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有了枝叶的阻拦，阳光总是格外的明媚。明媚地让云杰有些畏惧。
　　苍云观分为前后两院。前院为香客、善主祈福布施之所。后院则是观中弟子生活、修行之处。两院被石墙隔开，只有一扇木门连通彼此。
　　云杰所在的地方自然是苍云观的后院。比之前院，这里少了一些香火之味，也少了不少人声的喧嚣。
　　观中人丁不少，但多是苦于生计而栖身此处的世俗客。他们虽然同样身着道服，但却并不研读经卷，修行自身。只是负责道馆的整洁，指引香客等一些琐事。
　　真正称得上修士的不过只有玄云真人与他的七名弟子罢了。
　　苍云山地势开阔，苍云观自然也就比较宽广。观中人士多是独居，所以房屋实在不少。
　　云杰迷茫地走在这些屋子之中，左顾右盼着。渐渐地有人声从远处传到云杰的耳中，云杰便寻着这声音找了过去。
　　走了片刻，人声越发清晰。穿过一间房屋后，云杰惊奇地发现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半空中。他的视线被房屋所挡，只能看到半截身子。仔细看去，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云华。只见云华双臂伸展，表情似乎极为痛苦。云杰心中诧异，便加紧了脚步。
　　后院的中央是一个大约能容纳百人的圆形广场。广场用青白石铺成了一幅太极图案，周围围绕着八尊铜鼎，分别对应着一处方位。看似散乱无章的房屋其实全依八卦之势所建。
　　广场上有七名男子，其中六人云杰已然见过。
　　只见，广场中央一支红烛燃烧正盛，而云楼双臂伸展，赤足单脚站在火焰上。他头顶上也有一只燃烧着的红烛，云起就站在他头顶上的红烛火焰上。其余几人也是这种姿势依次向上踩在烛火上，最上面的便是云华。
　　而在他们几人的面前站着一名风姿绝逸的白衣男子。男子一手拿着一卷书籍，一手背在身后，嘴上始终挂着浅笑，看上去让人觉得甚是亲切温暖。白衣男子正是苍云观的大弟子云逸。
　　云杰就在远处的屋子旁边看着他们，想要过去却又害怕靠近。
　　云楼等六人此时表情扭曲，看上去极为痛苦。而云楼正在背诵着什么。
　　“图难于其易，为大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是以，是以。。。。”
　　云楼一时语塞。云逸将书背在身后，微笑着看着他。嘴里轻轻吐出几字。
　　“三”
　　“是以。。。。”
　　“二”
　　“是以。。。。”
　　“一”
　　“是以。。。。”
　　一字出口，只见云逸左手中指轻弹，云楼脚下烛火登时炽烈几分。
　　“啊。。。。”云楼痛嚎一声。
　　“嗤嗤。”一阵火焰烧灼肉质的声音与焦肉味弥散开来。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接着背。云逸轻声命令道，浅浅微笑仍然挂在嘴角。
　　“师兄，师父又没在，不要这样了好么。改天我去青田村王师傅那里买冰糖葫芦给你好不好。”云楼哀求着，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容。
　　“嗯。。。。”云逸低下头似乎是在考虑。云楼登时变得欣喜。可紧接着，云逸表情变得严肃抬起头接着说道。“贿赂师兄，欺瞒师长。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罚你呢。”说罢，又作势要给烛火再添三分烈度。
　　“别，不要，我错了师兄。”云楼慌忙求饶，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那就接着背吧。”云逸脸上笑意再现，似乎捉弄了一下云楼便极为得意的样子。
　　可云楼又怎么背得出来，急得满脸通红。而他上面的那几位也是面面相觑。不安的等待着灾难地到来。
　　云楼一筹莫展之际，不经意的撇见了远处的云杰。
　　“诶，是小杰。”所有人都循着云楼的视线走了过去。
　　云逸也循着云楼视线望了过去。他并未见过小杰，只看到一名少年畏畏缩缩地倚在不远处的屋子旁。
　　“过来呀小杰。”云楼朝着云杰大喊。
　　“他听不懂你说的话的！”云华在上面怯怯的提醒了云楼一下。
　　云楼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却仍是提高了些声音斥责道：“我会不知道他听不懂么？我是说给大师兄听的！”
　　云华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云逸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争吵，而是径直地走向了云杰。
　　望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白衣男子，云杰并没有如之前那样显得畏惧。或许是与人有过接触之后的信任，又或者是云逸温和的气质吸引了他让他放松了警惕。
　　云逸走到云杰身前微微一笑。缓缓道：“既然来了，就与你的师兄们一起修习吧。”
　　云杰并未听懂他的话语，仍是露着空洞的眼神痴痴望着云逸。
　　“哎，你果然听不懂人语。”云逸轻叹一声。
　　“也罢。”
　　云逸呢喃完毕朝着云杰招了招右手便向前走去。
　　肢体语言果然奏效，云杰立马会意，紧紧地跟在了云逸身后。
　　从广场中央路过，云逸扭头朝还在“叠人梯”的六人缓缓说道：“今天就背到这里吧。等这支蜡烛烧完你们就下来吧。”
　　走了几步又扭头补充道：“如果下次再迟到的话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幸运了啊。”
　　“不会了，不会了。我们再也不敢晚到了。”六人慌忙应答着。
　　穿过那一扇窄窄的木门，便来到了苍云观的前院。
　　此时正是晌午，人烟正盛。苍云观里汇集了数百名形形色色的人们。有的是寄居苍云观的道士，有的是前来祈福的香客，也有的只是单纯来游玩的游者。
　　前院与后院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居室。穿过山门进入观中便是玉清殿。过了玉清殿便是上清殿，前院的最深处便是太清大殿了。三清道像皆陈列在这太清大殿之中。殿中三尊大鼎中插满了香客们祈福的香火。道像两边有两名道士手中捧着泛黄的签筒。不时有香客接过签筒跪在道像前面虔诚者乞求着竹签。
　　前院的左右分别是两间偌大的食堂。此时，两间房屋内挤满了男女老幼。都津津有味地吃着观**应的饭菜。
　　除了这五处大建筑之外，便是零散的几个遮阳歇脚的石亭罢了。倒是水流假山等也有数处。让这浮躁的前院多了几分滋味。
　　云逸领着云杰加入到了人群中。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无不向云逸点头问好。云逸也一一微笑回礼。
　　“季明贤侄。”
　　迎面走来一位满身绮罗的中年男子朝着云逸喊到。男子身姿英挺，神态昂然。浑身散发着充沛的精气。
　　云逸慌忙走上前去恭敬地说到“马伯父别来无恙。”
　　“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男子笑着拍了拍云逸的肩头。
　　“倒是司马谦仲那厮死了没？”
　　云逸尴尬一笑。“托伯父的福，家父身体还算安康。”
　　“没死就好，许久没见他了改天也该去拜访拜访。对了，抽时间你去我那里坐一坐。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秀秀一直嚷嚷着要找你。”
　　“有时间小侄一定前往，只不过近些日子家师经常不在观中，观中诸多事宜还需小侄打理。”
　　“哦？真人不在观内么？我此次上山便是找他有事相谈。”
　　“伯父来的真是不巧，师父今天早上方才回到观中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出去了。”
　　“这样啊。”男子面色变得有些凝重。随后又说到。
　　“今日清晨我接到天犊寨刘寨主的传信。说是有人在永新城中发现岳天从的行踪。所以特来支会真人。”
　　听到这句话，一向平静的云逸脸上也添上了些许沉重。
　　“可是魔教四护法之一的汲雷手岳天从吗？”
　　“正是。但他的行踪不能确定是否代表着魔教有所行动，可还是应该及早通知各个门派注意防范。所以我特意前来通知真人。若真有不测，这西南四域也唯有玄云真人能可领导众位豪杰。”
　　两人交谈间，男子注意到云杰一直呆在云逸身后，便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这是家师从冥寂古林带回来的弟子。”
　　“呵，这冥寂古林不光有野兽还有野人了？话说苍云真人去冥寂古林干嘛了？”
　　“家师仙踪飘渺，他老人家不说，我们做弟子的自然也不便多问。”
　　“嗯，既然真人不在那我也就回去了。记得将这件事告知真人。还有，记得去找秀秀啊。”
　　“小侄谨记。”
　　送走中年男子，云逸继续领着云杰在观内游转。
　　“这便是即将迎接你的世界，好好感受吧。”似乎是在对云杰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云逸很是聪慧，他自见到云杰的第一眼便发现了他对这个陌生世界的畏惧，所以便带着他来到了熙熙攘攘人群中。也唯有这鼎沸的阳气方可消弭云杰与这世界的障碍。
　　云杰跟在云逸身后左顾右盼着，嘈杂的人声涌入他的耳中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云逸便这样带着云杰转遍了苍云观的每个角落，并一一向云杰介绍着一切。虽然他明知云杰并不能听懂他的讲解，却仍是不厌其烦，颇有一副长者风范。
　　而云杰则将苍云观的一切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渐西沉。
　　香客游者已尽数离去，苍云观又恢复了安静。几名道士拿着扫帚清扫着略显狼藉的地面。忽地有米香传入鼻中，不消片刻便见云华朝着他二人跑了过来。
　　“开饭了大师兄。”云华边跑边喊。
　　“咕噜噜。”
　　中午云华端去的饭菜由于云楼等人的乱入所以云杰也并未吃下。现在似是受到饭菜感召，云杰的肚子不自觉地便呐喊起来。
　　云逸听到不由得笑了笑。
　　“走，我们去吃饭吧。”说着朝云杰招了招手，三人便朝着食堂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