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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忆往事痛彻心扉 传书信暂道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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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袁彬武试夺魁,声名鹊起,闻噪京城。一时间袁宅门庭若市,拜访者、学艺者络绎不绝,八抬的官轿、四抬的民轿、双辕的马车排成了长龙,一直到胡同口拐了弯,才看不见了,隔三差五还有上门保媒说亲的,袁忠不胜其烦,却也怠慢不得,笑脸相迎,一一恭送。
  折腾了有七八日光景,袁家逐渐恢复了平静。才得空儿,袁彬便把红丫头唤到书房,扔给她五两银锭,笑着吩咐道:“帮我弄两身像样的女式衣裳来,余下的赏你了!”红丫头谢过赏,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转身跑了出去了。
  不多时,红丫头从陕西巷口绣衣坊夹回两身衣裳来,手里还提着个红漆木匣,放在桌子上,笑道:“少爷,我选了两身衣裳,不知合不合意,要瞧不上,我再去换,捎带脚还置办了木梳、镜子、头饰、胭脂,我猜想用得着!”红丫头目光伶俐地望着袁彬。
  袁彬翻了翻衣服,又打开木匣瞧了瞧,面露满意之色地说道:“你别给我传出去,要让老太太知道了,要误会的!”红丫说道:“少爷您放心,我嘴严着呢!”说着嘴角往上一勾,含笑又问道:“少爷什么时候让红丫头,拜见少奶奶呀?”
  “什么少奶奶,只是一位朋友......”袁彬朝红丫头说道,话还没说完便被红丫头打断了,“少爷别说了,你后边肯定要说‘素未谋面,萍水相逢’对吧!”红丫头面带愠奴之色,撇着眼看着袁彬,“我不问了,若有吩咐找小红就是了!”说着做了个鬼脸跑了。“别胡说去......”袁彬在后头喊着。
  袁彬连衣服带木匣一起用包袱皮儿裹起来,到后院马厩里牵了匹马,把包袱往鞍前一挂,翻身上马,朝东北方去了。马走的不快,一路上竟是给袁彬打招呼的人,袁彬跨在马上一一拱手回礼。约莫一刻钟的光景便进了哈德门,给皇城内运酒的车都打此门进城,人们又称之为“酒门”。哈德门内大街热闹非凡,路东有客栈、锦芳小吃店、千芝堂药铺,除启元茶庄、缘生客栈......商铺鳞次栉比一家接一家。
  那夜袁彬从夕照寺救下那女子,打马回到马神庙街,在胡同口绕了两圈,终觉深夜带个女人回家甚是不妥,便耗到城门开启,把姑娘安顿到了哈德门内大街缘生客栈,这一带属内城治安很好,贼人一般不敢到这里造次,袁彬跟店掌柜也有些交情,也正好代为照顾一二,便在柜上压了二十两银子先行离开了。
  袁彬滚鞍下马,把缰绳仍给小二,自己提着包袱进了客栈。先到柜上把包袱交给了老板娘,请她递进姑娘屋里,自己则在门外等候。透过窗棂隐约看到姑娘撩动秀发,换去衣衫......袁彬脸一红,别转过脸去,只听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传来木蓖丝丝地刮发声,好半晌姑娘轻唤了一声“袁君请进来坐吧!”
  说着门开了,袁彬转过身来,竟一下子怔在当地,这是那夜被五花大绑,险些丧命的落魄女子?那姑娘本来天生秀丽,此刻换了藕荷色湖绸面水泄长裙,外套一件白狐风毛边比甲,映着屋里朱红的帷帐,发似乌云叠翠、鬓如刀裁新鸦,竟使满室生辉!袁彬见她娇羞满面,流眄送波地看过来,不由心头一阵急跳,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姑娘见他这样,用绢帕捂着嘴浅浅一笑,把袁彬让进屋来,又倒了杯水双手托着递给袁彬。袁彬接过茶杯,神色也恢复了自然,呷了口茶,问道:“姑娘,怎知在下姓氏?”姑娘嫣然一笑道:“君之风采虽为亲睹,威名却广播京华,小女子怎能不知呢!”袁彬笑着摆了摆手道:“定是掌柜的又胡擂了,姑娘过誉了,那夜马驰人急,行色匆匆,倒没来得及与姑娘攀谈,敢问姑娘芳名,哪里人氏?”
  “哪有你这么问的?”姑娘双眸含笑看向袁彬,四目一对,袁彬赶紧把目光移开,回避了她的对视,“在下孟浪了!”袁彬略低着头说道。“小女子姓王名雨晴,叫我雨晴便好。”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时无情却有晴。”袁彬点着头,自言自语道,遂又接着问,“那日见雨晴姑娘落难,想你身世定极为坎坷,既然有缘相识,我该问上一句......”说道这儿,王雨晴满面春色顿时变了颜色,两行泪珠夺眶而出,抑制不住心中悲情,身体向前冲出几步,肩膀依在屋柱上戚声说道:“可怜我的双亲......”袁彬紧上前几步,站在王雨晴跟前,“雨晴姑娘,有话慢叙,若是袁某这一问,勾起了姑娘的伤心往事,在下实在不忍。”
  “我家是直隶顺德府王氏。”王雨晴说道。
  “可与王凤池是近枝?”直隶顺德府王氏是大商贾,做贩马生意白手起家,当家的王凤池,江湖绰号“马王爷”,在北直隶、山东、山西、关外名头很响,因此袁彬一听顺德府王氏一下就想起了王凤池。
  “正是家父!”王雨晴低垂着头回道。
  “雨晴姑娘原是王凤池老先生千金,失敬之急!”袁彬叹道,旋又想起了什么,不禁心中一凛,“前不久听说顺德王氏家中发生了变故,老先生已故去,莫非......”
  王雨晴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眉宇间透着一股凄厉之色地说道:“小女今日沦落至此皆因此事。”王雨晴向袁彬诉说了她家的遭遇。
  “前年顺德知府富敬引荐了一个叫古暮山的人与家父结识,启初家父看在知府的面儿上与古暮山来往了一段时间,后来知道这人是七佛祖堂会总领,与家父结交是想拉家父入教。”王雨晴回忆着往事,对袁彬娓娓道来,“家父为人豪爽,仗义疏财,顺德府无论官吏士绅、商贾艺人、地方豪强都跟家父有所往来,不过家父也不是不辨黑白什么人都结交的,这七佛祖堂会尽干些蛊惑民心,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有反叛朝廷的野心,便疏远了古暮山。古暮山见家父态度冷淡便安排堂会顺德府总坛主陈东阳,深夜造访与家父摊牌,承诺家父只要答应入他们的堂会,便奉为直、鲁、豫三省总领,未来若能天下大定,家父便是‘邢州王’”
  “这些贼人是看中了老先生在江湖上的声望和王氏家族的财力,才极尽拉拢。”袁彬皱着眉头,分析着说道。“正是。”王雨晴点了点头,“家父江湖行走多年,一眼便视穿了他们的图谋,严辞回绝了他们。”
  “家父在顺德府名声赫赫,他们倒不敢怎样,不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去年开春,家父带着两位哥哥和五十多个家丁到关外贩马,本意是带两位哥哥熟悉路线和马市,以后家父便不再出山了。结果家里的副总管被七佛祖堂会买通了,家父前脚出发,他后脚便把路线、人手偷着报给了古暮山。”王雨晴此时已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古暮山勾结马匪刁龙彪,在狼牙山瑞龙谷埋伏人截杀我父亲一行,大哥在厮杀中殒了命,三十余家丁也被惨杀殆尽。家父背上挨了两箭,带着二哥和几名家奴且战且退,堪堪逃出瑞龙谷,返回顺德府。箭头上抹了剧毒,家父回到顺德府不久箭毒发作故去了。”说道此王雨晴掩面哭泣,身体不停的抽搐。
  “乾坤朗朗,竟如此胆大妄为!”袁彬一掌击在了案角上,因用力过猛,竟把案角拍裂了。
  “家父和大哥尸骨未寒,顺德知府富敬竟做起了‘保线媒人’要我许配给陈东阳。我誓死不从,带着三名死士冲到前厅,一时刀剑相接,火光乱舞,混乱中我手刃了陈东阳,砍伤了富敬,可最终寡不敌众,被他们擒住了。她们压着我到了北京见古暮山,古暮山见我决心与他们为仇也无计可施,便定下杀我祭坛,后边的事儿你全知道了。”说到这里王雨晴擦了一把眼泪,举首仰望,默然不语。半晌,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如今母亲、哥哥不知身在何处,我却孤身在此!”
  不觉已是戌时初刻,天已黑透,袁彬自觉孤男孤女同处一室已多有不便,遂起身告辞,“雨晴姑娘,时辰不早了,我该回了,萍水相逢是莫大的缘分,你尽管宽心住下,我也帮着打听你家人的下落,一切从长计议!”说着袁彬便要推门出去。
  “袁君,”王雨晴看着袁彬绷着的面孔,心想:“此人是个至诚君子。”旋移步到袁彬身旁,蹲身福了福,悠悠地说道,“今儿个我真欢喜,能向人吐吐心里话,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我......我会记住你的......”
  袁彬瞧着王雨晴的面庞,被烛光映得殷红,乌发垂于胸前,恰似一尊圣洁的玉美人。过了许久,袁彬朝王雨晴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双手打拱,回身离开了客栈。
  三日后吏部文书颁了下来,封袁彬为锦衣卫百户,皇上又授了口谕,调袁忠到清宁宫侍卫太皇太后,袁彬司职乾清宫侍卫总领。这样一来袁氏父子分侍太皇太后和皇上,一跃成为皇室近臣。袁忠带着袁彬和袁家一门老少,开中门,摆香案,行五拜三叩谢皇恩,袁忠又与上门道贺的亲朋一一寒暄。
  袁彬回屋拎了已备好的物品,正欲去缘生客栈探望王雨晴,结果被扎着脑袋往里跑的红丫头撞了个满怀。“少爷,你这是干啥呀,差点撞晕了我!”红丫头倒退了几步稳住身形,揉着脖子,噘着嘴说道。袁彬听了红丫头的话倒也不生气,走过来问:“撞到你了,用不用揉揉?”
  “算了吧,你那双天天揉铁核桃的手,还不给我脖子捏断了呀,下回走路注意点儿!”红丫头调侃着说道。
  “有事吗?”袁彬言归正传地问道,“给你送信,刚才门上来了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自报家门说是哈德门缘生客栈的掌柜,替别人捎信。”说着红丫头把信递给袁彬,“少爷,我看老是在外边住也不是事儿,何不跟老爷、太太说明了抓紧定下来!”
  袁彬夺过红丫头手里的信,狠狠瞪了她一眼,红丫头脖子一缩躲到一边不吱语了。袁彬垂首看信,书简上用钟王小楷竖写着四个字:袁君亲启。字体秀丽端庄。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素笺,上面放着一缕乌发用红绳扎着,还有一方丝帕角上绣着一支勿忘我花儿,展信来看,前面写了一诗一词,诗是《采芙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离而居,忧伤以终老。
  词是《蝶恋花》: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水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后边写了数语:
  袁彬兄台鉴:夕照寺蒙兄施救,缘生栈获君眷顾,恩德无以为报。今与之别离,非雨晴寡义薄情,盖进退维艰,不能还乡侍母,亦无力手刃仇敌,夜雨绵绵,徘徊无计,但久累兄台亦非长策,细思,涸辙之鲋,相濡以沫,不如散处江湖而相望。有缘再报君情!
  袁彬看完信不觉神色黯然,倒退了两步,坐在了炕上,许久才仰头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到,“但愿他日陌路相见,我们不要擦肩而过......”
  红丫头在一旁看了个真切,方才春风满面提着东西要出门,看了信便换了个人似的了,想着便靠前关切地问道:“少爷,怎么了?”袁彬把信递给了她。红丫头接过信匆匆看过,脸色也愈发苍白,抖着手又还给了袁彬,叹道:“少爷何必如此儿女情长,你们都还年轻,聚散有定,离合有缘!我看少爷与这雨晴姑娘是有缘之人,他年定有重逢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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