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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院长听了方先生的话，先是反应过来这份试卷居然是白如衣的，那尊连续六年都没能考过的“大神”，壶里学院有史以来最为资深的学生。
接着心里就是一阵不悦，你老方也不是才入行不久的愣头青，我是叫你给这个问题学生行个方便，你居然给我整个满分出来，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杜院长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老方啊，你也是为人师表的，应当知道张弛有度、过犹不及的道理，虽然之前我是交代过你这个嗯嗯是吧，但是你也不能直接给他弄成满分啊。要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样对学生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嘛。”
方先生苦笑一声，说道：“可是院长，我什么都没做啊。”
听了这话，杜院长大吃一惊，仔细询问了考场之上白如衣作答的详细过程，得知他规规矩矩，硬是全凭自己的本事拿的这个满分，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杜院长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没有事先把题目透露给他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壶里学院虽然名声不显，但这份试卷却是来头颇大，乃是青龙王朝的官方组织的统一命题，而参与命题的老师也以疗养的名义进行一段时间的隔离，为的就是确保公平公正。
虽然只是一个从业资格考试，但国家的抡才大典，却是容不得任何个人伸手染指的。
倘若真是方老师动了什么手脚，如果被人捅了出来，就连他这个院长也逃脱不了干系。
方先生义正言辞说道：“方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听到方先生的保证，杜院长也就释然了，没有什么猫腻就好。
至于白如衣是真的厚积薄发，还是耍了什么小聪明，他也不是那么在乎了。宁错杀，不放过，赶紧把人弄走才是头等大事。
白如衣合衣躺在床上休息，忽然一个同学跑了进来，对他说道：“如衣，你舅舅来看你了。”
白如衣道了谢，问清了舅舅的所在，这才信步走了出去。
在花园旁的雨亭中，白如衣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舅舅姓萧，名大器，当年也是被白如衣的外公一家寄予厚望的，如今是微尘郡某间酒楼的小管事。
他不敢表现得过分熟络，微笑着说道：“舅舅来了。”
萧大器早已在亭中的石桌边坐下，看到白如衣向他打招呼，见这个外甥还是有些呆呆的，果然是读书读傻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另一个石凳说道：“坐下说。”
白如衣也就依言坐下，等舅舅说明来意。
萧大器说道：“如衣啊，咱们也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你在这壶里学院已经蹉跎了十年了，连续六次参加大考都未能通过，这第七次想必也不能例外。我跟你父母商量了一下，今天是来帮你办理退学手续的，这个仙啊咱们不修了。然后在咱酒楼里给你安排个跑堂伙计的差事先做着，工钱嘛起先肯定不高，但舅舅当年也是从伙计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今不也挺好么？”
白如衣对于这番说辞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了，自从他连续三次没能考过之后，母亲和舅舅便一直有让自己退学的打算，认为乡下娃子没那份命，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别成天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而原本的乡下少年经过这么些年的学习，开阔了视野，对于外面那更广阔的天地也有了一丝小小的憧憬，不太愿意再像祖祖辈辈一样从地里刨食吃。加上父亲的默许，便一直这么僵持了下来。
眼下么，好不容易才得来了一个契机，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拿多少分，但杜院长想必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白如衣自然更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因此对于舅舅的絮叨，他一是欣然欢迎，二是虚心受教，三是绝不反驳，最后则是未必会听。
舅舅说了一阵，觉得这个外甥还是懂了点事，不像以前一样闷声闷气，自己说的好像都起到了效果。
因此，他说了一阵之后，突然说道：“既然你也没意见，那就带我去见杜院长吧。”
白如衣吓了一跳，心想你都没问我的意见，怎么就直接越俎代庖了？赶紧说道：“这个不急，舅舅咱们还是先说说家里吧，我也半年未曾回去过了，情况都还好么？”
舅舅有些生气，没想到这个外甥只是表面迎合，内里还是那么执拗。当下也只能耐着性子，说起了些家长里短的事。
父亲还是任劳任怨，母亲还是喜欢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跟邻里把关系闹僵，谁谁谁家的孩子在哪里做工，一天能赚好几个铜板呢，你堂妹三个月之前嫁人了，如今已经显怀，明年年初就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说到这里，舅舅突然说道：“你妈给你张罗了一门亲事，是郑屠夫的女儿，小丫头我也见过，干活勤快，有一把子力气。”
“什么？！”白如衣吃惊得站了起来。
起先他听说父母安好，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现在是否安好，有没有照顾好身体。接着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又不禁感慨天底下的孩子果然都是同样的不幸。待听到什么“亲事”，还是一个“有一把子力气”的屠夫之女，不禁脑补了一个女张飞的形象出来，三魂七魄都差点给吓没了。
白如衣急切地说道：“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我还小，亲事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舅舅正色说道：“小什么，你都十八了，还不成亲，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接着，又压低声音说道：“郑家的嫁妆可不少呢，你娶了他家的女儿，再当几年伙计，就有本钱自己盖几间房子了。”
听到舅舅的话，白如衣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自己几年后的生活：破败的茅草房，生病的妻子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却买不起药吃；一个冒着鼻涕的小孩在脚下哭闹着喊饿，米缸里却早已经没有了余粮；自己摸遍了全身，终于翻出了一枚铜板，然后天人交战，要做出艰难的选择，保大还是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