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虽然澹台云很不想提起来，可他还是不得不朝着老人问道：“这里数万细云将士的遗体？”
只要这个老人要求，哪怕要澹台云不远千里的将这将近四万具遗体全部运回到细云，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无论是要他去后方组织押运民夫，还是去前方阻拦兽人南下的速度给后面的人争取时间，他都不会退缩。
澹台云并不能看见老人此刻的神情，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是他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听着老人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一般。
“他们既然全部倒在这里，那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不要到了最后他们连死在哪里，为何地而死都不知道!”老人没有考虑，或许在走出细云行省的时候他，还有他手下的数万军将就没有准备能够囫囵个的回到家乡之中，包括他们的遗体和灵魂。
澹台云在听到老人的话后，开始变得沉默起来，在微弱的月光之下，他还能够看得见附近这几具看起来年纪应该比他大一点士兵遗体。
魂归故乡，会有谁不想，他们已经为这片陌生的大地失去了他们年轻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英魂依然还要说护着这里么？澹台云不知道。
澹台云没有反对老人的话，也没有特地问起这个身份尊贵，威望无双老人以及他的孙子是否要另外区别对待，他知道当这位老人的孙子穿起军衣，老人走到这里的时候，其他的选择本身就没有存在过。
老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与他以往的睿智并不同，此刻的他好像只是一个希望得到其他人肯定的孩子一样。
“如果是你，坐在我那个位子上，你会这样做么？”
澹台云对这个老人的问题感到诧异，然后又是明了，原来老人还是没有放下，没能放下。
澹台云并不愿意只是为了让老人宽心而敷衍他，澹台云认真的思考着如果换位而处的他又会怎么做，会如这个老人一样毫不犹豫的起兵为特洛而战，还是为守细云一省而抱着观望态度。
澹台云与这个老人不同，屁股决定脑袋，澹台云穿上的是北羽军的军服，拿的是北羽军的饷粮，他就有责任为整个西北而战，因为这就是北羽军人的责任，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抹不去的责任。
可是老人与他不同，他的职位是西北都督府细云行省省长，他的职责是令细云行省的百姓安有家可住，有饭可吃，他带来的五个自备役师团四万细云儿郎他们的职责也仅仅是守卫细云一省而已，在战火似乎还离细云行省很远的时候，如果澹台云作为一省之长，在没有接到任何强迫命令的时候，他是否会为了那仅存的一线生机，为其他人火中取栗，会选择带着这四万的细云将卒踏入这九死一生的险地之中。
澹台云不知道，因为他只是骁骑营的校尉而已，他的职责就是守卫西北，他没有坐上那个位子，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澹台云慢慢的说道，每个字都说的很轻，因为他怕惊动前面那个此刻早已停止了呼吸的老人。
这个年轻之时能够与当今皇帝陛下一较高下，中年之时能让凌家图俯首拜师，老年之时能让整个细云敬之为信仰的老人，他的死又会带来什么？澹台云也不知道。
这个被父亲大人评为可悲可敬复可叹的老人，最后还是如同他那孙子一样永远的倒在了这片土地之上，他最后望着的地方是那承载了他大半辈子回忆的老虎沟。
虽然老人并没有听到澹台云那迟来的回答，可是澹台云知道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这个老人没有后悔过？那四万细云儿郎呢？他们是否会后悔？
那一夜的老虎沟外是火红的，那冲天而起的大火映红了半面天空，从数十里，数百里之外的地方都可以感受到这里的炙热与冰凉。
那一夜在澹台云的命令之下，骁骑营与狂狮营的士兵到数千米之外的小山之上去砍伐树木，拾捡枯柴，然后用平时他们视若兄弟的战马将他们一根根的拖回来，用他们自己的肩膀背回来。
那一夜在老虎沟外面整整的搭起了一百四十六个大木架，在那一夜之间他们几乎伐光了那小山之上的数目。
那一夜骁骑营，狂狮营还有那残余的两百多名细云士兵齐手将那遍布十数里的将士遗体，一个个抬到很远的远方没有被鲜血肉末“污染”的空地之上，他们轻轻的抬着，哪怕是眼中的泪水是如何的决堤而下，他们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哪怕是抬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哪怕是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已经快不属于自己了，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休息片刻，抱怨半声。
此时的澹台云早就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是猩红的血人了，身上的铠甲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背后的披风早已不见踪影，他将一个个英雄的遗体轻轻的抱起，哪怕他们是肠子内脏流了一地，哪怕在这黑夜之中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死后的面目是如何的狰狞恐怖。
当所有的人族遗体都被抬到那远方的空地之时，他们有小心翼翼的用那砍伐而来的树木，在那成堆成堆的遗体之上搭建起了木架子。
澹台云现在也不知道那老人与他的孙子遗体是在哪里，在澹台云的命令之下，他们对于倒在这里的所有士兵都一视同仁，将他们的尸体轻轻的抬到那空地之上堆叠起来，无论生前是省长，少将军，师团长，还是小兵小卒，无论是细云的儿郎，还是骁骑营的将士，或者狂狮营的兵卒，只要不是那恶心的兽人，他们全部将他们抬放在那空地之上，没有身份，只知道他们都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仅此而已。
澹台云想再天空之上注视着自己的他们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时候生前的身份就跟狗屎一样，一文不值。
澹台云站在边上，看着那些“活”下来的细云步卒面无表情的上前用火把点燃起那些搭建而好的木架，从零星的火苗到连窜而起，那映红半边天的冲天火光。
他在外面静静的注视着漫天的大火将英雄的尸体吞噬掉，他看见有很多那最后“幸运”的活下来的细云步卒朝着冲天的火光里冲去，没有一个人阻止。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大家都知道，对于他们这些从同袍的遗体中爬起来的，这有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那一夜的火烧了很久，很久，当清晨的阳光照耀到这片大地上之时，澹台云触目望去，他的前方，他的背后，他自己的身上白茫一片。
好像他前方的大地之上除了白色，没有一丝其他的杂色，那些树木原本应该烧完之后化成黑炭，可是澹台云一眼望去，却是没有发现半分黑色，或许被覆盖在了白色之下，或许本身就被全部都烧成了白色，或许……
澹台云就带着背后上万的士兵，站立在那白色大地的前方，脱下头上的军盔，弯腰对着前面默哀，今天的他们已经不哭了，不再流泪了，他们在笑，在微笑。
你们，在天上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好，一定会的……
今天的第一缕清风从他们的背后吹来，从他们的耳边吹过，吹起漫天白尘，似雪。
很多，很多年以后，西北，老虎沟外
碑，高四丈
“王朝之忠勇”——帝
“勋烈常昭”——澹台云
“英魂不泯”——凯撒•加纳林
“细云之魂不死”——德西•约尔
“西北之幸，王朝之幸”——西北，凌家图
“来生再并肩而战”——赵山河
…………………………………………………..
…………………………………………………...
“敬而至今，不见为憾”——澹台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