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苍山，苍云洞。
　　昏暗的石洞内布置简陋，除了中间的石台之外便只剩下了墙壁。可这些墙壁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符咒与铃铛，每当山风吹过，便叮铃铃直响。
　　石台中央，一名白发老道正在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本古籍。身旁，放着一鼎朱红的香炉，香炉里面正散发着阵阵轻烟。
　　这名白发道人正是石苍山，苍云道观之主，玄云子。此时躲在这石洞之中却不知在绸缪着什么。
　　“咳，咳，咳。”玄云子轻咳数声，也不知是不是被香炉里的轻烟熏到。
　　玄云子缓缓将书合上。然后站起身来走下石台。双手负在背后，在石洞内缓缓踱步。
　　“哎！”玄云子轻声叹息。复而自言自语道：
　　“再有半甲子便是七煞会贪狼之际。可我仍是无法参破这伏天之法。若然妄启天劫，又该如何周全自身！”
　　“倘若错过这次机会，以我的修为，是否又能撑到下次！”
　　玄云子忽然停下脚步，伸出右手，掐算着手指。
　　片刻后，玄云子眉头微微皱起，满脸忧心。
　　“竟然是这个时候！莫不是当真要应了这九劫之限？”
　　玄云子缓缓走出石洞，抬起头朝着远方天空深深凝望。片刻，叹息声又起。
　　“罢了，还是先往溟寂古林一趟去吧！”
　　说罢，玄云子道躯径直冲向苍穹，又猛然俯冲至远方。只刹那后，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深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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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溟寂古林位处西南荒泽之地的大晔山脉之上。是世上最为古老最为庞大的森林。其东西绵延三千余里，南北贯穿两千余里。林内遗留无数洪荒古兽，凶厉无比。
　　自创世之初便有无数人无数次探入这溟寂古林，但却只有一人进入溟寂古林最深处且活着走出来！
　　这人便是三千年前的奇士，子书泓渊。
　　三千年前，子书泓渊遍踏溟寂古林，将自己于林中所见记录成书。
　　而这本书亦是流传至今，无数修士乃至平民都有浏览。它帮助世人了解了溟寂古林的种种。让许多试图进入溟寂古林的人有所准备。
　　这本书便是《洪尨见闻录》，也就是《洪尨古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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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的溟寂古林远不如夜晚来的恐怖，诸多野兽并不在白天出没。毒雾瘴气也在日光照射之下容易躲避。是以探索溟寂古林的人总于白日潜入。
　　而今日，又有客人造访溟寂古林了。
　　“吱吱吱。”林间落叶满地，行人踏在上面不时发出吱吱的声响。
　　从石苍山离开的玄云子出现在溟寂古林中。
　　玄云子左右四顾，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从沂梦泽进入溟寂古林已经大约三百余里了，可为何除了一些人间凡物之外，古经上所记载的异兽却不见一只？而且这几十里之内，好像连稍大些的凡物都不曾出现！”
　　玄云子心生疑惑间，远处却忽然传来了破风声。
　　玄云子停下脚步，静静凝视前方。
　　“吼”
　　一声野兽怒吼响起，从树丛间窜出来一只六条腿的白虎，这只白虎身上没有一丝杂色，身体足足比普通的老虎大上两倍还多。
　　白虎望着眼前的玄云子就像望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张开虎口便朝着玄云子奔来。
　　玄云子不闪不避，单掌轻轻抬起，顿时沛然真气从掌心劳宫穴涌出，雄浑真劲搅动层层落叶，瞬间将白虎击退。
　　白虎吃了一瘪，痛嚎一声，向着远方奔逃而去。
　　玄云子望着白虎逃去的身影兀自摇头道：
　　“古经中并未对所有异兽详细做解。不曾想这六足巨虎竟是这般不堪一击。若这林中异兽大多如这六足白虎般不济。我要何时才能寻得堪当重任之凶物！”
　　“看来不能在这外围浪费时间，加紧向深处赶去吧！”
　　玄云子这般想着便不再停留，加紧脚步朝着更深处奔了过去。方要起身，却又忽然停下脚步。
　　一道白芒闪入玄云子眼睛，玄云子扭头朝着光源处看了过去，却瞬间惊讶起来。
　　原来，方才玄云子运功之刻，罡风将身边层层落叶与尘土刮起。以至于埋于地下的一只碧绿扳指露出些许。扳指经太阳照射，折射出无数道光线，吸引住了准备离去的玄云子。
　　玄云子朝着扳指走了过去。伸手，运气，将还有大半埋在泥土中的扳指吸出。却只听得咔嚓一响，一段拇指指骨连同着扳指被玄云子一同吸入掌中。
　　玄云子丢掉指骨，仔细打量着手中扳指。只见，碧绿的扳指中一道血纹蜿蜒纵横，极像一条朱红的小蛇困于其中。而这物件，玄云子先前分明见过。
　　“竟是流香幽榭的翠狱囚龙！”玄云子略微吃惊地自言自语道。接着，玄云子袍袖一挥，烈烈劲风扫过先前埋着扳指的地方。
　　一具完整的尸骨呈现在玄云子眼前。尸骨上虽无血肉，但也并不枯朽，应是身亡不过八九年而已。
　　“若是所料无差，这尸体便应是蔺子杰的了。十年前他离开流香幽榭后便与慕容绿珠一起消失，从此再无音讯，怎么会出现在这溟寂古林还成了森森白骨！若这尸骨真是蔺子杰的，那慕容绿珠呢？”玄云子自言自语道。随后，玄云子再挥衣袖顿时周围掀地三尺，可并未有其他的发现！接着玄云子心生蹊跷，朝着先前白虎逃窜的方向跟了过去。
　　才走三里，眼前的景象却惊呆了玄云子！
　　只见，白骨堆积如山。野兽的头颅被丢的遍地。许多尸体上还连着血肉，山风吹过，阵阵恶臭让人头晕目眩。正前方有一间很大的“屋子”，准确的说这不是一间屋子，也不是洞穴，只是一处遮风避雨的物体。仔细观察，却是一架巨大的骨骼上面搭满树枝所构成。玄云子似乎明白了为何此处没有野兽出现的缘由。
　　而“屋子”前面，先前逃窜的巨虎与一个七尺之高的黑猿正在疯狂撕咬着一只山熊的尸体。这只熊还淌着鲜血，分明是刚被捕杀不久。
　　玄云子眉头微促，露出厌恶的表情，却仍是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枝叶的声响吸引了巨虎与黑猿的注意，两只野兽同时转过身来，朝着玄云子嘶吼。
　　这一转身却惊呆了玄云子，那黑猿哪里是黑猿，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的面孔，披着一身猿皮罢了。
　　少年形态佝偻，满身污秽，朝着玄云子龇牙咧嘴露着凶相。嘴里的生肉还未来得及咽下，嘴角还滴着鲜血。好似发现玄云子与自己形仪相似，眼中戾气竟消减不少。
　　那巨虎好似认出了玄云子，向着少年低吼数声，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刹那后，少年杀意又起，双手落地，像一只豹子似的朝着玄云子冲了过来。
　　玄云子身不动，气自扬。雄浑罡气瞬间凝结，护住周身。玄云子讶异于少年的情况，所以并不想着出手，而是仔细地观摩着。
　　少年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了玄云子身前，可他并未察觉到玄云子的护身罡气，一头撞在上面，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少年大是不解，待在原地露出疑惑的神情，与他的外表结合起来变得很是滑稽。
　　可这一撞之下却让玄云子大为吃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有如此蛮力。却也因此变得有些欣喜。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扬起。
　　少年只是迟疑片刻便又朝着玄云子冲了过来。玄云子收起护体罡气，给了少年近身的机会。
　　少年来到玄云子身前，屈指成抓，纵身一跳，便朝着玄云子咽喉攻击。玄云子双手一抬，便将少年双臂虎口牢牢拿住，任凭少年如何用力也无法挣脱玄云子的束缚。
　　双手被锁，少年张开不大的嘴巴，咬向了玄云子喉部，可是身材有限，双手又被玄云子困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是摸不到玄云子咽喉。无奈之下低头向着玄云子抓住自己双手的手臂咬了上去。
　　“哼，果然是只畜生。”
　　玄云子说罢，右臂一抡，右手只手便将少年双手拿住，腾出的左手抵在少年头上。
　　攻势再受阻挠，少年头一缩，攒足了力气朝着玄云子胸前狠狠撞了过去。
　　“撕，咬，撞。”每一种攻击方式都是从这荒林淬炼出来的最原始的最直接的搏杀方式。没人教过他什么，他只有模仿着林中的野兽的动作与他们搏斗！
　　他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古林中已经生活了八个年头。从出生便带来了杀劫，饮着神荒之血活了下来。好在神荒的威仪震慑下，很长时间之内没有野兽敢靠近这里，在他最脆弱的时候。
　　求生的本能让他从很小便学会了吞噬神荒与猊泽还有溟寂古猿身上的腐肉，也机缘巧合的服食了三名生活了千万年的荒古凶兽的兽丹。这让他有了与野兽搏斗，有了在这荒林活下去的资本。也让他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生活了八年便有了成年人一样大小的身体，也比任何凡人的身体更加壮实。
　　可是这些也使得这名人类变成了野兽，比野兽更强大的野兽！
　　但，他眼前的玄云子又岂是凡人！
　　任凭少年如何攻击，玄云子总是微笑着轻松化解。但他凶狠的目光与强大的蛮力让道者甚为欣喜。他感觉到了，他要寻找的目标正是眼前的这名人形野兽！人形的野兽不比真正的野兽更加利于做事吗？
　　“很好，很好。”玄云子看着眼前的少年，轻笑着自言自语道。
　　“让我好好看看你的野蛮，让我好好体会你的力量。我将会把你变成这世间最为强大的野兽，变成我最为忠实的奴仆。哈哈哈哈。。。。”
　　旁边一直观望的巨虎看到少年受制，咆哮着朝着玄云子攻击过来了。可是玄云子眼里根本容不下它。
　　“哼。”玄云子冷哼一声，右手袍袖一拂，看似飘逸潇洒，实则却有千钧之力。在巨虎欺身之际，重重打在巨虎头颅上。
　　“嗷。。。。”
　　巨虎一声哀嚎，头骨已然撕裂。巨大的身体如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然后，鲜血从头顶，从七窍缓缓了流了出来。
　　见同伴死去，少年变得更加狂躁。
　　“嗷”
　　少年怒吼着，趁着玄云子击杀巨虎时的一刹分心，扑在玄云子左身朝着玄云子左臂奋力咬了下去。
　　玄云子一惊，忙运真气汇向左臂，却为时已晚。一大块血肉被少年从手臂上撕咬了下来。
　　“孽畜，你。。。。”
　　玄云子顿时愤怒。一掌拍在少年天灵之上。少年一声未吭，便瘫倒在了地上。
　　“哼！”
　　玄云子冷哼，右手二指并伸，点在左臂肩头。鲜血顿时止住不少。然后扯下一缕道袍，手一抖，布条便缠绕在了左臂伤口上。然后低头凝视着地上的少年，心里默默道：
　　“没想到这畜生还挺在乎同伴，这长久的荒芜生活仍是不能完全泯灭他的人性吗！”
　　“这样也好。”
　　玄云子想罢，右手一伸，将地上的少年吸在掌中。提着少年顺着来时的道路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