不能生出千里眼望穿道路,找着乐州宇身影。
  别下去的嘴角高高抬起来,乐州宇扯出笑脸,一溜小跑朝着贺树里眼前冲,嘹亮喊着:“师父,徒儿我回来啦!没讨着烧鸡烧鹅,只讨来些馒头包子,您将就着吃。”
  贺树里见着馒头包子很是一阵惊喜,伸手要接过来拿着。
  乐州宇避开贺树里的手,提着东西朝门里走,“我来拿,我劲儿大。”
  贺树里上下打量着乐州宇,与走之前分毫差别都不放过,“这些吃食怎么得来的?没做坏事吧?这脸怎么红了?”
  “吃食是我讨来的,有家包子铺没生意,我就跟他们商量帮他们吆喝来客人,到时候按卖出的钱数给我些馒头包子。店家心善,多给了一些,还给了袋小米。”乐州宇将袋子放到桌子上,笑嘻嘻摸着脑袋。
  江东来一步三窜的跑到桌前,拿起一个肉包子狠狠咬下去,“吃吃吃,老贺,先吃包子,有话吃完再说。好吃,真香,给龙肉都不换。”
  贺树里接过江东来递来的包子,没着急吃。他紧盯着乐州宇的眼睛,狐疑追问,“真的?那脸是怎么回事?”
  乐州宇用力搓搓脸,嘿嘿嘿傻笑几声,“这是我自个儿打的。你瞅瞅这馒头包子,我真是没想到啊,真能给我这些。我这不太震惊了吗,以为是在做梦呢,顺手朝自个儿脸上来了来了两巴掌醒醒神儿。”
  这番解释有头有尾有因有果,听着十分合情合理,但贺树里半个字儿都不信。
  他假装信了,就这么放过乐州宇。
  看着狼吞虎咽大口嚼包子的乐州宇,贺树里心中十分痛苦,养孩子真真儿太难了。
  累啊!
  心累。
  乐州宇也累!
  身体累。
  吃饱喝足,休憩了不到半个钟头,贺树里就拿起棍子,天黑着急赶鸡鸭回家似的催着乐州宇练基本功。
  乐州宇今天要学的是拆唱八角鼓,又叫八角鼓带小戏,是八角鼓演化出来的一个分支。以往由三五个人组合表演,现如今基本都是两个人上台。
  一个唱戏的正角儿,一个负责插科打诨的丑角儿。
  “八角鼓,武艺高,伙计三人嗓子好。做正的打鼓弹弦子,丑角儿是站着。家伙响动开唱,词曲新鲜,嗓子脆娇,丑角儿逗哏堪笑,脖子打肿了。可爱初次听,真畅快!可惜再复说,俗气了。”
  乐州宇唱了一段浔阳诗稿戏说八角鼓的段子,也不用鼓也不用锣,用太平歌词儿调子,清唱开嗓。
  一晃鼓,他正准备开嗓唱正经的,贺树里喊了停。
  贺树里一嫌乐州宇站姿不端正,二嫌乐州宇晃鼓不合拍,三嫌乐州宇开嗓子那段气息不稳音调不对。
  总之,就没有能让他满意的地方。
  “我这就改了,重头再来。”乐州宇按照贺树里的要求,摆正架势,晃动八角鼓,重新开场。
  这还没开始呢,又出来个找茬的。
  江东来人穷毛病多,眼睛里住着千万个挑刺儿为生的老嬷嬷,“这八角鼓实在难看,形状像个坏驴蹄子,声音像是堵了灰净是眼儿的破箩筐,不行啊。还是得找专门干这个的老师傅做一个,不能拿这个糊弄。”
  贺树里冷哼一声,搓了搓手指头,“你有钱?”
  鹌鹑似的一窝脖子,江东来不吭声了。
  乐州宇手里这面灰扑扑且鼓面八角不怎么对称的八角鼓,出自贺树里大匠之手。
  鼓框要用的乌木紫檀木这些稀罕木头贺树里买不起,他让江成业削了柳木片混充。鼓框内需要镶嵌的小铜钹,他捡来铁片代替。至于鼓面要用的皮子,他倒是照着老方来,用上了驴皮。这片稀罕皮子,是他乞讨途中偶然所得,一直珍藏到如今。
  演奏八角鼓不简单,不是跟着旋律随便摇两下拍几声就行的,有口诀技法,民间还有个顺口溜。
  ‘怀中抱月不许偏,四平八稳忌耸肩,摇鼓腕抖臂不动,弹摇碰搓拍合弦。’
  乐州宇牢记顺口溜,施展技法晃敲八角鼓,来来回回唱着霓裳续谱,时不时会被贺树里还有江东来打断。
  这个说他手法不准,那个说他声音不稳。
  连江成业也凑上了热闹,挑毛病的话倒是没从他嘴里窜出来,但都浮在他那张大黑脸上,无声胜有声,比出声挑刺更让人来气。
  练到口干舌燥,手腕酸痛,眼看太阳被月亮赶下天空,夜幕就要拉开,心里有事儿的乐州宇总算能休息了。
  但只有小小十分钟时间。
  “八角鼓今儿就练到这儿,休息十分钟,接着昨天说汉书十七回往后来。”贺树里递给乐州宇一杯温水,把唠叨过几百遍的话再次翻出来,“慢点喝,一口口来,别恶鬼抢食似的一口闷,又不体面又伤身体。”
  乐州宇没一口闷,分成了两口。
  第一口正常人喝法,剩下大半杯憋住气一口闷进肚子里。
  喝完水,深深吐出一口气,乐州宇觉得痛快舒服极了,“师父,我去门外透透气。”
  不等贺树里点头同意,乐州宇孙猴子似的蹦出半米高两米远,窜到大门口后来个急刹车,大鹏展翅跳过门槛,到了门外不忘回头朝着贺树里咧嘴一笑,摆摆手撒欢而去。
  一溜烟窜到街头,他垫脚抻脖子朝左边胡同张望,眼睛忙活的同时,手也不闲着,来回整理着衣领袖口,拍打着裤子。
  “怎么还不来啊,难道已经过时间了?”
  乐州宇嘟囔声还没落下呢,从巷子根右侧拐出来一个小小姑娘。
  她瑟缩垂着头,看不清脸面,只能看清脑袋和身形。
  小小姑娘扎着毛躁躁的麻花辫,脑门上盖着厚刘海儿。
  这刘海憨厚实在,绝不是稀松二五眼,像是后厨挂着的油灰大门帘子,把她半垂下来的脸蛋挡了个结结实实。
  头发埋汰,她身上也不洁净。
  她身穿蓝灰色摞着补丁的老式斜盘扣衣裳,套着耷拉裆的绑腿黑裤子,脚穿不合季节的厚重黑棉窝子。
  远望去,只觉她衣着臃肿。
  凑近看,会发现她污套污,衣服裤子上斑驳着大大小小的各色污渍,袖口股后冒着千搓百磨久不洗才能熬练出来的锃亮油光。
  实在是脏。
  乐州宇不嫌她脏。
  他不仅不嫌弃这小小姑娘脏,还匪夷所思的洋溢出一种苍蝇见了大粪才有的热情。
  后退十几米远,乐州宇估算着小小姑娘的步子,一步步朝前走,在小小姑娘走到街头三交路口的时候,他正巧撞上小小姑娘。
  他本来只打算轻轻来个小碰撞,借机找到话茬儿,拉近两人的距离。
  没想到,小小姑娘体重这么轻,他都没敢使劲儿撞,小小姑娘就倒在了地上。
  “哎,没事儿吧你,真对不住啊。我刚才走神儿了,没看到你从这边过来,没撞疼你吧?”乐州宇赶忙拉起小小姑娘,顺便借机多窥视了小小姑娘脸蛋几眼。
  小小姑娘藏起来的脸蛋,精致漂亮,眼神怯懦干净,就像是藏在墙后角落的洁白喇叭花儿。
  “没,没事儿。”小小姑娘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姿态好似坏婆婆面前的受苦童养媳,可怜可爱。
  乐州宇情不自禁傻笑几声,双手就像是多余的,没地儿可放了,一会儿扯衣服一会儿挠脸摸光头,声音也过分热情高亢,“那就好那就好,你也住在这附近吗?我刚跟着我师父搬来没多久,就在那边庙里。我叫乐州宇,大家都叫我小宇。我今年十岁了,生日是八月十六。我挺喜欢吃包子的,素馅肉馅都爱你。你呢?你叫什么啊?”
  小小姑娘不想回答,想赶紧离开这个说话一嘟噜的怪人。
  她小碎步后退几步,到了自觉安全的范围,掉头就跑。
  乐州宇追了两步讪讪停下来,无力吆喝着,“我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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