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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金杯共汝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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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在浓蔚的夜幕中撞碎在寝室伸展的阳台边,肖肴正和程观庭探讨着今天上课的题目,室内轻轻的静意随意起伏着,白建宏坐在桌边,打开白天黄云诺交给自己的纸片,除了写到的计划让参与的社团一同写就一副字外,那如同刀削斧劈一般地峻峭笔划勾连断折如绵延凌冽的回转山峦般的苍劲字串令白建宏相当印象深刻,细瘦的笔划纵横间如同生生不息鳞次栉比的牙错峰叠,既像是火苗在点点飞扰,又像是利爪在细细雕刻,虽是耳目一新中又隐隐带有几丝熟悉的感觉。
  白建宏也曾听说过见字如见人的说法,但黄云诺这短短的十几行字里透露出的韧劲刚毅却是他从不曾在这个外表花哨的人身上感受到的,而且据白建宏了解,他平时与那些他照顾的狗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即使是社团和同学也对他的了解停于奇装异服和爱护动物,白建宏也只能说自己与他是点头之交,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建宏说不好,但这些字似乎透露着某些他不曾展显的侧面,可其中最令白建宏感到奇异的是,那种微漠切实的熟悉感,像是隐匿在墨迹层峦中游动枝桠一点点抓挠攥动着他的心,他努力去把握去回忆却一丝也寻觅不到这其中的缘由,就像是他本该是那样的人一样,白建宏回忆起一旁正放出阵阵欢笑的肖肴,他的印象对黄云诺是古朴而不同寻常,而今天遇见黄云诺的班主任则认为自己会与这个男生有很长的交集,不知道这个长是如何定义,而何明卫更是主动在自己面前提起过黄云诺,但他的主题又是机械与人。
  零碎而不相及的各色片段无法拼凑出什么端倪,反倒是让白建宏再次为这种隐隐的暗示既烦恼又微寒,以往或许只会把这当作对他人不了解而出于礼貌不再深想,但是这一周,自己心绪逐渐变得敏感而外事又纷至沓来的一周,这种异样的感受让白建宏很是焦虑又不知如何是好,之前已经有多次感到自己是否会被卷入什么麻烦之中,但一周下来除了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谈基本毫无波澜,这让他担心是否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但作为一个孤儿的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呢?太多的事情令白建宏感到不解,现实主义的思考方式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天降奇运的念头,在白建宏的经验里凡是无法快速解释清楚的事态总是意味厄运和骤变。
  以及郭梓月,那个一直挺关照自己像姐姐一样的人,她接连变化的态度和神色,令白建宏迟迟放不下。
  啊,白建宏在心底长叹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雪白的天花板,光照颇有些刺眼的扎下,不过片刻就已然如常,他想要稍微放空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思路,就算是周末也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毕竟大学的生活学业之上每天都充满着变化和挑战。
  脑后的笑声时起时退,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张庭魏对着游戏麦克风的指挥,半晌,白建宏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起振作起精神,收捡起桌上的书,刚将两本码上书架,手机突然响起了默认的铃声,他低头一看,是郭梓月的网络电话,头像还是那个一朵花的图案。
  白建宏心底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起电话,立即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像是常舒了一口气的轻叹,令白建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接着便是郭梓月往常一般轻柔的声音:“小白啊,你明天有空吗?”
  没有问候直接问有没有时间,这是怎么了?而且学姐的声音像是缺少了什么,这种轻柔里的温和意味让白建宏感觉相当遥远又不真实,这不禁令白建宏困惑地应道:“晚上好啊,学姐,我明天一整天都很闲,有什么事吗?”
  闻此郭梓月似乎添了几分欣慰,同她语调中的温柔相比反倒显得发自内心:“那,明天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就去学校对面的那片商业区。”
  什么?白建宏几乎没有和女生出去吃过饭,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经济本就捉襟见肘,令一方面他也是有意与异性保持了礼节的距离,否则他感觉自己的精力要不够应付学业和兼职了,所以他的交际圈要么是男同学们一起出去AA聚餐,要么就是组织参加的集体活动,如此直接主动的邀请,是他第一次遇上,困惑骤时夹杂了慌乱,他不由抬起冷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还有别人吗?”
  郭梓月不假思索地快速道:“就我和你,我想和你面对面的,认真的好好聊聊。”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却又没有失去那份柔软,令白建宏听着很怪异,而且她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她在哪里打的电话?听这意思,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吗?
  白建宏不禁吸了口气道:“嘶,学姐,这也太突然了吧,到底有什么事一定要这么正式吗?”说着白建宏站起身挪开椅子走向屋外,回头时果不其然看到肖肴和程观庭两人一前一后正面露讪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中的戏谑和不怀好意已经满溢四出。
  “很重要的事,这关系到你和我还有很多人的未来,我一定要当面告诉你。”那种不容置疑的决意在她柔和的声音里显得尽量硬朗,白建宏不由怀疑她是不是在自己给自己鼓劲,接着她仿佛下来很大的决心道,“而且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如果不答应,我明天就到你寝室楼下等你。”
  认识郭梓月这么久白建宏从未听过她说出过这样霸道的话,她平日只会挂着浅浅如春风般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诉说着关心和帮助,白建宏的印象里甚至从未见她露出过哪怕一丝不悦或是低沉,如今,已经完全超出白建宏对她的认识了,而一切的开始,都是从那天何明卫到来后,现在事情开始急转直下了,白建宏立刻急切地问道:“学姐,你,唉,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的事吗?”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不知道郭梓月是愣住了还在纠结措辞,白建宏有些焦急时才听到郭梓月放缓声音柔和地说道:“你是说那个,额,何,何明卫?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固然是一部分,但如果只是他和你的事我绝对不会说一句,但这次事情牵扯的实在太复杂了,我一定要请你听我说,好吗?白建宏,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那种带着无奈的请求声,是白建宏从未听过的,却隐隐像是触动到了他心里某处不知名的角落。
  她在说什么?这段话暗藏的信息量有点令白建宏一时不知从何分辨起,何明卫一个人“他们”指的还有谁?郭梓月说她本不会对两人发言,“这次事情”又指什么?还有,为什么会求自己?自己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东西吗?白建宏觉得脑袋有些发热发胀,思考不断竟忘了及时应答。
  郭梓月似乎把白建宏的一时语塞理解为了犹豫和不愿,仿佛准备孤注一掷般一面维持着声音的柔和一面略带颤抖地说道:“如果,我说这能帮助知晓你的父母和你的身世,你是否愿意见我一面呢?”
  这句话直接在白建宏心里炸开一片轰鸣,郭梓月已经完全不准备留有余地般的决绝白建宏一时也没有在意了,父母?多么遥远又多么令自己渴望的字句,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未出世便父母双亡,成长过程中总是依靠自己和那些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的管理员,他有时也希望能有一位长辈在自己身后与自己交流为自己讲述,但现实情况就是实际现状,生活让他不得不每天努力去达到大多数同龄人或许鲜有考虑的温饱及安稳。
  就算是一路上的好友包括郭梓月也从未令他考虑过自己的父母,现在,这个平日像是他理解中的姐姐一样的人居然说这一周的混乱状况会和自己的父母有关,白建宏即使冷静的一部分在考虑对方是否是为了一时的目的而脱口而出的空口承诺,他也无暇顾及愿意一试,当即如神经反应般立刻答应道:“可以,明天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郭梓月松了口气的声音这次白建宏听的相当真切,那遥远的声音回道:“就上午十点可以吗?我在大门那里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对面金苑广场。”接着,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何,何明卫,李律,黄云诺,还有张安桐。”
  “好的,我明白了,明天准时见。”白建宏快语连珠地答道,就算那后面的一串名字出现也没有使他分心太多。
  “那好吧,小白,再见。”郭梓月的声音重拾了温和,但那种遥远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其上。
  “嗯,再见,学姐。”白建宏道过告别挂上电话,才慢慢思索起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会知道什么,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心理准备,但他不确定这个界限在何处,这四个人的名字,何明卫和张安桐在意料之中,但李律和黄云诺也被她打上标记却令白建宏有些想不通,但他的关注点已经不再死锁在人的身上了,郭梓月明确提到了事件,那到底是什么事件?一切果然如同自己之前的预感那样,平静已经悄然离自己远去了。
  重新推开寝室的门,肖肴立刻笑盈盈地迎了过来,伶俐的双眼打量着白建宏的神色探着头笑问道:“怎么?哪个学姐要和你约会啊?”
  白建宏不禁苦笑又有点厌烦地把他推开道:“什么约会啊,就是社团的学姐要和我商量一下怎么安排联谊的事而已,你想什么呢?”拉过椅子时,白建宏不经意瞥见张庭魏正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看向他那边便转头继续看着他的电脑屏幕。
  “诶,这你就不够意思啦,你们社长肯定直接拉着你在电话里说,你们社团那几个咱们同级的女生差不多都有男朋友,学姐?诶,是不是你之前问李律的那个叫郭梓月的学姐啊?”肖肴不依不饶地绕到白建宏身边倚在桌边问道。
  白建宏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他还猜的挺准,可本来就没什么八卦再让他说下去还非得传出什么事不可,偏偏此时程观庭也过来凑热闹:“小白你有福啊,郭梓月学姐在他们园艺学院都很有人气的,我们动漫社那几个园艺园林的时不时都在想着怎么和她搭讪,她怎么看上你了?说来听听。”
  白建宏觉得这两人是真的闲心大,当即挥了挥手放出至少能堵住他们嘴的托辞:“没那么严重,无非就是我们社现在还没有具体方案,我们得催着社长赶快决定,所以郭梓月学姐就邀请我和新来的那个叫何明卫的,还有社长一起把事情确定,所以才那么正式,不要这么八卦好吗?”白建宏对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喜欢,奈何室友似乎对此乐此不疲,所以他自己似乎也没注意到他开口就把何明卫拖了进来。
  两人见此又看了看白建宏认真还带有些许不悦的表情,才蔫蔫而回,不过白建宏从他们的神色里确信他们并没有被说服,也难怪,郭梓月的消息确实太突然,只希望她明天能给出自己所想知道的以及她自己想要说的话语。
  ——
  燕臻弯腰站在水池前,他凝望着镜子中的眼睛,手中缓缓清洗着自己宽大的眼镜。
  好想就让水流的声音持续下去,不用再听见其他杂音,就这样让自己放空,多好啊。
  也许宁静也不恰当,但我只是不想被烦扰而已,声音什么的,其实也无所谓吧。
  那晦涩的低语,只要沉下心去伸展自己的心神,就能捕捉到片寸。
  就算无法理解,但我能感受到那深不见底的见识正在那细语间滑动。
  或许我就是那些书中所描述的,天道之人也说不定啊。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景,我的想法很简答,真的很简单。
  我只想要……
  “燕臻,燕臻,你洗完了吗?我接一下水。”思绪被打断了。
  我!算了,不要说脏话,是谁?
  燕臻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抬头看见自己的室友于亭正取出口中沾满泡沫的牙刷,底下的眼睑里带着询问,但这无法改变他打断了燕臻思索的事实。
  “啊?啊。”燕臻唯唯诺诺地支吾着,拿着眼镜推开,就算嘴上没法直接回答,但他心里还是想着让这个家伙赶快离开。
  于亭几秒钟快速地清洁了口腔,回头笑着收起牙刷道:“又在想事情吗?”
  你怎么还不走?燕臻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还是抬起笑道:“啊,是啊。”
  于亭稍微停了一下,见燕臻没有再说什么,便向燕臻笑着点了点头后离开了。
  唉,为什么总是这样?燕臻用毛巾擦干眼镜,望着镜子中自己鼓起的眼睛心中止不住地叹息着,就像我的人生一样,他在心中这样说道。
  戴上眼镜,望着镜子反而让燕臻感觉如同分隔,但过高的度数又不得不带,这次,他忍不住叹出了声。
  ——
  春光明媚并非只是简单的描述,白建宏快步走向大门时,微热的阳光洒在身上奏起的暖意令他感到些许舒缓了心中的压力,他此刻比昨晚稍微冷静了一些,无梦的一夜令他稍微排解了身心上的疲倦,但想到接下来要见到郭梓月却又要讲起一些他既想知道又不愿细究的事情,复杂的沉重感拖拽着他的神经。
  即使是周末,上藤大学里依然熙熙攘攘,承载梦想的乐园必然有各式的愿望在注视着磨练着,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自己的青春时光,无论外出抑或休闲,加学或是拓展,都在这路途中交汇又分散开。
  郭梓月带着一顶微白的宽边帽正仰望着晴朗如洗的无云蓝天,左肩上挎着一个粉色的小包,依旧着一身素色的过膝长裙,其下是一双淡黄的平底鞋,她微微地勾着嘴角,明亮的目光在天际纵游至辽远的方向。
  白建宏缓走向大理石门边如画中人般的郭梓月,正思忖是否要走近了在轻声呼唤时,她已经转头望向了白建宏的方向,脸上的微笑也现出了欣慰和某种像是决绝的意味。
  走到近前,郭梓月微笑着上下打量了白建宏一下,轻笑着问道:“那我们,走吧?”
  白建宏点了点头,感觉郭梓月的气色似乎恢复了一些,声音也不像昨天那样遥远:“嗯,学姐,麻烦你带路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往来的人潮中,上藤大学的对面就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商业娱乐广场,与一旁的大型公园都几乎成了上藤大学的配套设施,毕竟距离市区十几公里的路程,大家还是愿意就近放松自己的诸多情绪,现在周末更是有不少学生和老师行走其中。
  郭梓月领着白建宏,一路不时与同学老师打着招呼,对于他们带着好奇的疑问,郭梓月都以笑容回应并简洁地解释了。一路无话,她轻车熟路地带着白建宏走到顶楼一串店名深处一间店面不大的咖啡馆,向侍者登记了预定的包间,便同有些紧张的白建宏一起进入了那间明亮但四周封闭的严严实实的包间,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后入座。
  两人一时无话,郭梓月整理好包和帽子后,直到咖啡端上,白建宏才率先开口道:“学姐,你说要和我谈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郭梓月抿起宽厚的粉嫩嘴唇,还是压低了音量带着歉意和相当的无奈向白建宏深深地俯首道:“白建宏,我请求你能原谅我,关于你父母的事,我所知道的只有何明卫,李律,黄云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白建宏长叹了一口气,竟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他已经适应了微漠的结果和独自的生活,这种异样的轻松令他自己都有些愕然,况且真要来的这么随意他才感觉不适应,只是那种由衷的失望和微恼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当下郭梓月的表现反而更令他有种奇怪的感受,既非慌乱却也非坦然,当下只得扶着额头挥了挥手道:“算了,学姐,你继续说吧”
  郭梓月抬起头有些思绪万千的转动了一下眼珠,秉着甜柔的声音道:“你很困惑,对吧?”
  这话,何明卫第一次和自己吃饭时也是这样说的,白建宏心中轻叹了一声道:“确实自从何明卫来的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奇怪影子,熟悉的人也让我觉得好像都开始展露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了。”说话间他直直盯着郭梓月澄澈的大眼睛,话外之意溢于言表,“那天何明卫也在问我为什么困惑,对,我确实很困惑。”说着他摊开双手,望着似乎还在进行着心理斗争的郭梓月。
  郭梓月轻轻地从鼻腔叹了口气,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明白,但即使没有何明卫的到来,李律或是黄云诺也会介入你到现在为止的生活,不论是哪一位,他们都是为了保护你。”见白建宏想要开口,郭梓月摇头道,“先听我说完,何明卫确实刺激了你的神经,因为他们已经开始着急了,同样,我也是,张安桐也一样,但我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但他确实已经和何明卫暂时达成了某种协议了。”郭梓月端起咖啡小嘬了一口,继续道,“你或许已经猜到了,你现在就是他们争斗的焦点,只是如今发生更为要紧的事情让他们能够勉强搁置血仇,对,带着鲜血的仇恨。”
  郭梓月还是不准备让白建宏开口,就像是为了让她自己能够坚持住把话完整说完,“听我说,你不是喜欢克苏鲁规则的跑团桌游吗?你想想,你在去年的多校社团联欢上是不是就是在克苏鲁的跑团中走神了,如果不是你的那个小个子室友及时叫醒了你,或许你能挺过来,但后果却不堪设想,张安桐也就是当年下学期转来的,你现在还记得当时看见了什么吗?”见白建宏陷入思索的模样,郭梓月连忙道,“不,不用刻意回忆,如果记不清就好,但当时我们其实都捏了一把冷汗,那时这座学校外面的一些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现在何明卫亲自前来,事态确实已经开始渐渐紧迫到他也不得不现身了,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冒险,但即使如此,四天前,我们也差点抛开身份冲出去救你。”说到此处郭梓月不由得叹气苦笑了一下。
  四天前?那就是周二,打工那天,也就是说是自己看见那座诡异色彩的虚浮之城时,白建宏感觉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无言的曲调,心里大惊,准备开口却又被郭梓月制止了,“听我说完,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我相信我们都很庆幸你没有事,你的店长的底细估计现在已经被何明卫和李律翻了个遍,他们对待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姑息,也就是那时,这座城市里的邪徒们开始按捺不住了,他们已经准备做出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但他们的目标是这所学校本身。”望着白建宏郭梓月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你问吧,再不说话你恐怕要难受死了。”
  白建宏耳边音乐丝丝迷离,若隐若现,他没管那些急忙开口问道:“学姐,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到底是什么事?你们他们的,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他们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这为什么还我和有关系?那些邪恶难道不只是一个作家的臆想吗?而且,何明卫他们怎么能随便翻查别人的,情况呢?再怎么说陈老师也对我算是有恩呐。”话出口白建宏也是一惊,没想到居然真的把这些有所顾忌的问题全部脱口而出了。
  郭梓月脸上的苦涩几乎盖过了笑容,她的痛苦和无奈就像昨夜的大雨四散飞溅,她的秀眉微微垂皱起,继而低下头轻声道:“是,这也是我的痛苦之处,很多事情我也不了解,你的很多疑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有些事我虽然知道,但以我的立场,我真不知道该告诉你多少。”随后,郭梓月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份沉重和沮丧令白建宏不由打了个冷颤,“何明卫,李律,黄云诺,张安桐,这些名字,他们意味着某种复杂的纠葛,何明卫仇视我——我相信你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曾偏向张安桐那边,虽然我很想说我本就是边缘上的人,但现在就算是我也被卷入其中了。”郭梓月又浅饮了一口咖啡,像是要让自己镇静下来,却依旧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他们的行为很多我都无法理解,这也是我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我希望你不要被他们其中的谁所左右,而是最终要得出自己的结论,再做出你自己认可的选择好吗?”说着,郭梓月握住白建宏的手,而白建宏也同样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柔嫩的手掌下的冰凉,“你应该放开自己的心神去理解,去感知,你有这个能力,你要能够接受某些被认为是现实之外的东西,去理解某些超出你想象的事物,这样你才有可能看见那份属于你的抉择。”说道此处,郭梓月又叹了口气,一双混着伤感决绝和担忧希望的如水明眸凝视着白建宏有些不知所措的双眼,“我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这让我很无奈,但在此之前,你至少还有选择,近乎奢侈的选择。”郭梓月渐渐握紧白建宏的手,面上挂着微笑却又急切地说着,“白建宏,我希望接下来你的探寻中,你能在得到答案后,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一定有什么方法的,你一定可以做到,能够两全并降低牺牲的。”
  白建宏只觉得耳边的声响就算细腻飘忽也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那是一种远远超出白建宏理解的音调,自己的双耳能捕捉到的只是这声音意味的千万分之一,而脑所能理解的更是万亿不足一,郭梓月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变化,匆匆抽回手按住了她自己的双耳,面带惧色向四周望去。那声音,那仿佛无所不在的声音,宏伟浩瀚只是浅薄苍白的形容,那突破一切规则的旋律在悠然起舞,郭梓月学姐之前是不是讲到了克苏鲁神话?白建宏最后一丝理智的思考瞬间就被那乐章蒸发淹没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只有这声音才是唯一的真实,这声音才是仅存的永恒,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丧失了某种判断的能力,就要在这声音中肆意纵横。
  突然,四周的阴影如水墨般霎那间扩展开,白建宏只能勉强分辨出这种像是颜色的存在,接着,他便在这浓重的黑色中,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建宏感觉自己现在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程度。
  但这种自昏迷中再度苏醒的感觉却如此真实。
  现在能感觉到身体是在一方柔软的布制面积上,是床吗?但寝室的床可没有这么柔软,还在外面吗?虽然感觉能够轻易控制身体挪动,但白建宏当下认为先注意一下四周为妙。
  气息,这间屋子的面积似乎并不大,白建宏隐隐能感受到好像有三股味道或是气息正在这略显狭小的空间中。
  而且他们彼此之间的对话仿佛也还在进行。
  熟悉的女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勉强挤出声色:“我只是希望他有选择。”
  一股明显不屑的冷哼在那声音的对面低哑作响,隐隐带着一股嘶嘶声:“叛逃者,摆清自己的位置,我们的事还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更轮不到你来动手动脚。”这声音莫名的令白建宏同样感到似曾相识。
  女声加快了语速,微微凸显的尖利展出了焦虑和恼怒的征兆:“我本来就不想管,他的昏厥是因为先驱的歌声,如果不是熔寒两个家伙逼我我也不会来人间和你们共掌这盘棋。”
  嘶声并没有停止,持有这声音的人依旧带着毒辣的嘲讽:“所以你的尊严就如此廉价,又不愿面对现实又要故作无辜,隐居太久了你的思维也退化了吗?”
  那女声并没有退让的意味,其中的坚定不容置喙地从喉咙中挤出直指那个嘶声:“因为我们始终相信,我们可以谈判,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不必刀兵相向。”
  不解,鄙夷,这种感受带起的气味从那人身上扩散开,他与靠近门边另一道瘦削的身影似乎都偏过头向对方投去目光,白建宏不知道他们的眼神里包含什么讯息,但他自己却觉得能够分辨出他们的位置,这感觉很微妙,声音,气味,还有温度,都在隐隐间传递着信息,竟在白建宏脑中勾勒出大致的轮廓,方才的对话使他更确信,现在静静聆听才是最佳选择,他依旧保持着初醒时的状态,默默感受着。
  那嘶嘶的低哑声音再度划过周末泛冷的墙壁,未消的怒火毫无顾忌地扑向被他右手掐住喉咙按在墙上的女生:“所以你就想要对我们釜底抽薪?想要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彻底消灭我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出走?为什么你们的战友里也会有人加入我们?”不让分寸的怒意试图撑开那只尖利的手掌却没有一丝成效。
  冷肃的狞笑从那较周遭微微高出的温源上伴着嘶声肆意地渗出:“软弱和妥协就是你们的风格,再多的背叛也是逆行倒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担起责任,你们和那些自以为是的杂碎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留下了太多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被扼住喉咙安在墙上的女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语调间并没有妥协的意味,只是简单凝重地提醒道:“蜥,我们都了解彼此,这种争论有没有意义我们都知道,不管当年如何,你现在难道还不准备放我走吗?”令白建宏略有愕然却又实在感觉情理之中的是,这声音隐隐隐隐像是郭梓月,他继续释放着心神,那温热的轮廓,除了一些他无法辨认的细角外,确实符合他印象中学姐的身形。
  一声冰冷的讪笑嘶的一下响起,吓得白建宏差点打了个激灵,那阴狠的嘶声幽缓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们没有在人间彰显自己的欲望,你会平安无事的,花,至少不会是我们动手。”说着他收回手臂,白建宏这才意识到这个身影的温度相较于周围的环境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只有他在行动时才会微微显出异样的轮廓。“但我们之间的信任又要在几乎一无所有的基础上骤减了。”那几乎与环境温度融为一体的身影没有丝毫运动的轨迹,让不禁猜测他是不是仍旧凝视着郭梓月。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已经吃掉了我的胆和肠!如果你还要威胁我,我不介意和你拼死一搏!”郭梓月带有温度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对白建宏几乎又是一道惊雷,差点没能稳住沉睡的姿态,而对话还在继续,郭梓月身后的墙壁上霎那间仿佛出现了什么,各式各样的,如同叶片,如同花朵的形状带着参差不齐的温度在冰凉的墙上扩展开,白建宏明显感觉她的体温上升了,她猛地抬起手臂指着白建宏感知外似乎是门的方向压着音量却近乎咆哮地吼道,“就算那条狗在这里也一样!”
  这次,郭梓月对面那道被周围繁杂凌乱的枝叶形温度包裹的阴影投来了阴森冷漠的狞笑,伴着那嘶嘶地声音显得相当刺耳:“我无意干涉你的鲁莽,我现在给你提出一笔交易,让我们都能够在合理的区间里保持自己尊严,如何?”
  那声音令白建宏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但对于这份交谈方式和声音的熟悉感却是那么真实,没等他细思,方才被郭梓月指着的方向突然涌起一股热浪,无需揣摩捕捉连皮肤都能清晰感受到这个沸腾的炎热,而它傲视周遭的炽烈,正指向被一片温度的花海包裹的郭梓月。
  沉默,溢满了这片本就显得拥挤的单人间,片刻,白建宏感到郭梓月身边那片像是花叶的温度群如同流动般以她为核心滑动了起来,然后那强压着愤懑和敌意的柔软声音才渐渐从中伸出:“你想要什么?何明卫。”
  何明卫?她面前的那道灰色阴影的指向是何明卫?就算白建宏知道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复杂的愕然和迷茫仍旧笼罩了下来,那阴森的声音中依旧带着冷漠却已然沉重下来:“很简单,你的诚意。”说着那片流动的温度中抬起了一道灰色的阴影,尖利宽大而且只能勉强称之为爪的部分显得与白建宏认知的世界常识极为冲突。
  那与白建宏记忆里的何明卫相差甚远的嘶嘶声继续沉沉地回荡在四壁勾勒得空间中:“用我们都能认可方式。”
  他的那只白建宏不知道是否能叫做手臂的部分直直的伸向郭梓月高昂的温度,在何明卫背对的房门方向,那股炙烈如焚的温度虽有所收拢却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在白建宏几乎听不见自己心跳的沉寂中,时间一缕一丝地缓缓消散着。
  仿佛漫长又仿佛一瞬后,郭梓月也抬起了她纤柔的细长手臂,那像是铺满枝叶的形状与那道灰暗的影子交叠,接着便是灰影中传来一道冷笑,在白建宏已经适应了温度构成的形象中,那道被称为何明卫的灰影似乎动了动,接着他又抬起了另一只握着某种奇异尖利构形的手臂。
  正当白建宏疑惑之际,灰色的阴影狠狠地落下一道,随着一块短条形的阴影落在郭梓月的掌中,一股悠然的血腥味涌满了整片空间,在白建宏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是说不愿正视已经发生了什么之时,郭梓月也抬起了另一条手臂接过那块尖利的阴影,微微染上了几丝温度,在白建宏近乎骇然的情绪中,她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而不同是,这次白建宏清楚的观察到了那块带有她手掌温度的短条形到底是什么,以及从掌部滚落的滴滴温热如何被灰影承接,血的味道也一同变得更加凝实。
  但还没有结束,两人换手拿起那一块小小的形状,在方才正在滴落的手上放置在刚刚交出的位置,灰影手上片刻后那份温热就融入了阴影,而那显得格格不入的灰色正延展在那如枝的手臂上,一点一点的变化着。
  而承接对方手中滴落的那只手,郭梓月在自己柔嫩的颈项上轻抹了一下,而阴影则在似乎是喉部的上方缓慢而用力地抹过。
  双方的动作都恢复了原有姿态,一旁像是燃烧般的高温也霎时褪去了,一时无话,令白建宏不安地猜想是否是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被他们发现了,一时紧张在寂静中显得更加揪心。
  但他并没有熬太久,也只一片刻,郭梓月身边那些胡乱飞扬的温度就散开了,她凝重地叹了口气,那其中的悲怆不安和无奈愠怒在她温和的语气中显得扭曲而怪诞:“那么,我们就继续我们的应做之事吧。”
  说罢,她便抬步绕过那道灰色的温度阴影,正欲走时,突然从左侧的窗边传来一声带着口音又浑然不似人类声带音域的低声呵斥:“站到!”
  不关是白建宏,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向了左侧的窗台,而白建宏更是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或是温度,那声音就继续开口道:“你闹出这么凶险一场事故,善后的钱好像不该我们出哦。”
  这是燧云省的方言口音,就算理解了这点白建宏还是没能判断出是谁在只有一只细小麻雀的窗沿上发出了又一股令自己感到熟悉的声音。
  郭梓月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她的身形仿佛一瞬间都僵硬了,她似乎既像是没能理解那声音的意思,又像是对于那要求的突兀感到无所适从。
  继而便是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方才窗边那只身材细小的鸟雀直直飞到了屋内,绕着郭梓月飞腾了两圈,才停在旁边的衣帽架上,那声音也就换到了那个方向传出:“这个房间一个小时五十块钱,白建宏点的那杯东西钱现在给你,你总该把房钱结了嘛。”
  白建宏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刚才的那些对话是为了某种信任,现在那只鸟身上传来的声音明目张胆的要郭梓月付房钱是什么情况?而且为什么还提了扣除自己的部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不过郭梓月却似乎理解了,她又抛出了一个令白建宏大感困惑的问题:“你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吃饭了?”。
  一时间,三个方向上都传来了似笑非笑又哭笑不得的轻声,郭梓月也不由得跟着苦笑了起来:“你们呐,是怎么一直忍受到现在的?你们的原则和维持你们的生命应该不冲突吧?”说着她看了看门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那道灰影,像是自己安慰自己一般说道,“确实,白建宏是我带他出来的,他昏迷了理应由我照顾,而且你们三人这样突然出现才是问题。”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们走吧,我会等他醒了之后带他回去的,解释我会保持分寸,房钱我也会结清。”仿佛有些自嘲,她向着三个方向展示着她那只还缠着灰色条状阴影的手掌,苦笑道,“这次,你们总可以放心一点了吧?”
  无声中三声迥异的轻笑快速聚拢又快速散开,鸟雀飞出了窗外,灰影沉入了门廊的冷度,而郭梓月的气息也消失在了门口。伴着那些繁杂的感受沉入白建宏的感知外,他才隐隐想到,作为一个正常人类,似乎自己不应该气味和温度敏锐到能够借此构建清晰画面的程度,而且,就算完全放松身心,心脏频率低到无声也是件令人胆寒的事情,现如今四下已经没有了任何令他顾虑的事物,他忍不住渐渐缩紧了身体,竟然出乎他意料的没有冷汗或是颤抖,但未知的莫名恐惧没有移除,反倒是在无法停止的回想中,越发抹上令他战栗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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