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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引流贯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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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上了甲班,这是一艘两层高的客轮,看形态,应是十八世纪早期的英国商客共用油轮,油轮并不大,比现今的大英商轮小了不止一两个个头。
  一群带着放毒面罩的军士抬着尸体往这走来,沐正阳唤住他们,掀看白布来一看,浓眉深锁。
  六子退了一步,他倒不是怕尸体的人,只是这尸体太过诡怪:死者的面部,几乎已经完全不能称作为脸,两只死鱼眼珠子耷拉在外头,白脓脓的浆糊状皮肉铺在上边,膨胀得厉害,如发了臭的豆腐脑般,叫人忧虑担架稍稍抖动一下,它就便要倾流而下。
  老烟枪吃惊道。“这是咬死的?这口下得可不是一般的毒。”
  黄三手愣住了。“探长,这是烂了,还是腐了?”
  他刚讲完便细思恐极,这才刚听说死的人,便就成了这般模样,不禁叫人惊惶死者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化了。”
  沐正阳淡淡说了句,从一名警卫手里拿了个面罩丢给了六子,六子不好意思的压了压帽檐,脸红道。“大哥,我不用。”
  沐正阳严肃道。“这东西得处理,要是传染就糟了,吩咐几位弟兄,将尸体烧了,对了,下过那地方的军卫全部隔离起来,等我回来再处理!”
  六子点头领着几名卫兵下了甲板。
  黄三手伸手想从身边警卫那里要个面罩,警卫退身一步并未给他,他不安的看着沐正阳,又看了看老烟枪。“探长,咱们不用那玩意吗?”
  沐正阳脱下了白手套,笑着拉着他手。“不用,你我干的就是这行当,这点小场面,不叫事。”又转向老烟枪道。“二舅公,您说呢?”
  老烟枪笑道。“也不晓得里头啥气味,老汉我只要闻着了这小黄叶的味儿,心里头呀就安在得很呢。”
  黄三手苦笑着看他俩,心说您舅孙爷俩心倒是宽。一个是上海滩上名贯中华的铁血神探,人惧鬼怕,一个是浦江里头的老泥鳅,鳞毛也不会掉一根,和你们牵扯在一块儿还能有小事?
  心说:给你沐正阳当个参谋军师还行,想让老叫花陪你玩命,想得美呢你!
  这边沐正阳早已抓起他手往里走,黄三手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干巴巴的跟着走。
  “先去驾驶舱看看吧,咱们的这位船长可不是位叫人省心的主。”
  沐正阳说了声,带头前行。
  轰的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个晃动,掀得众人东摇西摆,吃惊惶惶。
  “发生了什么事?”
  沐正阳脸色一沉,停也不停的往船舱迈去,他步子大,扇来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黄三手暗骂一声,也只得跟了上去。
  三人进入船舱,整个船舱被封得密密实实,一丝光线也看不见,里边漆糊糊的一片。
  沐正阳从警卫手里要了个电筒,走在前边。
  越往里走,里头越寒气凛骨,冻得人牙齿咯咯响。
  黄三手打了个冷喷嚏,颤了颤身子,道。“这舱里咋黑漆漆的,比墓里还森冷?”
  老烟枪四下照了几下,鼻喉有些呛。“这里好像有人撒了东西,味够冲的。”
  沐正阳不说话,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他来到一扇窗户边上,皱着眉头从窗口往江面看去,玻璃比较脆,薄如纸,却根本望不见外边。
  他敲了敲玻璃,发出噹噹的铁响声,他轻声疑惑道。“瓷的?”
  老烟枪一惊,凑上来敲了敲,噹噹的铁响声使他有些囫囵,一张写满故事的脸上疑云重重。“这玩意不是铁么?”
  “这是种特殊的材质,具有高折射率。”
  沐正阳淡淡说了句,又朝身边的卫兵吩咐道,“你出去看看。”
  警卫跑出去了一会,随后进来报告道。“报告探长,这玻璃隐光,外头根本看不清里头啥情况。”
  沐正阳点了点头,都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边上的老烟枪睁大了眼。“不对咧,昨夜明明能瞅见里头亮灯来着,莫不成真见了鬼?”
  沐正阳若有所思的道。“可能你见到的并不是灯光。”
  “探长,你们看。”
  黄三手忽地喊了声,他打了打手里的电筒,黑暗暗的空间里,隐隐之中能看见一个个巨大的货物堆放在货架之上。
  老烟枪帮着照去,灯光昏黄暗淡,照出了舱里的大概,这里好像是一个空间不大的货舱。
  沐正阳看见了铁架上用粗铁条扎箍着不少巨大圆木,有些太过沉重已将腐锈的铁架压瘪,不少切口坠跌在地,这些圆木,少说也有十来尺之粗。
  也不知从何处取得如此巨木?
  圆木大部分呈乌金色,好像是有人刻意涂上,有些因江水浸泡已经腐朽发白,膨胀得厉害,裂开了不少犬齿般的口子,上边洒满了白色细粉。
  沐正阳脸色有些沉。“这么多沉香木,用来作什么用?”
  老烟枪跟了上去,他细细看了两眼,又刮下些来嗅了嗅,锁眉道。“好像是防尸粉,里头怕是有东西?”
  他忽然指着一处道。“那处好像有图纹。”
  沐正阳一看,圆木下方刻着个诡奇的符号,他看了两人一眼。“像不像铁箱上的诡文?”
  老烟枪摇了摇头,道。“看着比铁箱上的还诡奇,它好似是佛经里头的鬼文。”
  沐正阳一怔,问道。“两位前辈可知什么意思?”
  两人互看了一眼,并没什么头绪。
  黄三手颤了颤身子,开口道。“咋瞅着这地方有些似墓室?”
  老烟枪点上了旱烟,却没有去吸,脸色凝重难看道。“何止是墓室,这一根根圆木简直就是一座座活棺材呀。”
  沐正阳偏头看向他。“二舅公的意思?”
  “同行啊!”
  老烟枪眉头一锁,鲜有认真道。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沙地里淘出来的,怕是想避水警稽查才换用这些沉香木头,又往上头撒了防尸粉盖住尸味,只是不晓得哪处丘子里头淘出这多个东西?这可是桩大买卖呀,老汉我淘沙摸穴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多。”
  他指着一根圆木上的字符,又道。“你看,这里的都编排着数号,从这里一直到那头,你们再看这里,这个符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一种古老的文符,两杠上边,再加有两个圈点,在鬼文里边,它代表着七,说明这是第七口棺材。”
  沐正阳两人抬眼望去,正如老烟枪所讲的那般,每根圆木下侧都刻有不同的奇诡符号,一直往里数,竟有二十六根之多。
  两人看在眼里,不禁打心底佩服老烟枪道行深厚。
  老烟枪突然叫道。“怪呢,这里怎么少了一口棺木?”
  黄三手疑盯着他。“老泥鳅,你眼瞎呀,你当渔市里头收黄鱼呢,论斤称两,这不明晃晃摆着的么?”
  老烟枪不对劲地摇晃着脑袋,他眯着眼细细地一个个往里边寻去,忽地停在一根圆木旁,抬手敲了几敲,脸色难看道。“探长,你手底那群猴崽子是不是碰过这里头的棺木?”
  沐正阳一怔,大步迈上去,他细看了几眼圆木,好像并无任何异常,又敲了几下,传来咚咚的质朴声响,他略是诧异,疑盯着老烟枪道。“实心的?”
  老烟枪这时才啅了口烟,黑脸道。“空心的才怪呢。”
  他刚要说话。
  六子这时进到船仓来,见几人神色异常,摘下了面罩,细声探问道。“大哥,怎么了?”
  沐正阳不说话,借助手里的电筒来回四下的扫视船舱里的圆木,不禁心头疑云重重。
  这些圆木的堆放角度以及方位,看着十分诡奇,它好像和一种图阵有关?
  还有就是这些圆木为何都要这样斜着摆放?
  船舱空间并不算很大,中间是近两米的走道,走道一侧根本摆下一根几近四米之长的巨大圆木。
  而这里的圆木却全部都是斜向摆在了过道的两侧,每根圆木的切口直对另一根切口,彼此贯通衔接,所有圆木全部衔连起来,高高低低,宛似一条蜿蜒盘踞涧口的戏珠青龙。
  这么摆不正常,难道是特意摆成这般不成?
  他心中疑虑逐渐被好奇替代。
  心说:莫非是哪位风水高手的布局设置?
  他幼时曾有听姑母口诉:所谓风水之法,南派与北派各有讲究,南派多以听风望水为主,专于定关寻脉之技,而北派则善于拈风生水之法,精于图法布阵。
  所谓:南小伍,北老玖,东渡佛陀西送鬼,便是风水百门之中集大成之楚佼者。
  眼前这种布局,分明属北派图法中借风取水的其中一门技窍。
  看来,这艘废船,曾有高人布局不错。
  沐正阳沉思了片刻,用电筒照打了几下,灯光停留在了九号圆木,那里正是龙头的位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根好像是他之前敲过的那根实心圆木。
  他惊疑道。“前辈,气息好似有些不对头奥。”
  老烟枪沉声道。“这是风水北派的引流贯珠法局,法局并无异端,怪就怪在其它棺木都在,偏偏少了主棺。所谓:人无头必死,蛇无头不走,这水龙要是没得了脑壳子,那引流贯珠不成白瞎了么?”
  佛家祖上,历来便善五行,通八卦,这类借风取水的风水布局手段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沐正阳脸色一沉,拔出来手枪。
  六子立马会意,快步上前,用手枪拨开了圆木周边的蜘蛛网。
  圆木上,隐隐渗处一道黑红色诡异液体,腐臭难闻。
  六子皱眉道。“大哥,这里有情况。”
  沐正阳右手微微一挥,几名警卫便上前去,不多时一名警卫惨哼一声。“啊,有怪物!”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巨大的白影猝然从圆木之中飞扑出来,疾如闪电。
  嗤地一声嘶鸣,便扑翻一人,那人惨嚎一声,瞬间化作一瘫灼烈的脓白臭液,冒出阵阵刺鼻的白青浊雾。
  “大家快散开,圆木里头有东西!”
  六子大喊了一声,连开数枪。
  警卫又是突突地数十枪扫出后,那六米多长的怪物痛鸣了几声,巨尾猖狂摆拨,拍得舱壁咚咚巨响,船身颠簸不止。它扫倒几人后便蹿掠出船舱,直扑江面,警卫急追了过去,早不见了踪影。
  黄三手心口一寒,惊道。“虺蛇养尸法?”
  沐正阳极是惊怔。
  虺蛇养尸,传闻是一种古老的尸葬之法。
  这种尸葬需在人还未断气前,将活人和虺蛇一同活埋进棺木之中,借以虺蛇阴寒气血,筑以尸身不朽。倘若墓主不死,便可元神永固,登极天道,墓主若死,则尸存千年不腐。
  据说,此种葬法之人需八字极硬,命数九阴,方可。
  此葬还有一大禁忌,便是生肖属虎、猴,等人绝不可用此法安葬,否则不是身丧虺腹,便是堕落幽冥,人鬼难做。
  老烟枪猛啅了两口旱烟,压了压心绪后讲道。“主棺可能有人碰过哟,这畜牲踞在主棺位置不走,怕是另有讲究呢。”
  “那真正的主棺呢?”
  沐正阳喉间一干,侧头偏向了六子。
  六子回道。“据之前检查的弟兄汇报,他们并没有动过这里的任何圆木,也并未见着什么虺蛇之类的异物。”
  “那就真见鬼了咧。”
  老烟枪低呤了声,转向了沐正阳。
  沐正阳借助手里的电筒四下细致的照去,船舱空间就这般大小,摆放了如此之多的棺木,里边又站着这些人,空余的空间里根本找不到那口所谓的主棺。
  “那主棺究竟又藏在何处呢?”
  “大哥,会不会是在弟兄们出事的那处舱室里头?”
  六子探近小声地说了句,脚下一个不小心打滑,踩在了刚才惨死的那位兄弟的步枪上,正磕在了舱壁上,磕得额头热血淌流。
  沐正阳厉视了他一眼,六子羞愧的压了压帽檐,退到了他身旁警戒。
  黄三手眼尖,指着六子磕的位置叫道。“你们快看,舱壁上好像有亮缝。”
  沐正阳抬眼望去,壁舱上,由于先前巨虺的撞击,当真裂出来一道两寸来宽的裂口,裂口处隐隐能见缝中透打过来的晦暗光线,他心头略是疑惑。“莫非有暗室?
  “船上属虎、猴的全部下船去,退出港口!”
  老烟枪这时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他现在才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来。
  沐正阳身子一怔,连忙望向了老烟枪,老烟枪脸色鲜有的异常凝重,让他觉得事情非同小可,命令道。“属虎、猴的全部给我下船!”
  十多名警卫便迅速跑步下了铁船。
  他看了一眼老烟枪,老烟枪将烟枪别在了腰间,点了点额,示意可以动手。
  沐正阳左手一挥,几名警卫便拿着气割器具将船壁切开。
  空气里弥散着浓烈的气割废弃颗粒和刺鼻氧化气味,沐正阳锁着眉头紧盯着壁板被一点点切割开来,光线越来越亮,身边的六子几次张了张嘴,牢牢将他掩在了身后,就差没将他挤到舱壁上,
  沐正阳几次将他拨开,有些生气道。“你干什么?有话就说,别憋着。”
  六子急道。“少爷,您属虎!”
  他这次并没有喊沐正阳大哥,更没喊他探长,而是恭敬的叫了声少爷,两眸中满是膜敬与担忧。
  “我还要你告诉我什么属相?”
  沐正阳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八字硬着呢,要不早死广东那边了,放心,这世上只有我妨人的份,还没什么东西能克死我。”
  “是,少爷!”
  六子恭敬的敬了个警礼,意思就像再说:无论前方何种凶恶,我都将誓死卫你周全,至死不渝。
  黄三手看着他俩,直摇头。他冲六子打了个:我挺你的手势,却被六子一把扯往了左边,遮住了沐正阳唯一暴露在外的臂膀,黄三手大拇指还举着,只是意思完全变了。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眼前尘雾四起。。
  沐正阳抬手扇了扇迎面扑来浓/浊的尘灰,眼帘中赫然出现了一个东西。
  一具邦硬硬尸体正挂在了壁缝里,两只浑/浊的眼睛滑跌到了头发上边,两个红褐色眼珠子只有绿豆般大小,看着根本不像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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