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守黑城之战 二

　　“大家让我很感动，我为学院有你们这样的一群学生感到自豪，你们自己也应该自豪，因为你们有头脑，有见解，不盲从，你们是国家的未来，现在，我在这里，于赛略尔公国公历二七年七月十四号，宣布，你们都毕业了，你们都是合格的教士，希望你们以后在未来的路上，不被艰难阻挡，不被厄运吓退，不被威胁所威胁，不骄傲自满，不目空一切，虚心请教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是神的世界，无路你们艰难险阻，雍容华贵，衣衫褴褛，权力滔天，又或是仁慈悲悯，心如铁石，神都将与你们同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要放弃对神的祷告，我们都是神的子民，我们当团结一心，永不放弃，当黑夜来临，在魔鬼的地盘上也要用最后的力气，去点燃属于光的蜡烛。”
　　麦迪伦站在讲台上，他身形笔直，衣服纤尘不染，没有一丝皱褶，他神情深切，眼光里的情感仿能将人融化。
　　可台下的孩子们就炸了锅了。
　　“什么，我们这就毕业了？所有人？”一名学生大叫。
　　“哇，真的吗，教授，你是在开玩笑吗？”虽然平时还是有点畏惧麦迪伦的严肃，可是现在，大家都被心中那如惊涛骇浪般的荒谬感给淹没，这些情感，将他们所有人包括伊万，都淹没的不能呼吸。
　　太荒谬了，教授一定是在开玩笑，还有至少三年的学期呢，这就毕业了？
　　麦迪伦无声苦笑。
　　”大家有什么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要做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都可以去做了，还有，以前我太严肃了，我很后悔没和大家好好交流，如果能够重来，我会在阳光四射的沙滩上和大家一起看海，或是去看夕阳的艳红，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多事情没做，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和克丽丝塔说声对不起啊。“
　　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还有之林，爸爸好想你啊。“
　　”教授，您为什么说我们已经毕业了呢？“特里斯站起身来，彬彬有礼。
　　”因为，“教授深吸一口气，”和平在几个时辰前就已经决裂，帝国与黑白，无土，蓝临，詹姆，月白牙，沙之国七国同时开战，同学们，不，亲爱的祖国一份子，我们虽已成教士，但毕竟这是我们的家园，请诸位务必尽心尽力守住她。“
　　麦迪伦鞠躬，他本不是纯粹的教士，他也是赛略尔人，他的血管中流的也是人血，人血中包含着人类强烈的情感，尤其是对祖国的情感。
　　还有，他准备去看看已经成了家的前妻，就去远远地看看，不再想和她道别了。
　　这是祖国生死存亡之际，何必搞得自己那么纠结？
　　整座学院的学生们都在激烈的交谈，他们有些冲出大门，奔跑，有些情侣或情系已久的男女拥吻在一起，当着所有教士的面，所有明令禁止恋爱的教授的面，有些在迷茫，有些在哭泣，可更多的男生，不，现在该称他们为男人了，他们互相挤靠着，自觉排成一整队整队的团体，像军部走去。
　　不时地有人加入他们，本就是一支上千人浩大的队伍，越走越大，队伍越来越庞大，最开始是学生，后来有了工人，农名，打铁的老李老王老张，卖早餐的大爷，街上偶尔小坑一笔的商贩，马夫，信差……
　　他们昂首挺胸，直着脊梁，他们边走边唱着：
　　”亲爱的家乡啊，你在何方？
　　年少的我沦落到了秋叶飘不到的地方；
　　这里有鸡鸭鱼鹅，肉脯满场；
　　却没有你的糯饼与野菜汤；
　　有一天你的消息忽然四处传荡；
　　让街上人人知晓；
　　哦，我的家乡；你正在被歹徒欺凌；
　　被贼子偷藏；
　　我打碎了我的钱框；
　　买了一柄利剑、一匹好马、一点干粮；
　　人们看我行色匆匆，问我去向何方？
　　我说；
　　好男儿应当仗剑驰马，征战沙场；
　　保卫家乡。“
　　——
　　伊利奇被飞马的铁蹄撞得七晕八素，飞出几十米远，还好那个黑夜使者不是冲他来的，那个黑夜使者的目标现在身首分离，脖子里溅出的血有稍许都洒到了伊利奇身上。
　　他看看四周，一片狼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战争，战争至少双方都要流血，可现在对面的骑兵还没有到下一个，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因为他们看起来始终是那么生龙活虎，威猛悍勇，他们胯下的飞马收起翅膀后也强的不像一匹马，它们都是怪物，它们用装了蹄铁的蹄子踢人，一蹄便可以把人的身体洞穿，连能挡住飞箭的甲衣都挡不住，它们咬人，它们的牙齿根本就不是普通马的平牙，而是像狮虎一样的尖牙，这根本就不是马，这是一只批了马皮，长着翅膀的老虎。
　　一时间，城墙上鬼哭狼嚎，伊利奇站起身，他弯下身去找他的斧子，可他的斧子被血肉，尘土，尸体给遮的不知哪去了，在他被撞飞出去的时候，斧子便脱手而出，现在在这种屠宰场，没错，就是屠宰，因为这是一方倒的屠杀，没有一把武器，伊利奇会更恐惧的。
　　其实他已经够恐惧了，这不是在打仗，这是在送死，他哆嗦着，看自己的脚尖。
　　忽然他给了自己一巴掌，那么凶狠，那么用力，仿如对待仇恨十年的人，他对自己说，
　　”唔，兄弟，你居然胆怯了，白给你吃饭长这么大的个子了，真是外强中干。“
　　他随便找了把长剑，那是普通人双手用的阔剑，用来破甲再好不过了，他单手便提了起来，那些骑兵正在屠杀城墙上的守卫，城里也已吹响号角，大批士兵集结着赶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做一枚钉子，不要死的太快，拖住这些骑兵，哪管被杀的鬼哭狼嚎，哪管被杀得鸡飞狗跳，一定要拖住骑兵，他们再强，也不过几百，能是整个城的对手？
　　我们整个城的男女老少，可都是战士。
　　阿木额上沁出了汗，他在对方刚飞冲上来时就发动了攻击，刀界闻名的——拔刀斩，那是利用刀的弧度在刀鞘中被拔出时高速的移动而造成的远超常规的挥动的超高伤害，而且几乎每把刀都带有一定的弧度，而阿木的刀的弧度比普通的刀要更弯一些，已经接近一个半圆的形状了，阿木在超高的拔速中拔出了一个圆般的轨迹，他要一击必杀。
　　杀贝尔！
　　一群再凶悍的狼在失去首领后都会多少有点惊惶，我打了那么些年的猎，就让我来，挡你的道，杀你的马，宰你的头，将你碎尸万段！
　　贝尔神情严肃，完全没有平常的稍许慵懒，他抖了抖手中的鞭，胯下的马随心转意，高高跳起，完全超了阿木的攻击范围，翅膀微张，背后是烈烈太阳，如神明般向阿木挥去第一鞭。
　　和拔刀斩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腰间的甲极其光滑，是由巨蛇的颈鳞打造，鞭子在上面缠绕盘旋，他抽出的第一鞭，本来的力量加上巨大的离心力将会是他原本实力的四倍以上，更何况，阿木的攻击根本打不到他。
　　可阿木扔掉了刀，刀呈弧线飞了过去，画出锋利的圆，直取贝尔脖颈，贝尔第一鞭只能转换方向，抽向阿木的刀，他不能躲开也不能格挡，那是拔刀斩术拔出的刀，若是让它轻触自己的甲，贝尔知道，断的一定是自己的身体。
　　可鞭子将刀抽成了两半，就像被另一把绝世雄兵给斩了一般，断口光滑如斯，鞭子却余力不减，直指阿木，半步黄金，准黄金的实力乘以四，力量竟视白银上阶，刀术超一流的阿木的拔刀斩为无物。
　　又一把刀飞掷而来，然后又是一把，接着又是一把，又是一把，又是一把，又是一把，刀刀不绝，阿木飞速后退，沿路捡着死去的士兵的武器向贝尔扔掷过去，不仅仅是刀了，有长剑、阔剑、短剑、矛、斧子、盾牌……各种武器，如漫天雨滴般洒向滑冲过来的贝尔，阿木在这一刻虽然在后退，可他气势如虹。
　　但他不能后退了，后面是墙了，但在后面就是已经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与坚盾兵，他无所畏惧。
　　前面被他扔掷的武器一一粉碎，最后那件武器是一把阔刀，他认得它的主人，那是一个豪爽的汉子，大方，善良，他的心愿就是在明年能娶他心仪的那个姑娘为妻，阿木见过那个姑娘，水灵，聪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等那个汉子在明年来娶自己，她甚至偷偷的瞒着父母织着自己的嫁衣。
　　那是一件大红的，喜庆的，样式仿公主装的嫁衣，那汉子抚摸嫁衣的针脚，曾向阿木夸耀他准妻子的手艺。
　　可是他死了，所有的梦想愿望，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彩礼嫁衣，都化为乌有！
　　阿木迎身而上，他留了一把刀给自己，他左手去抓破掉阔刀的鞭子，鞭子直接撕裂了他的手掌，嵌入手臂之中，但以无关紧要了，阿木右手持刀，右腿发力，爆射而出，左手的血洒了满地，右手的刀如落日长虹，力劈贝尔。
　　长虹贯日，本是剑的绝技，阿木却用在了刀上。
　　但他再也没了力气，他的脖颈处一根鞭尾出现，一丝血涌出来，他无力的掉在地上，刀砸在遍地尸体上发不出声响，他看着天空，脑子里什么都不想。
　　只有一片空白，然后便是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