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算甲张半甲

　　次日上午太子府内院落针可闻，这个时候正是太子上课的时候，府内的太监宫女们都是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弄出动静否则以太子的性格少不得就是一顿板子，如若太子心情不好可能丢了小命不说还要连累外面的家人，当朝太子虽然在外总是一副对谁都亲厚有加的样子，但内院的老人可是都知道太子发狠是如何的可怕，每每太子府新进的宫女太监，听前辈的第一次告诫就是尽量要远离内院，有事的时候也尽量要没有动静，尤其是太子在上课的时候那就更要遵守这一点了。
　　院内正厅，太子杨端推着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老者睡眼朦胧，老态尽显，但那一双睡眼中露出的可不止那么简单。老者正是太子太傅张半甲，说起他的另一重身份才是最让世人吃惊的，前朝秦末天下算甲，太子太傅，秦末世公孙永登基后的太傅，世人言曽算无遗策一己之力为公孙之秦续命十年之久，可谓当得起士林所言“天下算甲张半甲”。武威城破公孙氏末代双星双双陨落，百官十之八九皆被当街腰斩，唯张半甲得时任隋王的杨靖安携长子杨端三次登门拜访，后张半甲开府入东宫为杨端之师，短短三载杨端受封太子，张半甲自然又回到了曾经的位置太子太傅。
　　“先生，这次的礼算是送出去了，为了这把断虹赵无涯断双臂而归，怕是无望知命了，为了交好他宁弦孤不提之前，仅此一次便折损了东宫三位天下行走之一的赵无涯，堂堂一品境刀客，就这般折了，真的值吗？”太子杨端垂手而立等待先生的解释。
　　张半甲捋了捋胡须，睁开了那双睡眼：“殿下，数年前朝中李淳风为陛下定策取齐平东境，灭南晋断楚赵之连，如今齐灭晋亡，赵楚孤立于东南西南两侧以不成气候，而此番征战齐强晋弱，宁国公又添一攻，当年宁国公隋陛下起于西北，三城百里的祖地仅靠着宁家三百骑征战南北，灭南宋，破天完，等等数不尽数的战役皆出宁代信之手，而后广陵议事，各路豪杰皆言当以宁为主，可宁国公闭门三日不出，三日后开府举宁家黑云旗立于主帐前，率宁家云旗十三将跪于帐前举陛下为主，方有大隋之根基，这其中利害你应该明白吧，这些年之所以没有人和你说过这些，想来是陛下觉得时候未到吧，老头我老眼昏花神智不清说了想来也没人会和我计较。”
　　太子杨端后退了一步，面露恐色，口中言语道：“竟有此般之事，为何孤二十余年未有耳闻？”
　　“殿下，这般秘辛早在你未出生的时候就被列为禁忌了，你久居宫中就算市井间多有言传又怎么能入殿下之耳。他宁家于社稷有天大之功，如今袁氏破晋，陛下自然是要赏的虽然一门两公想来不大可能，但袁文耀想来还是会被封公的，你那四弟之母婉妃可是袁文耀的妹妹，你可别忘了。而那宁家小子自幼行事便荒诞不羁，视天下礼法于无物，但你仔细想想，宁国公与其夫人是何许人物，宁弦真的是那般无能之辈吗？而且听闻此子生的甚是美貌，北地曾有言传入京中说此子宛如谪仙，不提别的，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傻子吗？”说完此番话，张半甲便闭起了双眼，似欲睡去。
　　太子杨端见此状低声说：“谢先生教诲，孤送先生回去休息。”
　　张半甲点了点头，太子推着张半甲向后院走去。
　　太子杨端心中自然是有了一番衡量，朝中暗流数年前便开始了，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虽然久座太子之位，但陛下起于草莽对这些所谓的礼数本就不太在意，加之如今四皇子势力逐渐壮大隐隐有压过东宫的趋势，老师让我去示好于宁弦想来也是出于此意吧，那宁弦整日醉生梦死逛遍京中各大名楼，据说十岁之时府内便莺莺燕燕南北国色尽养其中，溜猫逗狗更是自称无人能敌，可这般人物却让老师这么重视，这是藏拙呢还是真就如此，真让人头疼。
　　宁府后宅宁弦在正厅中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被捆着的一名黑衣女子，玩味的笑道：“姑娘，我观你年纪轻轻长得也不错不好好找个人嫁了跑我这来寻思何必呢？女孩子红袖添香素手研墨多好，非要学那些江湖豪侠，何必呢，我那老爹在外面潇洒我这做儿子的就只能在家遭罪了，玄甲这是第几波了？”
　　宁弦神后的健硕男子闻言紧忙答道：“回公子的话，这次是第九次了。”
　　宁弦摸了摸额头说道：“哎呀，快十波了。”随即神色一转冷笑道：“带下去，下午我要知道这次又是哪家的。”
　　玄甲默默走上前去单手提起了那名女子走出门去，那女子还在嚷着：“宁弦你个狗贼你和你家那老贼都不得好死！我齐地忠义之士百万，你宁家擒得住我又挡得住所有人吗？”
　　宁弦自然是没有理会，刺客吗，这种人这些年见了不知道多少了，老王八蛋马踏江湖走遍了天下半壁，灭过的世家豪门不计其数，如今广陵国公府内堆着的各种武学典籍古书古画不计其数，都是这些年马踏江湖所得，这得罪的人呢自然也是不计其数，当今天子曽笑言于宁国公：“若天下欲刺杀你宁国公的刺客倾巢而出我这武威城装得下否？”宁弦自幼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刺杀百余次，早已习惯了，见玄甲已经将人带了下去便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厅后走出一名豆蔻年华的美俾，一身红色，静步走到宁弦后面为其捏着肩膀，宁弦似已习惯这般并未睁眼轻柔的问道：“阿春，今儿不是说要和阿夏阿秋去赏景吗？怎么还在府里？”
　　阿春努着嘴抱怨道：“公子，这两个小娘皮都什么时候了，马上正午了还没起床呢，谁家的婢女这般能睡，还赏什么景？”
　　话音刚落厅后传来一憨憨的女音：“好你个阿春，早起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公子这边酸了，说我们不起，你怎么不说自己什么时候起来的啊？”厅后随着话音漫步走出两名婢女想来就是阿夏阿秋了，阿夏一身翠绿打扮，娇憨的样子实在惹人喜欢，身旁的一身橘色打扮的阿秋则有些冷淡，远不如阿夏那般讨喜，国公府人尽皆知的三明二等丫鬟便是这三位了，春夏秋三人，太子杨端也是多次送礼被退后才想到这点送了阿冬过来，正巧凑齐了春夏秋冬，不过毕竟是外来的阿冬至今仍没融进这i小圈子里来，平时的林林总总也多是三位丫鬟打理。
　　宁弦抬了抬眼见二人也来了，说道：“今儿不是说要去看景吗，这个时辰怕是看不成了吧？”
　　阿夏赶忙嘟囔道：“看什么景，看公子不就成了，外面的景那能有公子好看。”说完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倒是没一点丫鬟的样子。
　　“就你会说话是不是，你们三个啊，倒还是让本公子省心的，那阿冬进来没起什么幺蛾子吧？”宁弦闭着眼问道，这阿冬生的不差，但来宁府就是为了帮太子盯着宁弦的，宁弦又何曾不知，不过宁弦这每天吊儿郎当的样倒是不怕这个，来就来吧，也是没啥办法，便由她去了。
　　捏着肩的阿春嗤笑了一声，低语道：“好了不少了，上次奴婢不是去找她聊了一次吗，这利害关系她还是清楚的，而且这里倒还好毕竟不是家里，只是京中宅子这边，等公子带她回了广陵就红袖她们几个知道她要起什么鬼心思不把皮扒了晒太阳？”
　　听得红袖二字，宁弦眉头微皱显然是在思虑什么，自打三年前入京，开始还好就当出来游玩散心了，可今年起越来越想家了，想大姐，想红袖她们那群丫鬟，唉，那京话怎么说的来着‘京中米贵，贵得很啊’想来近日老王八蛋也快回来了，本公子也应该可以回广陵了吧。
　　正想着广陵的美酒佳人，门外一家丁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玄丁见过公子，段爷来了，说是老爷派来见公子的。”
　　宁弦听闻此言也没去多想，便说道：“请进来吧，准没好事，没让胖子来找我反倒让老段过来了，本公子到是要看看他又有什么破事来折磨我。”
　　宁家云旗十三将排行第九之人便是刚玄丁所言的段爷，这云旗十三将正应了一句话术业有专攻，各怀本事，段爷就是段景嵘，据传为二品小宗师，一手断矛用的是潇洒无比，生的也不差，家里本就是秦百载武勋世家，说貌美倒是过分了，但是长得干净又谈吐不凡，年纪又不太大才不过三十左右的岁数，广陵郡不知道多少春闺小娘都惦记着呢。
　　段景嵘步入正厅，微微施礼道：“公子，老爷四日后便可入京，知道公子这三年受尽了苦头，特命在下给公子送来一对年幼黑虎，听闻是齐地异种，知道公子喜欢这些赶忙就给送过来了。”
　　宁弦闻言怒气骤起：“嘿！他个老王八蛋还知道本公子在这受苦三年啊，这嘴巴都淡出个鸟了，天天喝什么清酒能喝出啥滋味来，满京城也就那醉春楼的吃食还算能勉强入嘴，他可倒好送我两个老虎能干啥？能吃啊？”
　　段景嵘倒是习惯了这番大不敬的言语，都是跟随国公爷多年的老人了，谁不知道公子这个样子偏偏国公爷喜欢得紧，从不打骂，赶忙回道：“公子，在下此番提前回京还带了三名齐地厨子，乃是齐皇宫御厨，老爷一剑结果了齐王之前还没忘问了问那三位冠绝齐地的厨子在哪，怕公子您在京中吃不好睡不好，这赶忙就命在下给送来了。”说完段景嵘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宁弦倒是消了气了，这老王八蛋好歹是惦记我的，咱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便对段景嵘说道：“得嘞，段叔也别走了，这送都送来了，吹得那么狠咱们也尝尝吧，看看这厨子到底行不行，不中用就拖出去砍了就是，正好本公子还留了最后一箱烧刀子，今儿咱哥俩不醉不归？”。
　　段景嵘赶忙笑着回应：“行，不醉不归。”
　　这宁弦话音刚落，府里便开始忙乎起来了，公子要请段爷喝酒，这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三个丫鬟见此也静步退了下去，显然是不放心这京中的下人不懂规矩，怒了公子大家都没好果子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