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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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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荆棘岭西去,那一个佛国就叫做“盂兰”。
  只因那国四面环山,便如处在一个盆中,那国也因此而甚闭塞,仅凭着几条山路与国外相通,那东向的一条便通往荆棘岭。盂兰国中也有数万户人家,只为尽皆笃信佛教,国中因此禅院林立,遂也有“小天竺”之称。
  诸寺院中,有一座建筑最是宏大,历史也最是悠久者,唤作“鸡鸣寺”。寺中有一个不色和尚,也不知有多少岁了,须眉飘飘如雪,却依旧身轻体健,乃是一个得道的高僧。不色和尚因为笃持静道,平时但打坐参禅,鲜少与人争竞,也鲜少为外物所扰。
  其时不色和尚正在那院中树下闭目养禅,忽闻得院外喧沸,遂叫弟子察看。不多时,那弟子恭谨回道:“禀师尊,是那新来的几个外道又在闹了。”
  “又闹什么?”
  “说是要开疆。”
  “开甚疆来?”
  “便是那荆棘岭。”
  “什么?”不色失色道:“哪个荆棘岭?”
  “师父说笑了,还有哪个荆棘岭?”
  “他却不知那岭上的深浅!那里住着的几个仙人常时在那岭上作怪,从来不许凡人靠近。为师尚且避他不及,又岂是他几个外道惹得起的?”
  “那外道说仙人现已去了。”
  “何以见得?”
  “说那岭上的桧树死了。”
  “什么?”
  不色和尚圆睁双目,厉声道:“何时死的?”
  “想必是有些时日了。说是近来那岭上愈见葱茏,那桧树却日渐黄了,故此知道死了。”
  “那岭方圆八百里,那桧树距此又何止有二三百里?那外道又不是千里眼,那树又常笼罩在云雾之中,他怎么知道那树黄了?”
  “外道说他等就是从那岭上来的。”
  “一派胡言。那岭上荆棘密布,人如何走得?”
  “自然是一派胡言,奈何国人却信了。”
  “真乃愚民!”
  “自然是愚民。不过昨日夜间,有人在那岭上点火,那火烧了一日一夜,至今未灭。”
  “什么?”
  “外道说那火就是仙人已去的证明。”
  不色跳将起来,叫道:“快走,快走。”
  “快走怎地?”
  “去那岭上。”
  “去那岭上怎地?”
  “去了才知道。”
  “可是那里的仙人可不许凡人靠近。”
  不色回头道:“甚么仙人!”
  “据说他们在那岭上修成仙道,距今已有数千年了。”
  “其实不是神仙。”
  “那是什么?”
  “是几个树怪。”
  那弟子也大惊失色。
  “快走,快走!是处与我大有机缘。”
  那弟子又道:“师父要去那岭上,缘何却往禅室中去?”
  “蠢货!是处距此既有二三百里,还不得备些干粮饮水?”
  “那却不必了。”
  “何也?”
  “只需带些金子银两,在那路上买些便是。”
  “蠢货!入那岭中,一路上但是些草木荆棘,你到哪里买去?
  “师父不知,这去的不只是那些外道并其拥趸,阖城居民也不知去了多少哩!”
  “多少?”
  “但是那无产的穷人,没家的浪人,都去了。便是那些个大户人家,甚或累世冠族,也不知出了多少丁口,去了多少走狗哩。那些个贩夫走卒遂也跟着去了,赶车的赶车,挑担的挑担,跟赶集似的。”
  “何以闹得这般大动?”
  “国王还出了榜文哩。”
  “甚么榜文?”
  “说是‘凡所辟,皆自有;凡所耕,免税三年’。”
  “哇呀呀!”
  “这些是抢地的。还有那些做木匠的,都要去分几方古木,有一些老人家,还要去抢几块棺材板哩。”
  “哇呀呀!”
  “师父一再叫唤怎地?”
  “叫人。”
  “叫甚么人?”
  “所有人!”
  “所有人?”
  “只要是人!”
  不多时,那偌大的禅院之中,只见得光头攒动,在日头下熠熠生辉。那弟子站在不色身前,不禁洋洋得意,在那里耀武扬威。那不色初时焦躁,好容易平静下来,此时复又不悦道:“怎地有这般多人?”
  那弟子忙道:“师父一心修道,原不知自己家大业大。”
  “怎么还有许多残疾?”
  “师父想是忘了,尝有些刑余之人,师父怜他不能食力,便收了来让他烧火扫地,或是化缘收香。”
  “收甚香来?”
  “他们每日在城里走上一遭,晚间便缴来许多香火钱哩。”
  “怎么又有许多凶神?”
  “师父果然忘了。尝有些脱网之人,师父怜他无处栖身,便收了来让他看家护院,或是降妖除魔。”
  “除甚魔来?”
  “便是那些外道。”
  不多时,再不见有人来了,不色问道:“有多少人?”
  那弟子道:“盖有三百四十余。”
  “好,甚好。”不色点头嘉许,又问:“我的赤兔可备好了?”随手抚弄一下长须,真个是道骨仙风。
  不曾想,那弟子却奇道:“师父,哪来的赤兔?”
  不色面露不悦:“自然是我的赤兔。”
  那弟子忙道:“师父想是忘了,那马不是杀了?”
  不色勃然:“谁敢杀我的马?”
  “师父果然忘了。那马一百年前就老了,师父说出家人不可浪费,该当‘物尽其用’才是,便让东厨杀了。”那弟子说。
  “杀他怎地?”
  “吃了。”
  “放屁,为师何曾吃过?”不色大怒。
  “师父果然没吃。师父说出家人不得食肉,遂与我等吃了。”
  “什么?”
  “其时恰逢凛冬,师父虽饱受苦寒,也只喝了一碗马汤暖暖身子。”
  不色道:“既无马,如之奈何?”
  “师父勿扰。虽无马,有车。”
  “车从何来?”
  “租的。”
  “如此,其无患矣。还有一个问题。”
  “师父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怎会不知?”
  “其实忘了。”
  “还是师父给我取的。”
  “说来。”
  “叫做不邪。”
  “不邪和尚?好名字。却不知有甚讲究?”
  “师父赞我‘天真无邪’。”
  “果然无邪!为师有赏——”
  “是何赏赐?”
  “便教你做本寺的方丈。”
  “不妥。”
  “有何不妥?”
  “师父又忘了,弟子一直都是方丈。”
  一帮人舞着棍棒刀枪,闹哄哄杀出寺门,只见得大街上摩肩接踵,人人都往东边拥去。
  自然也有几个向西去的,其间有个骑马的白衣汉子,就与众人反向而行。
  那汉子驱马冲驰,不多时,闯入一间辉煌的府邸,怎见得?真个是雕梁画栋,朱栏玉户。
  八戒见了,不禁想要作诗。
  八戒捧着那满满一钵的干饭问:“老妇人,敢问这是谁家的府邸?”
  那老妪病恹恹地道:“乃是本国的下大夫。”
  八戒艳羡道:“真个好命哩。”
  “谁说不是呢?”
  八戒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向那老妇人施礼道:“老夫人慈悲,虽已施舍了这许多饭菜,贫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妪道:“长老请说。”
  “可否再给些?”
  “啥?”
  八戒羞惭:“施主您看,已然没了。”
  老妇人大怒:“怎么吃得这般快哩?你他娘的是猪不成?”
  八戒大惊:“您,您怎么知道的?”
  正说着,那国王的下大夫又驰出府邸,身上却换了件虎皮袍子,径往西边冲去。如是穿街过巷,不多时驰出西门,那一重重远山便映入了眼帘。
  “还乡,还乡,衣锦还乡!”
  眼前的那一道山脉,正是这大夫的故乡,那山有九重,名为坐空。
  此时虎不收再至西门,那几个守门的士兵一见是他领头,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一阵溜须拍马,何曾有什么过问?于是长驱直入,一干妖魔径入国中。直到到了那虎不收的府邸,时已入夜,诸人定睛一看,真个是雕梁画栋,朱栏玉户。老魔见了,不禁想要作诗。
  “这便是你那‘陋室’?”老魔问。
  虎不收笑道:“乃是那国王赐的。”
  老魔点头赞叹。
  正叹着,那府中迎出来一个妇人,后跟着两个女童,直道:“失迎,失迎。”
  老魔见了,又想作诗。
  虎不收道:“大王,这便是我那小妾了。”
  老魔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虎不收道:“大王?”
  老魔痴痴道:“她叫什么?”
  虎不收道:“叫做‘狐不疑’。”
  老魔道:“你说的不错,此地果然有些造化。”
  入得府中,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早已看得眼花缭乱,自探幽耍子去了,还有那些个与府中的小妖有亲有旧的,便去叙些别情。只剩下几个稳重些的,坐在房子里目不转睛,只盯着那“狐不疑”看个不住。
  眼不见道:“大王何故锁眉?”
  老魔道:“其实有些烦恼。”
  “烦恼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草草用了晚膳,老魔升座,那十二太保并虎不收夫妇皆侍奉座下,听老魔吩咐。
  老魔道:“今我初入城中,其实有些忧虑。”
  耳不烦道:“有甚忧虑?”
  “便是尔等。”
  “我等怎地?”
  “我观尔等久居山野,实未见过什么世面,今日之所见所闻也甚奇妙,怕尔等会因此迷失了本性。”
  眼不见遂笑道:“如之奈何?”
  “我有约法三章,却不知你等可能遵守?”
  众人齐道:“岂敢不遵?”
  “这第一章,便是不食人。”
  话音未落,耳不烦出班笑道:“大王何必忧虑?向蒙大王教诲,我等戒人久矣,哪里还会故态复萌?自我戒人之后,直觉得每日间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真个是体健身轻。既有如此好处,我等又岂会明珠暗投?”
  “这第二章,便是不争利。”
  随之跳出了那虎不收,问道:“如何是不争利?”
  老魔道:“世人重利轻生,我等若与之争利,他必动刀枪。他若动刀枪,我等没耐何也得动些爪牙,若动了爪牙,不免就要杀人,若杀了人,你等发起凶性来,说不得还得吃他几个。”
  狐不疑也出班道:“可是大王岂不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吗?若是无利可图,咱们又何必大动干戈?”
  老魔不语。
  虎不收怒道:“大王决断,你个妇人知道什么!”又对老魔道:“大王既说了,我等奉行便是,却不知第三章是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待得诸事议毕,虎不收把狐不疑赶回房中,亲去伺候老魔睡了,其他人等也自有安置。原来那府邸之中早有为十三太保准备的大好上房,其间豪华舒适,又哪里是那荒山野洞比得了的?那十二太保自欢喜不提,唯有个老魔却辗转反侧,一宿难免。
  那盂兰城中除了寺院,也颇有几座道观,城市边陲有个叫做“重华观”的,其间住着的不是道士,而是两个道姑。
  当此时也,如是安静的夜晚,其中的一个着红衣的正在抚琴,一个着白衣的正在舞剑。
  若问两个是怎样的人品相貌?若让老魔见了,也一定想要作诗。
  两个尤其有着一般无二的颜色,犹如对着镜子的两张脸。
  一曲终了,那红衣的悠悠叹道:“他果然不会来了。”
  白衣的便收了剑,一笑道:“他若不来,咱们便打上门去。”
  夜已深了,灯亮处是一扇小窗。
  窗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打点行囊,全是些斧头刨刀之类,想来是个木匠了。身后则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少年。
  女孩道:“哥哥,我们可以不去吗?”
  少年道:“怎能不去?叔叔说了,这次每家都要出人,按出的丁数发放木头。”
  “可我老是害怕。”
  “害怕什么?”少年这才转过身来,笑道,“自爹娘死后,咱们相依为命的,何曾怕过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担心。”
  “又担心什么?”少年宠溺地抚着少女的头发道,“让你到婶婶家去,你偏要跟着我!”
  少女便伏在少年怀里,不说话了。
  转眼间,又是翌日清晨,众人吃饱喝醉,心不二遂尽起精锐,抖擞威风与众人说道:“且随我杀往荆棘岭去也。”
  一行十九人各持刀枪,后跟着一驾双马朱车,在城中扬起一片烟尘,飞扬跋扈地去了。出得城外,初时还不见几个行人,后来行人渐多,直到见得一片熙攘人海,便知是那荆棘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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