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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生人勿近1 / 6.十页瓦

6.十页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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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三手滚跌了下来,摔得不轻,屁股一落地,他就跳了起来,脸色绿得瓦青。
  沐正阳沉声道。“你紧张什么?”
  黄三手揉了揉痛胀的屁股,叫道。“不好,上头有座老房子!”
  沐正阳猛是一惊,老房子,土话又称:枋房。
  据说,是古代异族敛埋邪教外道的墓中暗棺。这类暗棺不埋人,不葬鬼,专敛一些破规僭道不恕之罪的无妄恶人。
  传说,这类暗棺,不接风,不沾水,不惹土,不见阳,不葬阴,又名:五不枋。
  千百年来,五不枋传闻诡谲离奇,世人知之甚少,泱泱数千岁月,唯有一樽见过天日,据说是战国时期吴国大夫伍子胥所出。
  “这艘铁轮上,怎么会有老房子?”
  沐正阳心头不禁泛起了嘀咕,但黄三手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莫非是遗失的那口主棺?”
  他心中疑虑,偏头望向了老烟枪,老烟枪同样惊怔不已,他将烟枪啅别进腰间,踩上了船舵,第一个爬了上去。
  沐正阳将面罩丢给了六子,也紧跟了上去。
  进到里边,才发现,这是一处狭促的暗道,依稀有些像似排风管道,但里边布局,却又和风管全然不同。
  这里只有两尺来宽,下宽上窄,越往上爬,越窄隘,几乎容不下人身,管道里,蜿蜒曲折,三尺一折上,两米一曲上,稍有不慎,便磕头碰鼻。风管绝不会作这种梯形递增的弯曲缩口设计,如果是这样,根本无法通风。
  沐正阳心中有些迷惑。“难道这是一口逃生管道?”
  据说一战时期,英国轮舰上便设计有诸多另类逃生管道,便于轮舰没于战火之时,船员困于舱内无法逃离所增加的暗道,隐蔽性极高。
  老烟枪伏着身子,爬在前头,眼前尽是密集的蛛网,他扬着电光,又抽出了腰间的烟枪,吃力地前行,气息有些短促道。“这是幽冥摆渡里头的黄泉荡口,也不知这口子会通往哪处哩?”
  这是一艘两层高的通用邮轮,如果直上上去,不出意外,应是驾驶舱或是水房之类的舱室。
  老烟枪用力捅了几捅密不透风的丝网,手上劲道拿捏未准,险些栽头反贯了下去,他咬了咬牙,右手托着壁板,左手里的烟枪适力一戳,上头昏聩的光线照打进眼来,他看见了许多日用品及生活器具,诸如牙刷,水盆,背囊等物具,都被蒙在了蜘蛛网里。
  “上头还有一个舱咧。”
  老烟枪有些意外,用手剥开来棉絮般的丝线,歇了口气,一点一点光光亮透打进眼帘,他扬着电光探过去,正照在了铁架床上边,单从朦胧的轮廓望去,这是一个较大的舱房,应是船员休息舱。
  老烟枪照打了几下,这个角度比较死,望不大清舱内情况,他干脆用手来扒,跟着跳了下去。
  脚下吱哒一声,像是踩在了西瓜皮上,脚下一打滑,险些栽倒。
  他低头看去,正踏在了一只人手上,腐白的皮肉,顺溜被踩踏出去了一半,剥离开来,暴露出赤裸裸的苍白手骨。
  这个人,蜷缩着身子,弯偏着脑门,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死了,老烟枪拎着烟枪拨了两拨。
  沐正阳将手电丢给了身后的六子,顺手从腰间抽出来一条九节白色腰带,划拉一声,灵光闪闪,看得出这条腰带的稀罕之处。
  老烟枪心底知道,那是他沐家的传世法器,九节龙骨鞭。
  百千年来,一代代传承下来,也是‘十三卫’公认的会长标识。
  竟被沐正阳拿来作了腰带。
  心说:这小赤佬,癖好偏得很,行为处事愣是别于常人。
  只见他捅了几捅,又剥开了死尸脸部的蛛网,老烟枪看到,这人咧歪着大嘴,颚骨垮塌在了背囊里,一只只拳头大小的绿蛛从他嘴里进进出出,往来于废嘴与背囊之间,钳扯出根根寸许左右的糜腐肠脏,窒息难闻。
  两手死死反卷在后背之上,就好像是上边背着一个东西,沉重异常,将整个身子压垮得不负重荷,弓身弯曲在床榻周边。
  “探长,不对咧,这死人珠子有些些怪呢。”
  老烟枪不禁退了一步,这种情形倒震不住他,只是这具尸身的瞳孔:那不是人的瞳孔,它长有两只,瞳色也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死人也不该这般,这是红褐色的,泛着离奇的光亮。
  沐正阳也有些诧异,细看了两眼,侧头问向后边的六子。“老乞丐呢?”
  六子回头寻了几眼,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老烟枪缓了口气,道。“三只手一跤跌得厉害,怕是藏着不敢进呢。”
  沐正阳看着他,挤出一个笑容。“进不进可由不得他。”
  他沉思了片刻,用九节鞭扫掉了一人躯身周边的蛛网,能看到尸身的两手,十指扭曲变形,指甲尽数脱落,皮肉毁败得厉害,说明这人生前不是从事重力劳苦工作,便受过某种酷刑折磨。
  他脸色深沉,继续往下身拨去,露出了同样诡奇的两脚。
  “难道他们是船轮上的劳工?”
  沐正阳心思浮漂,一时有些茫然。
  “这人死得怪糟糕,不会是第九朵黑菊在这里吧?”
  老烟枪愣愣地看着他,又道。“这地方最好还是带上面罩妥当些。”
  沐正阳微微摇了下头,并没有接六子递给的面罩,心头仍抓不住那诡谲的感觉。
  他快步往前,迅速将这间暗舱查探了遍。
  让他诧异的是,多数床铺周边都趴有这样的尸身,一目过去,大致有数十具。
  这般趴躺着,不正常。
  而且所有尸身的方位都是一致。
  他心说:莫非是之前暗舱里布下九菊迷花阵的那位高人,又布下了什么风水法局?
  他疑虑地扫了几下边近的尸身,陡然后背一凉。不细眼窥探整个舱室,根本发现不了,所有尸体,好像形成了一个字,是‘走’字,沉思中的沐正阳一言不发,忽然意识到什么,拉起老烟枪就往后退去,老烟枪惊愕地问他做什么?
  “这地方不能待。”
  沐正阳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老烟枪便觉事情非同小可,手里的烟杆一抖,险些跌落。
  三人往后退去,六子紧握着手枪,警惕地戒备舱内四周的异动,脚下一个不留心,被东西磕了一下,猛打了个趔趄。
  他低眼一看,是个黑漆漆的东西,他蹲身摸了摸,像是个大铁钉,这不是普通的钉子,它有手腕般粗细,碗大的钉帽上,刻有诸多奇怪诡奇字符。
  六子惊叫道。“大哥,这里有东西。”
  “天玄图?”
  老烟枪顺着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寒气,他没有看错,钉帽上的诡纹和黑铁纹箱上的如出一辙,他不确定地望向沐正阳。
  沐正阳眉目锁得厉害,依次说了三个方位。“西南,东北,正中。”
  六子快步上前查探,须臾传来了声音。“大哥,各有一枚大铁钉。”
  沐正阳又道。“东南左七五步,西北右九五尺。”
  六子回道。“东南五枚,西北九枚。”
  “十八锁魂钉?”
  老烟枪喉间一抖,大喊道。“三只手呢?”
  六子回到身边,有些不解道。“这铁船里,怎么钉上这些大钉头?”
  沐正阳淡淡的吐了两字。“锁棺。”
  “锁棺?”
  六子一怔。
  这舱内除了死尸,并无任何棺木。
  那又会用来锁什么棺木?
  他陡然回过味来。“难道是这艘船?”
  沐正阳不说话,他看了几眼四周的铁钉,正声道。“黄帮主呢?”
  六子道。“黄帮主下来时闹了肚子,身子疲虚,搁后头歇气呢。”
  沐正阳心说:这老乞丐子,真会挑时段。
  他大步往回迈去,正见着黄三手蹲在一处角落里头,他唤了一声,黄三手回身冲他打了个虚声的手势。
  沐正阳一怔,走上前一看,他正蹲在那里细细数着铁架脚上的黑蚁,整个铁脚上边,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沐正阳轻笑了声。“黄帮主倒是好雅致?”
  黄三手自言自语了句。“蚁后娘子不挪屁股,这些个黑子军是不会离窝呢。”
  “什么意思?”
  沐正阳一愣,直盯着他。
  “要起海啸啦!”
  黄三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看铁脚上边的是什么?”
  沐正阳抬眼细致看去,除了密麻的黑子军,并无任何端倪,本想说黑蚁,心说:这老乞丐这个时候必当不会问这类问题,一定另有蹊跷。
  再细眼一探,不禁心头一凛。
  “天地脚?”
  这两根铁脚,顺着看去并无端倪,只是支撑天板的两片带凹槽的铁架子,槽距六寸少许。但如果平向望去,奇异立现,它就像是火车的铁轨轮槽。
  轮槽里,依稀可见,黑蚂下边有紫金色细丝线,密如蜘网,附在轮槽边缘。
  铁脚上下直通,上头直达天板,便到了源端,而下边,被黑麻麻的蚁群覆压,根本望不见尽头。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是紫金盘丝线,他失声道。“这舱里有十页瓦?”
  传说百越古人入敛时,都不用棺木,而是用炻土烧瓦,瓦长三米开外,宽距五尺,外厚三尺有二,共有十页构成,故称:十页瓦。待沐浴王化,受中原王朝文化影响,才改用的寿木作棺,这类石瓦棺柩,并不是入土平葬,而是采用蜻蜓点水,竖葬方法。
  一口十页瓦往往重达百千斤,为了便于安葬,每逢下葬时,都会借用天地脚推进地宫墓穴。
  这种安葬方式十分离奇,埋棺事,只需稍稍一推,便轻易进入,就如蒸箱般推送。而取棺,却异常困难。只因,棺柩入葬地后,天地脚里的紫金盘丝线,便会自动收卡。那是一道十分诡奇的墓葬机关,会将十页瓦牢牢固在其中,其目的是为了防止盗墓贼毁败。
  故有:十页瓦,九头牛,之说,示意取棺之困难。
  古时,广东广西山区那边有‘煮骨’的老俗,死者入葬三五七年不等,要起棺煮骨。起土后的十页瓦,常被用来当作后人的床榻,借以祈福,吸纳先人阴福庇佑,但也有忌讳者,会重新准备寿棺安葬先人。被弃的十页瓦,往往会被丢弃在深山老林,最终成为僻死荒野的漂客乞者的落骨之柩。
  “只是,这舱内,如何会有十页瓦?”
  沐正阳心里不禁有些泛疑。
  黄三手站起来身子,吐了口气。“这铁船里头,真是棺中棺,墓中墓,不是活人存命的地儿哟。”
  沐正阳惊疑地看着两只铁脚,认真道。“前辈之前可有见到前边的定棺钉?”
  黄三手点了点额,算是回应,他先前是见着了,但一看见老房子的布局,就吓得退了出去,并没有细致的去数,突地又问。“看清多少根没?”
  沐正阳道。“总计十八根。”
  “什么,十八根?”
  黄三手喊了声,脸色异常道。“确定没数错?”
  沐正阳正眼看着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黄三手急道。“黄家锁棺,五根锁吉,七根锁福,九根锁贵,九为至极,黄家之人锁棺,从未超过此数,自古如此,除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拍着腿就往里边跑去。
  沐正阳才走了两步,便听里边传来声音。“完了,完了,这锁锁坏了哟!”
  六子吃惊道。“黄帮主,有什么不对吗?探长说这铁船就是口大棺,锁的就是它。”
  黄三手忿骂道。“何止是大棺,这黄家祖人是吃了熊心胆子,作死哟,将幽冥黄泉棺和十页瓦锁在一起啦?”
  沐正阳疑惑道。“还有幽冥黄泉棺?这两口棺,又如何锁在一起?”
  “你看这些尸身,难道看不出是‘十页瓦’里头的降尸么,只是这一口十页瓦里头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降尸?”
  黄三手有些不大确认,又指着西北九枚铁钉,道。
  “这叫定魂钉,三钉定凶,里三圈,外三圈,能将煞气困在棺柩里头不得动弹。”
  他心想:这位祖人也是下了血本,破了几十年道行,黄家门人从来没定过三圈定魂定,这钉子一下去,困死了棺材里的东西,也活活把自己钉死了。
  他边说边拿手抚摸钉子,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钉子上边动过手脚。他右手划过一圈,摸到了粗糙硌手的蛇鳞皮,这个没错,黄家定凶用的便是蛇鳞钉,再一摸,不禁后背一寒,竟是满手的黑墨水。看来,钉子先前浸泡在黑墨中,他急转向沐正阳。“探长,这位祖人怕是没死哟!”
  “何以见得?”
  沐正阳也蹲下来查看。
  “九子三圈定凶魂,是我黄家的规矩,往往都是定缚一些不世凶灵,九子定魂钉一但打出,便表明凶恶无常!我黄家之人,通天命,知机福,不畏灾厄横死,既然打钉,便是抱着必死心思,这钉上没有定钉人的心头血,说明老祖打了退堂鼓哟!”
  老烟枪一惊,顺手在脚边西南方位的铁钉处摸了几摸,手里头滑溜溜的粘稠液体,他放至鼻前嗅了嗅,是人血不错,疑声道。“那这些个钉子又是哪个打的?”
  黄三手摇黄着脑袋,也答不上腔。
  沐正阳听得诡奇,皱着额眉问道。“黄帮主,依着你看,高人定的究竟是黄泉幽冥棺?还是十页瓦?”
  “幽冥黄泉棺?”
  黄三手不确定的低道了声,又连摇着脑门。“像似十页瓦呢。”
  沐正阳正声道。“究竟哪个?”
  黄三手有些乱了心神,喊道。“叫花子我怎晓得哪个嘛,这两口棺扣在了一起呢。”
  沐正阳脸色越来越凝重,心中隐隐有些作寒。
  黄三手继续道。“现在是亡灵引渡黄泉荡口,这口大棺已是过了渡口呢!眼下必须得把这口主棺找出来,探长,要劳您沐家一叶穿金绝技了。”
  老烟枪啐骂道。“叫花子你脑瓜子跌糊涂了么,不晓得一叶穿金沾不得水?想败了探长道行不成?”
  黄三手急眼道。“你说咋子办嘛?这渡口一过,咱们就等被鬼船拉走吧。”
  老烟枪脸色难看地望向了沐正阳,眼眸中透露确有其事的色彩。
  六子贴近低声提醒道。“少爷,老祖宗可不许你碰它,这可是坏了本家数百年来的规矩,老爷的境遇你可得放心头,亡魂野鬼的日子可不好受。”
  沐正阳自小境遭就和他人不同,命运里背负着太多的纲规门矩,为此才年少离家,同宗族决裂,从军后更少杀伐决断,血溅沙场,见过太多的死亡,早已麻木,对于俗人尘富贵,人生风云,已然看得透透的,一些墨守陈规的条条框框更是无需执守,反倒让他觉着心底抵憎。
  他摆了摆手,面色时阴时阳。
  所谓,一叶穿金,乃寻棺探穴绝技,就算阎罗棺柩,以沐家人功力,只需凭借一金一叶也能轻易给你找出。
  按道理,这么一艘废弃的铁船,没了几口所谓的棺木也就罢了,并没有谁会去在意。就算它真是艘鬼船,如若实在诡奇凶毒,直接毁破即可。江头码港上,尽是军队警卫,甚至连火炮也调来了,一发铁圆蛋,将它轰进江里头便也就没得啥幺蛾子。
  但黄家祖人特意送来,又点名找他,就连黄三手明知事态凶奇,也定要他布阵寻棺,恐怕里边的事由蹊跷不会这般简单。
  沐正阳呼了口气,自从踏上了这艘鬼船,他从没有这刻这般过心绪难宁过。
  他转向了六子,轻叹道。“老爷的金灵钱带了没?”
  “带着呢,六角方纹钱。”
  六子迫切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沐正阳正色道。“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我说过,只有我妨鬼的份,没什么东西能克我。”
  又道。“那东西怕是震不住,换七星铢。”
  “七星铢,前年被老祖宗损了半角,就是触了规的败事,少爷您忘了?”
  六子道了句,随即轻声道。
  “上月佛家大舅公上广州时,叮嘱过您,这月犯忌,金牛逆水,说是不让碰。”
  “那就别让它下了水。”
  沐正阳看了一眼老烟枪,他脸色难看得非常厉害。。
  他将九节鞭丢给了黄三手。
  “三只手,你来帮执九节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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