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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灵师男子离开了。
他走后，事务所清静了不少，只剩下「SweetGirls」的甜美歌声，从唱碟机中袅袅地传出。
我一边听，一边回想着男子走出大门前，回首说得话——无论怎样决定，一定要快。不知道那淘气的孩子，今晚有会做些什么。
我轻叹一声：
「小幽？」
「嗯。」妹妹的声音，如清冷的风一般从耳边拂过。
「你怎样看？」
「什么？」
「那个男人，可信吗？」
「是真的。」
「哪一方面？」
「全部。」
「他真是除灵师？」
「是。」
「能力如何？」
「S。」
我吃惊地转过头。妹妹站在我的身后，眼波如平静的湖水，丝毫波澜。
「居然是S级的除灵师。」我沉吟。
一般而言，除灵师按照其灵力，分为四个级别——即M级，Master、S级，Senior、O级，Ordinary以及P级，Practice。S级除灵师则是仅次于M级的高级除灵师。十个除灵师中，最多有一、两个，灵力绝非小可。
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吗。
我思索着，又问道：
「那么，他说的方法，可行吗？」
「可行。」
「真的？」我注视着妹妹，「真的能把死者的魂魄，召唤到你的身体上。」
「可以。」妹妹轻声道，「理论上。」
「唔——」我长舒一口气，突然发觉，自己简直是个少见多怪的外行人，而妹妹似乎更能同那个S级的怪人聊到一起。
「小幽——」我郑重其事地问，「如果同那个家伙合作，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麻烦？」
「对，毕竟，他是个除灵师，而你……」
「放心吧。」小幽以谈论晚餐吃什么的口吻，云淡风轻地说，「那个级别的除灵师，一两个还是应付得来的。」
「喂喂，真的假的。」眼前的青涩女孩，看来同样不可貌相呢。「这么说，你同意除灵师的做法了？」
小幽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随意地望着窗外逐渐昏暗的天空，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说：
「如果你愿意帮助他们的话。」
我没有追问「他们」指的是谁，但已从小幽嘴角的细微笑意中找到了答案。
不知道那个疯疯癫癫的除灵师使用了什么招数——总之，当我拿起那张只写有「除灵师」三字的名片时，他就已经出现在事务所的门口，好像根本就没走一样。
「哟，小哥。已和可爱的妹妹商量好了？」
我点头，妹妹也站在我身旁。
「Good，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现在？」
「Sure，就是现在。」
说着，男子已从裤兜里取出一本脏兮兮的小册子，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塑料口袋，随后，开始将口袋里的白色粉末倾倒在地面上。
「喂，你在我的地板上撒的神峨眉东西？」我不快地问。
「你说这个？」男子提起袋子，咧嘴说道，「普通的面粉而已，刚刚在超市买的，打折促销装，实惠又好用。」
「面粉？做什么用？」
「这还用问，当然是画法阵了。不过这种阵，我还是第一次画，让我瞧瞧，哪去了。」男子翻看着手中小册子，嘴里自顾自地嘟囔着，「Aha，在这儿，找到了！」
他像一本正经的牧师一样，一只手举起小册子，另一只手平放到散落在地上的面粉上方，手心朝向地面，然后闭上眼睛，口中念起完全听不懂的咒语。
最初几秒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三秒、第四秒、在第五秒的时候，散在的地上的面粉有了抖动的跡象，并且随着男子声音的提高，而越来越强烈。同时，面粉的形态发生了变化，一部分开始聚合，另外的部分向四周扩散。淡淡的金色光辉，从面粉的下面散发出来，逐渐将整片地面都吞没了。
视野中只剩下金灿灿的光辉，什么都看不清。
我眯起眼睛，隐约看到男子高举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忽然，他将五指收拢，握成拳头，猛地向头顶的方向撩起。光辉随着他扬起的手骤然收缩，亮度则在一瞬间提高了好几倍。刺目的强光，使我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时，刺眼的光线已经不见，只在地面上构成了一个由圆环、六芒星以及不知名的符号组成的金色图形。
男子已大汗淋漓。他长吁一口气，合起小册子。
「这就是——法阵？」我问。
「嗯，如你所见。」男子擦着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需要纸巾吗？」
「啊，不用，谢谢。辛苦的还在后面呢。」他用小册子在扇着风，又补充道：「我倒是不介意用你的唱碟机放点音乐来听来听，我这里有几张CD……」
「敬谢不敏。」我白他一眼，「你不是有耳机，要听自己听。」
「好吧好吧，不听就是了。」男子摊了摊手，「那么，轮到你了。」
「我？」
「不是你是谁？用你的听到灵思确定那老爷子在天之灵的方位了。」
「唔，是这样。」
我关闭了唱碟机，站到法阵边，合上眼睛。
宁静的内心世界，渐渐有了喧嚣声。
——老公，你在哪里？
——哥哥，不要抛下我。
——兄弟，我们赢了吗？
——妈妈，妈妈！
——我不想死！
——你睡着了吗？诶？不对，这是那白痴除灵师的声音！
「安静！」我狠狠瞪了那家伙一眼。对方撇撇嘴，不再说话。
我再次紧闭双眼。
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复杂，无数的声线在脑海中聚集起来。而我，恍若置身于一望无垠的旷野，天空与大地之间猩红一片，数不清的丝线有如巨大的蚕茧，将我缠绕在中央。每一条丝线仿佛都拥有心跳，一下接一下地震动着。
「小幽。」
我紧闭双眼，感受到一只冰冷的小手覆上我的掌心。
我将那小手紧紧握住。某种冰凉的信号，如潺潺溪流一般，从手掌涌入。
在那里。我听到了。
爷爷——我要找爷爷。
众多丝线顿时消失无踪，只剩下仅存的一条，好似一根没有尽头的风筝线，从地面一只延伸到目不可及的天际。
「就是它！」
我伸出手去，将那条丝线紧紧握住，旋即睁开眼睛。
小幽似乎接收到同样的讯息，向我重重地点头。
「Great！」男子对小幽说，「小妹妹，站到法阵中间来。」
妹妹走了过去——不妨说是飘了过去。我确信，她的两脚并没有接触地面。
随着身体进入法阵的范围，她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化作几种不同颜色的气体，拼凑出一个人体的轮廓。紧接着，所有气体快速向中央凝聚。待我回过神时，妹妹已成为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圆球，许多种颜色的气体在圆球的内部流动变幻。
「小幽！」我忍不住向法阵迈了一步。
「别慌，她没事。」男子按住我的肩膀，「只是恢复了本来的形态。」
「本来的形态？」我不懂男子在说什么。怎么想，小幽本来的形态也不是个圆球啊。
我想追问，可男子再度念起符咒来。
三秒、四秒，又是五秒，法阵上方的圆球开始扩散——有如将之前的镜头倒放一样，一个气体构成的模糊人形逐渐成型。但那已不再是小幽的身形！
男子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咒文，他收回高举的拳头，蹲下神重重敲击在地面上。一片粉尘陡然腾起，金色的光辉霎时消失不见。
地面上只剩下一片散落的面粉——以及，一个留着白色山羊鬍的老人，惊魂未定似地东张西望。
「呼——」男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ThanksGod！居然成功了！」
「居然？难道你并不确定能成功？」
「这个嘛……」男子挠着后脑勺傻笑，「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嘿嘿。」
「嘿你个头啊！小幽她人呢？」
「她就在这里啊？」
「哪儿，你说这个呆头呆脑的老头儿是小幽。」
「什么呆头呆脑的。这样称呼长辈也太失礼了。」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他好像已经搞清现状，用沙哑地声音说道，「安心好了，她就在我的身体里，啊，不如说是我借用了她的身体。」
「没错没错，就是这么回事。」男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压住想要一拳轮上去的冲动，问：
「这哪里是附体，分明变了一个人嘛！」
「怎么解释呢？」男子扶着下巴，说，「灵体和人类不同，本身就不具有明确的形态，只有某些极为强大的灵体，可以用灵力吸引周边的灵子，而按照自己的意识凝聚成相应的形态。眼前这位，形态虽然由你老妹所吸引的灵子构成，但主导意识的魂魄却是这位老先生的，所以显现出的，自然也是老先生的样子。」
「唔。」我稍作思索，「那如果这位老先生赖着不走，小幽该怎么办？」
「咳咳咳——」老人又开口了，他颇有气场地说道，「虽然老夫我只是个灵魂，好歹也曾活过一把年纪，原则和信用还是讲的，更不可能和一个小姑娘家争身体。说吧，把我唤来有什么事？」
看起来，这位老爷爷似乎比除灵师靠谱多了。
「啊，是这样——」我和除灵师几乎同时开口。我们对视一眼，随后决定由他来解释：
「老爷爷，我们是想带您去见一个人——唔，应该说是一个灵。他最近好像有点躁动，大概是想念您的缘故。」
「那个灵，是谁？」
「您的孙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