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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系主三——川殇 / 第一章:我们仨 一

第一章:我们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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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修炼
  “不错!但下身过于僵硬,注意平衡!保持现在攻击频率,如果觉得适应则继续加大!时机合适我再反击。”孙尝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
  尝侧身一闪,鹰妖一拳打空,有点失去平衡,于是便化为本相,翻身一翅膀扇去半金色的羽翼上带有疑似金属般的锐利。他不希冀能够击中孙尝,只是为了抓住下一次攻击的节奏先发制人。果然——孙尝向后一仰,看似堪堪闪过斩击,实际上以生物之眼的改造,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幸好鹰妖平时也训练妖术,挥击后空中散落的几根羽毛幻化为小鹰,将妖气主要强化在鹰嘴上进行啄击,尝叫声“不妙”,迅速开眼,侧身翻转,之后双手撑地,想往上跳,却看见鹰妖向他冲来,于是便放弃这念头,左臂加力使自己自转,闪过鹰妖啄击。鹰妖一击未成,虽有点沮丧,但还是化为人形,却感觉臀部一凉,然后下身往前调了调,方才稳住。他回头,一脸不满地说:“不是说还不反击的!”
  “我刚说了,‘时机合适我再反击’,你该不会没听到吧?难道鸟的耳朵……哇!”尝往上一跳,下面竟飞出几只鹰妖——道是分身。到空中你就该认真对付了吧。鹰妖心道。
  确实,尝在空中的身形消失了——瞬影天光——加聚重力控制(小声)
  时间静止。在尝的视角中,外物变成浅棕灰色,俱皆静止不动。
  尝从空中飞下来,一只手碰一个鹰妖分身,降落在鹰妖身边——寒冰闪。他心道。
  时间恢复正常运转。几个分身全部被冻结,不,应该说,距离孙尝碰触地点较远的区域都被冻结,而被碰触到的地方,都已碎裂,化为肉眼不可见的小分子……而后,由于小区域温度急剧下降,导致气压瞬间下降,常温空气挤压,挤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亲临炮战现场。最后,被压成一个点的区域化为雪珠,一颗颗掉在地上,显得分外美丽……
  尝一只手搭在鹰妖肩上,无奈地说:“我输了!”
  “那把刚才的能力教给我吧!”鹰妖一脸希冀,全然没了三年前的高冷样子——叫孙尝打磨的。
  “现在几点了?”“下午三点半。”“打球吧?”“……”
  你没有看错——实际上这是孙尝的青眼瞳术——幻境,可以将脑中所想之物具象化,当然——并不是完全由孙尝控制,毕竟所造之物还要保留自己的一定演绎性,但尝仍有对其完整的命令权。现在他们在幻境里。尝打了个响指,之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不断组建的篮球场——由尝之言,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机甲组装。
  “老师,你已经输了多少次了!这次也该定个规矩了……”
  “停停停……打住打住,不是你非得叫我打的吗?”
  “那你也是自愿——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孙尝竟然无从反驳。
  “你每输一次,就教我一招能量不守恒定律的能力!”
  “这不是我想教你就能会的,而且……”孙尝瞥了他一眼——“你之前基因导入受体表达完成了?把报告给我。”鹰妖恭敬地把报告捧上去。
  在进行实践练习时,孙尝也不放松对于鹰妖的理论教授。
  孙尝一脸不相信地夺过报告,先是随便翻一翻,然后眼睛瞪大了,兴致勃勃地读下去……暮色织上天空,篮球场里灯火大放,却只有一人一妖,空空荡荡的很是清寂,近处一听,甚至可以听到“哗啦啦”的翻页声……鹰妖实在耐不住性子,拿了个篮球就开始练习狙射。于是,球场里篮球每一次拍击的“咣咣”声,代替了之前的清寂。许久,孙尝放下报告——“可以啊!打完这场,你赢了我就教你!”
  “如果打了五比零,你得教我两招!”鹰妖把球传给孙尝。“用不用生物之眼?”孙尝问。
  “不能用!”“啊——好吧……虽然用了也不一定赢……”孙尝快速向前突破,但鹰妖很快跟上,挡在孙尝前面,孙尝的前方刹那间立起一堵一米九高的高墙!孙尝切不进去,只好向后退,但鹰妖翼展双臂,渐渐把孙尝逼入死角。孙尝不敢变相——这厮眼太毒了!多少次变相都被他截了下来,有时候自己真想卸掉那两只鹰眼!所以——孙尝急停跳投……却还没沾到篮筐就掉了下来,鹰妖跑过去,一跃而起,轻轻松松抢到了篮板——“不行啊哇哈,你现在弱到什么程度了!都开始投‘三不沾’了!”
  “要你管!还有——叫老师!”鹰妖把球带出三分——他们打的是半场。而后他直接跳了起来——三分球,狙中!
  孙尝第二次有了将鹰妖的眼睛卸下来的冲动——这家伙!篮球这项运动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以他现在的水平,做一名NBA的菜鸟是绝对绰绰有余的!这打个头!
  不……应该……还是有可能性的……
  没有!没有!没有!自从教会这厮打篮球以后,我就没赢过!打五个球,最好的一次都是五比二!这家伙跳起来真难防!孙尝想起在现世中的一个同学,他跳起来谁都防不住……嗯,除非他自己不进……
  所以孙尝改为贴防。迈开螃蟹步,尝准备硬抗,而鹰妖也准备背打,结果……
  尝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开眼打!这家伙的技术又提高了!五比零!五比一!
  “你现在可以教我了吧!你都已经连输两次了,我的报告也做完了,赶快!”
  “啊——你看现在……靠!晚上七点半了!咱们给小花旦说了七点回去!完了!先不教了!以后慢慢教!赶快!来不及了!”孙尝打开空间。
  鹰妖心想:这哇哈有几句话靠谱?听了他的才是倒了血霉!不过在这环境也呆了半年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又漂亮了?嘿嘿嘿……微笑渐渐浮现在鹰妖的脸上,全然不顾尝把他扯了出去。
  出了幻境,外面正下着小雪,雾蒙蒙的,这片静谧的森林被笼罩在乳白色的雾气中。孙尝和鹰妖走到家门口。只见这房子是个木头房子,很结实,由于此地终年较为寒凉,生虫很少,所以几乎很少保修,却保持了两年半前的样子。门口,门上沿用墨笔红纸写着横批——
  数物化生
  而左右沿则写着——
  手握矩阵集,化而为述皆成定义;脚踏玄黄变,物而为生具就变换。
  鹰妖看着对联,唏嘘不已——家,终于回来了。正要走进去,尝阻止了他,绕到窗子旁,从玻璃偷偷向里窥——
  呃……是不是应该编个理由啊……
  现在已经过了三年。洛尼克斯的执政权已经接交给给斯诺克,而尝作为推广者,正向大众推广弦、赓两派。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孙尝“威逼利诱”将路上三个不小的镇子与一个大城邦拉入教派,科学的力量正渐渐壮大。作为该世界新兴的文化,中国文化竟然比较适合多地的文化特点。所以孙尝变出许多分身,让他们向人们传播中国文化,而自己就偷得空闲,休养生息,同时随便教授鹰妖——这个不着急。鹰妖,妖怪嘛,老能活了,看这只鸟尾翼上还有许多白毛,就知道他现在还是个雏。这个的确不着急。孙尝们不知推倒了多少当地祭司,众人以为神。当然,如果魔法的实际价值大一些,更具有普遍性,科学是很难扎根的。有的先进者则认为,魔法与科学应当并行,然而尝对于这一思想的看法是狭隘的——科学与魔法不能共存,就像碘酒和红药水不能混用涂抹伤口一个样子。但是他没有阻遏这种思想——现世中文艺复兴、科技革命时正是这些看似虚妄的思想,才会孕育真正伟大的东西,当然,优先对人而言。但魔法在当地人们的心中实在是根深蒂固,即便孙尝为他们做了很多,他们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成为大魔法师,而不是科学家——这种情况在洛尼克斯则刚好相反。对此孙尝只能腹诽——连三系里目前最伟大的魔法师都研究科学了,您还折腾什么呢?唉……孙尝知道,一个新思想的成熟,对人而言,是漫长的,就像中国古代两三千年的封建社会。
  一提:斯诺克并没有随便下放权力,而是将权力“锁”了起来,而后依着尝与首相(老了的首相自以为时日不多,不如为民行善,自己也落得个耳根子清静。最后无疾而终,也算是有了个较好的结局)的建议,权利与民,提倡科学民主。当然一开始反对声非常强烈,老势力仿佛满山杂草,难以清除,若不是斯诺克意志坚定,这个政策怕是很难传下来。对于这一点,孙尝既非常震惊,又非常感动——要知道,“葡萄”(普(葡)……托里奥(连读:萄)……)以前是一个根本不管家务事的人,现在能够如此尽心尽力,孙尝不得不惊叹人的改变。人民被奴役的时间长了,本身就表达出奴性的蛋白质,但这并不代表每一个人的DNA中没有向往自由与民主的基因,而孙尝众的目的,就是让原先腐朽的基因无法表达,打开这个本身存在,却尘封已久的基因,让它转录、翻译。这对于很多人是不适应的。洛城的人们毕竟相信科学,读书也多,适应力强,所以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但一城三镇处于山区,较为封闭闭塞,就不太行了……换而言之,需要让科学的益处更加充分地体现出来,才能在一城三镇扎稳根的情况下,向外不断发展。这一状况虽然缓慢,但星星之火已经播撒,终有一天,会形成燎原之势。对此,斯诺克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他曾向孙尝抱怨多次,却被尝“没办法啦,谁让您是做领导的命呢?”夸的满心欢喜,全然忘记了之前质问的话,以及曾经想放下包袱走天下的想法,又屈居庙堂之上,投入到建设两城三镇的工作当中去了。古云:“人心齐,泰山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落成的科技水平已不可与同日而语,不仅将其本就擅长的生物学和能源资源调配学充分发挥,还涉及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等多个领域。当然如此快的发展是有代价的——小系统更改了一部分程序,使洛城时间推移更快,所以洛城人苍老的也快……孙尝其实不愿发展这么快,但想想悬在空中的“正弦计划”这个达摩克里斯之刃,他总是惴惴不安。根据推理,美国西部的警长虽说是玩家,却应该只是游戏中的人物,只是有一个“玩家”名号。一部游戏,是会给玩家很大的好处的,而不会像自己一样被一系二系虐得死去活来。所以玩家一定会很强,甚至比现在全盛时期的自己还强。以现在自己的水平,都已经远远甩出这个世界最强者葡萄二个次元,更不用提游戏人物了。所以,更高的科技力量,会使这些玩家不敢轻举妄动。尝也同时要求小系统监视系统的一举一动,了解到系统在呼呼大睡,尝安心地喘口气——虽然他智商不比当年,但也是相当了解自己。好在智商低了,自己的许多能力还没有被发现和削弱,要不然将来自己就真的欲哭无泪了。想必大家都看出来问题了——明明是尝欠小系统的情,怎么感觉成了小系统还尝的情了?对此您也只能佩服尝的三寸不烂之舌。
  当然,尝把其次重要的包袱一丢给斯诺克,就清闲了很多,四处游玩,纵情名山大川,考察民俗风趣,却也看出三系的先进——相比一系二系围绕自己产生的环境,为了给玩家提供较好的游戏体验,这三系虽是为了自己而产生,却也独立于自己,有着自己的文化底蕴与自然景观,这一点也是尝非常佩服的——不说别的,能够独立,就已经与众不同。而且,自己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被拉入这个游戏,也算是个玩家,反而比所有玩家更早领略这个游戏,这也算是万悲中的一喜罢……
  若不是为了回到现世,尝倒也希望在这三系度过自由而不失快乐的一生。
  当然,孙尝毕竟是季老三,他奉秉本体的旨意,经过三年的寻找,找到了李清照、上刀走丸、莱曼赖德三张人物卡,加上陀氏,全部收于魔方之中。尝的幽默与分寸,赢得了四位人物的尊重,虽不是亲密无间,但以家人相称,也是没有问题的。
  游历疲惫,孙尝等人便回到一镇的镇外丛林边,开设了一个“心灵驿站”,旨在为或烦恼或痛苦的人们洗涤心灵,重拾自我。同时孙尝也是一位严苛的老师,他给鹰妖制定了较为严格的一周作息,感兴趣的人不妨拨冗一览:
  一周作息
  周一:早六点——晚十点:科学研究(包括两小时篮球时间,无休息时间)
  周二:同上时间,体能训练(同上)
  周三:同上时间,科学研究(同上)
  周四:同上时间,两人对练+体能训练(同上)
  周五:同上时间,科学研究(同上)
  周六:同上时间,科学研究(同上)
  周日:同上时间,科学研究(同上)
  持续半年,对于一人一妖都是一种考验,尤其是尝——很久都没有早八点前作息了。但在小花旦,也就是四公主紫霜的棍棒威胁下,把一人一妖折腾的要死要活……后来尝不堪重负,提出去幻境修炼——实际上就是去环境躲一躲,顺便偷个懒。鹰妖即使是妖,也承受不了这种高负荷的训练,早巴不得偷懒,却因为四公主而踌躇,终在一次棍棒后幡然醒悟,与川狼狈地逃向幻境。在幻境里,一人一妖优哉游哉三个月后,突然觉得良心很不安,于是修炼得反比往常刻苦……转眼约定的半年期限到了,也该回去了……
  但尝再细心,也马虎了一会——他忘记把魔方留给四公主了。
  而我们的故事,也就从这里开始。
  二、过年
  尝尴尬地看着四公主,但很快发现问题——怎么回事?按道理应该是幽怨含嗔的眼神,而现在如此呆立麻木?尝环视一周,发现已布满蛛网的“心灵驿站”的牌子,这时又想起魔方留在自己身上,心里就已明白八分,他看了四公主一眼,叹了口气,计上心头。
  他对着已铺满灰尘的柜子狠吹一口气,尘土飞扬,而后仿佛玩够了似的恋恋不舍地轻落在地上。他佯作勃然大怒:“小花旦!这半年家务你到底做没做!你自己没做好反而责怪我们!你什么意思?你干什么吃的?你想干就留下,不想干……走……走走走!”他开始拉扯四公主。四公主已半年不与任何人交流,将自己默默地关在房屋中。看似有温暖的房屋,但她的心却被渐渐地封闭。很不容易到了半年,她怎么会忘记约定的日子呢?她仔细梳妆打扮——已十七岁的她,稚嫩的面庞上已多出几丝妩媚和娇柔,但不知为何,更多的是英俊和潇洒……可……一分钟……二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他们……忘了我吗?她开始觉得世界渐渐变得黑暗,孤独和痛苦渐渐漫上她的心头……我只是想找人作伴……谁都好……陪我说说话……嗯?说我……没好好干活?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但又因为委屈的泪水重新变得模糊——你!你为什么不多陪陪我?鹰妖也是!一见面就埋怨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家务!但你们……你们……四公主看着一桌子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一掀桌子,只听得“哗啦”几声,各色菜品混在一块,加上白色的碎瓷片,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我也知道不好吃啊!我也有自己练啊!我知道自己很愚钝,做菜毛手毛脚,但我一直为你们做美食而努力!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付出了多少!我……我……”四公主说不下去了,扑在孙尝的胸膛上狠命捶打,把大额大额的眼泪狠命挥洒在他的身上。
  孙尝叹了口气,把她环在怀里:“亲爱的,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来了……乖……”外面大雪纷飞,说不出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尝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松开她,拨开她因为失态而稍有凌乱的发丝:“好了!吃饭吧!我来做……个头啊!你仔细看看周围,让我看看这半年来你的手艺提升了多少!”原来孙尝知道了四公主的心病,就用幻术制造了之前的情境,见到四公主释怀,尝也就把幻觉解开了。各色菜品正端放在桌子上,有的还在冒热气呢。
  鹰妖: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尝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小雕啊,这是你未婚妻,按理说刚才的一切都应该是你来做啊……好歹解除幻术时我向她暗示这一切是你做的。感谢我吧。”
  “呃……老师你做了什么?”
  “……”刚才施加的是瞳术,并没有什么实际行为。
  孙尝盛一碗米饭,夹一箸子菜,说句:“鸟我先走一步了”就放入口中。顿时,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这味道……还真有可能“先走一步”了……不对,这应该是……两说吧。孙尝带有深意地瞥一眼四公主一脸的期待,而后开始大吃特吃。鹰妖本想说什么,却看到尝眼角的泪花,便放弃了吃菜的念头,准备往嘴里塞白米饭。但……
  “您尽力了,明天是春节,这饭……我做吧。”尝拍了拍四公主的肩,用极其委婉的方式表达了饭的难吃。
  鹰妖的行为则有一种“老夫老妻”式的直白——他直接夹了一箸子米饭送进四公主口中。
  感受到子弹一般的硬度后,四公主明白,自己的厨艺生涯——好歹是结束了……
  前两年的节日,尝一行人是与小镇中的人度过的,但今年,尝们打算自己过。尝一开始打算的很好:鹰妖与四公主去购买食材、打扫房屋、置办礼物……顺便联络二人的感情,自己嘛……看一天自己养的两只王八……哦不……大龟,过上清闲的一天,晚上再大玩特玩。理想很美好,但现实……
  为什么全是我来做!你们欺负人吗!孙尝有一种想咬人的冲动。
  “啊老师,我训练的快累死了,好说歹说这是春节,你就让我歇一天吧……而且我们还是孩子,你不是也说吗——春节不能累到孩子……而且你是老师啊,你还说过——‘多年师徒成兄弟’啊,老师是做兄长的,当然要负起做兄长的责任了……而且昨天你也说做一天的饭了,你是中国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句中国古话可是你经常教育我的,你可要说话算话啊……而且……而且……”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去还不行吗!”孙尝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爆——炸——了!
  “哇哈哥哥你慢走啊!”四公主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说道。
  好,你们不是欺负我吗?我也欺负你们:“好——啊——,我——现——在——就——打——开——门——”配合着极慢的语速,他用极慢的动作打开门。
  外面寒风刺骨。
  过了一会儿,里面也咧冷刺骨。
  “这——不——是——你——们——说——的——要——我——‘慢——走——’……哎呦!”冷不防后面鹰妖一脚把自己踹了出去,很快地关上门,而后里面就隐约听到四公主快岔气的笑声。
  孙尝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作为老师的尊严。
  “老……老板……买……买买买……买——桃桃桃符。(万言式)”尝把自己的脸完全埋在衣服里,用连帽衫盖住头,两手只有一半伸出袖子,还紧抓着袖子——他怕见人。
  “孙尝先生?(某种语言)”
  “我我我不不是孙孙尝,这这这天气真真真是……冷冷……冷死人……人……请快一点……谢谢……(万言式)”孙尝还逼真地跺了跺脚——假如以寒冷为理由的话,他就不会发现我是那个怕见人的孙尝……我真是机智啊。
  “好的,马上给您包好……(某种语言)”没用的孙尝先生,只有您说话时会这么客气。别装了,我看出来了。
  您没猜错,前两年过节时,给大家活跃气氛的是鹰妖和四公主紫霜。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您会发现孙尝一边划拉冰坚如子弹的米饭,一边享受这众人欢度的热闹气氛……若是被人发现了……
  那才真是遭了罪。
  “我管你们是不是过年了懒得要死还是什么的,反正我坚决不干了!食材准备你小花旦还是能做的,而且鸟——春联、桃符、门神像我都拿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尝把东西在门口一扔,自顾自走进客厅,去逗弄那两只王八……啊不是……乌龟,了。鹰妖迎上前,讨好地说道:“辛苦老师了!您看……这数九寒天,冷的要死,您是长者,我们这些孩子辈的,您是不是应该……多多照顾一下?而且,这也不可以趁机治一治您的社交恐惧症啊……您看,您这次不就好很多了?”却是拿尝在二系活了上千年当做理由了。
  孙尝正在逗弄……大龟,听到鹰妖的话,心里便是一阵腹诽:什么治我病?我看就是治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好多了?以后打死我都不干了!尝假装没听到。
  “好啦好啦,哇哈哥哥都出去跑一趟了,我们把分内的事做好就行了。”
  未婚妻的话可有不听之理?“走!”
  鹰妖看着那副对联,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反复念几遍,更有一番感觉——要不……不换了吧……就换一换桃符和门神吧……
  要说孙尝斗王八——应该被叫做乌龟,只是孙尝比较喜欢王八,又不敢惹,就把所有龟科动物都当做王八叫了——的确是有一手。要说孙尝养的乌龟的确是机灵,但尝更有一套。把手指放在大龟面前,大龟先是一缩,而后悄悄探头瞧那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过去,鼻头轻触一下,再快速缩回去。如此这般两三次以后,大概是确定那不仅没有没有危险,而且还是某种食物罢,它就会慢慢探过头去,把头微侧——这时它要发动攻击了。侧过头去,它会把嘴慢慢张大,伸过去,然后快速合拢,咬住猎物。而当它张大嘴时,它会闭上眼,仿佛猎物已是它囊中之物。当张大嘴时,孙尝就做好准备,当它快速咬合时,立刻把手缩回去,让它一脸陶醉地咬下一团空气……最精彩也最见功夫的,就是在咬合时缩回去,而那时就是孙尝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但是这样耍几次,以后务必要故意被它咬上一两口,让它有一点念想——孙尝在现世的家也有两只龟,每次龟都咬不到,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不管尝怎么伸手指,它都会意味深长地向上看尝一眼,然后转过身子去好似晒太阳。还好大龟的嘴(喙)有着角质层,但相比王八,其咬合力并没有那么强。即便如此,咬下去还是不轻快,至少会咬下一层皮,要出血丝也是有可能的。但这时若是稍微晃一晃,龟还是很乐意松开的,因为它也不是很舒服。总而言之,龟还是比较和善的生物。但如果是王八……用孙尝的话说,如雷霆一般的闪击,如压路机一般恐怖的咬合力,如钢铁般顽强的意志,不搭上一根手指头,恐怕是脱身不了的。
  但是孙尝胆子再大,也只敢惹惹巴西龟,像鳄鱼这种的……“也就其他兄弟敢尝试一下了,比如老四那个傻子。”
  就这样,孙尝逗弄了一天的王八,全然不顾旁边两位看王八一般的眼神。
  到了近傍晚,孙尝伸展一下已经僵直的身体,说一声“干活!”就开始了各菜品的制作。
  洗净手,先把糯米从幻境里拿出来蒸熟,切一点生鱤利鱼片(每一次切时都会感到大脑爆炸般的怒吼)——这种鱼是尝在小河里发现的新鱼种,生鱼肉质鲜美,清新爽口,尤其在冬天,脂肪含量丰富——放在白酒中消毒。同时拿出一大朵西蓝花煮熟,去掉厚实难嚼的部分,洗净后顺着其生长的方向,将厚实的地方切成一片片,在盘子中间放一个,然后一片片按照同心圆向外摆,最后在中间放上“花”的部分,再拿出胡萝卜切成薄片,在“花”外同心圆继续摆开,直到将其摆满后,再拿出莴苣切片,以此类推,摆成之后,此唤作“群英荟萃”。而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件艺术品放在一边,从幻境中取出大虾,煮熟后开壳去掉尾线,却留下尾巴壳,把面粉用蛋黄搅拌,加盐糖再搅拌,热油。见油热,把虾放在浆糊中裹沾均匀,之后只听得“吱”一声,那原本淡黄色的虾就变得金灿灿的,估摸着时间,炸至正好时取出,围成一圈,刻了朵萝卜花,端出来,此唤作“灿”。之后把消好毒的生鱼片粘在团好的糯米上,中间加上黄瓜块,用晾好的紫菜包上一圈——寿司嘛,日本人主食之一,上刀叔最爱。哦,日式清酒……算了今天集体喝白的。要是陀叔的酒量……先准备上三瓶吧,天知道有多少人喝呢!为避免喝多了呕吐,垃圾桶已经垫好了纸。易安姐姐还没有尝试过正宗的白酒吧。毕竟我国虽然酿酒文化源远流长,但这醇香的蒸馏酒应该是比较偏向近代了,宋代虽讲究这些,毕竟工艺还是跟不上嘛……小花旦好对付……鹰妖……你就做你“全鱼宴”的美梦吧,你踹那一脚的时候怎么没想想……然后再烤点面点……不行!这个需要好好做!
  孙尝准备一个大盘子,想好十二生肖的各个标志,同时揉好带糖的面,做出了鼠灵巧、牛厚稳、虎威猛、兔惊动、龙卷云、蛇盘起、马生风、羊瘦立、猴活现、鸡傲挺、狗远吠、猪乖萌的十二生肖。加上点不同颜色的果酱点缀——听到脚下的吱吱叫,在这里?不!突然又出现了!在哪里?这是鼠。听到“哞哞”的厚重的声音,一头老牛在悠闲地吃着草,没有绳子影响,尾巴老实地耷在两股之间,近前细听,仿佛能听到它厚重的呼气声,这是牛。“嗷——吼——”不怒自威,食物链的顶端,傲立独视脚下众生物,每一步都带有其独有的凶猛和戾气,这是虎。兔可就太乖了,你需要趴下身子贴在草丛上望着它。这时“咔吧咔吧”的声响戛然而止,如果你在这时候屏声静息,过不了多久,富有节奏而令人缠绵的“咔吧咔吧”再次响起,这是兔。昂——看天上!快看!蓄聚万年之寒霜,吐息千里之灼炎,齐云万里,吞天握晕。水者,起驾四海,上卷蓄气,排沧蹈海,吞吐之间,墨云叆叇,倏忽倾盆之势昏天暗地;火者,席卷八荒,腾抟饮炎,凌山倾岭,吞吐之间,血焰焱燚,俶尔洞灼之势回乾灭坤!这是龙。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嘶——小心、你的、脚边……巧颜饰你最美的身材,自由的孤独让你超脱世俗,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你永远是最美的生物,这是蛇。扼尔——昂——迥立在阊阖之前,长风起,烈鬃为其不羁之魂,这是马。咩——白色的精灵们悠闲地踱步,它们的长毛回护着圣洁的身体,宛如天上的柔云,一不小心,你就会缠绵在柔柔的氤氲中无法自拔,这是羊。咕呜呜哇哇……这棵树动了,树叶仿佛害了怕似的乱颤,咦?那边的树上有鸟儿飞了起来,这是在抱怨不速者的无意光临……咦?……咦?……这是猴。咯咯咯——金羽立山巅,雄尔红日染。鸣震齐长虹,势坤会倾乾!这是鸡。呜——汪!保家护主的勇士,门前不倒的忠诚,你的忠诚让门神相形见绌,你的活泼让新桃相应而彩,这是狗。哼哼……看似在那里打鼾,事实上聪明绝顶,大智若愚是你,大巧若拙是你,看似肥胖的躯体中满是慵懒的智慧,这是猪……十二地支,二十天干,六十一轮回。这是中华民族代代相传的文化,孙尝怎会忘记?“生肖聚倾”!煎饼卷虾米,美哭章丘汉;小葱拌大酱,气死武汉爷。猪腰起,刀功闪,下启上,黄抽穗;油锅下,油泡起,上引下,金成灵。哦差点忘记了,这可是孙尝的最爱——醋溜土豆丝、小米绿豆稀饭,至简,却也至繁,却想这繁华俗世,确实需要一些大道至简的东西了。是不是少了?不可能!小花旦和鹰妖这两口子在长身子,胃口可不小。易安姐对美食可是有着强烈的追求,只是单独某个地域的美食可奈何不了她——要不说大宋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潇洒的一朝嘛!上刀叔、陀叔在几次尝试后,对中国美食可是非常喜欢的(当然他们也试过小花旦的菜),毕竟世界级的火爆嘛。在这个世界上,论美食,华夏可没服过谁!赖德那家伙跟自己一样毫不挑剔……这么想想,再加几道吧——九转大肠、云吞、重庆小面……再说吃不饱,那自己累死算了!
  总算做完了。尝探出头来,对四公主说道:“小花旦,让大家出来吧。”四公主快速拧动魔方,手速快得吓人——这也是尝带上她的原因,她会拧魔方。复原四个面,往专用的固定器上一卡,防止其自动复原。只见四束光华,四个人出现了。
  陀叔和易安姐大家想必熟悉了,那么就讲讲上刀叔和赖德。上刀叔,上刀走丸,籍贯日本,浓眉小眼,须呈“八”,非不修边幅,而长年习武,使之不屑外着,竟蓄两尺胡须。隐忍而豪放,不羁而束缚。父辈旗本武士,几代单传,而年少偏爱忍术,且天赋异禀,奈何忍者行于阴影,正统不容,天妒奇才,却得断情走江湖,屈身寄宿某寺庙,断默生死,却以仇家灭亲而恸怒还俗,血洗仇家,传说其未起刀,仅剑鞘可敌万众,中数矢,临死前仍有百人,迫不得已,举刃应白日……故事中断,无人知晓……此剑,唤曰:滴刃。平日绝封于鞘,绝言永不见天日。极喜结交天下寒士,自言若能与强者一战,死而无憾。与尝一战,虽胜,却以对方未尽全力,心有不忿,即跟随左右,希冀再一战。为忍者时常使双刀,唤曰:冰银。极善冰忍术。但近极恨忍术,自言永不再用。对华怀有偏颇之见,以为华夏出剑术天才而不出努力者,以此“晕船”,厌弃华夏多点。多年辩论,尝虽未将之大改,却已褪其“晕船”。不谈华夏之盛衰,二人为好友。曾与鹰妖一战,三招败之,却喜之刻苦努力。善易安之婉约而劲;乐陀氏之隐忍而豪。
  赖德,叫做冯·莱曼赖德,德国人。被称为“不死者莱曼赖德”,不是妄言,而是他的运气极佳,虽然遭受许多死亡的威胁,却也九死一生。在许多的推理小说中,尤其是“暴风雪山庄”类体裁中,在小说的某个阴暗的角落中,你会看到他露出神秘的微笑。他仿佛被死神诅咒,永远不会死。而这种不死带给他无人能比的运气。曾有一个国家级的犯罪团伙暗杀他,却无一生还。诚然,有一部分在乎于他超乎常人的推理和敏感,但也是那种近乎变态的不死诅咒,才能让他经过大风大浪后仍能露出常人无法看透的神秘微笑。仿佛一切早已被预料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对这两个人,孙尝对前者评价颇高,对后者则只有一段话:“他死的概率大概可以用这样的比喻来说——假如把亚硝酸钠与氯化钠充分混合,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放在他常吃食盐的位置,每次吃盐时舀的每一勺,全都是氯化钠的概率——没错,就是不可能事件。”
  到十二点了,不上台面的盛宴仍在继续。两城三镇,这五个被中国文化感染的地方,现在仍歌舞升腾,欢愉不息,人们或舞狮舞龙,或高唱乡音,外出学习魔法的孩子回来了,也照例要卖弄卖弄,让没有修习魔法的孩子们艳羡至极。当然——人们是要守夜的。而这时的孙尝,滴酒未沾,安然地笑看着眼前的众人——上刀叔与陀叔已经酩酊大醉,在那里说着胡话,赖德比较克制,但也喝了不少,听着二人吹牛,他仅是淡淡微笑。易安姐比较清醒,拉着小花旦,述说着女孩子的家常。鹰妖呢,早已自顾自打起盹了,声音很轻,生怕打搅别人的谈话。孙尝闭上眼睛,基因连接上斯诺克。
  “呦!普托里奥!新年快乐,祝贺您又向死亡迈进了一步!”
  “你小子嘴怎么这么损!”
  “那好,祝我们敬爱的洛尼克斯国王与世共岁,万寿无疆。”
  “……你够了……”
  “总之——恭喜发财……”
  “谢谢。”
  “红包呢?”
  “你都快二十了我还给你干什么?”这句话已经重复三遍,普托里奥自己都觉得烦了。
  “给我留着啊。谁不知道咱洛城现在是这片大陆最富有、最强大的国家……”
  “是‘我的洛尼克斯城’。”
  “好!您的洛城!把那些风车、水能发电机、太阳能发电装置、智者学派、城市规划蓝图、社会治安处理守则等等还给我,您就可以这么说了。”
  “……”
  “明天我回去,别太隆重,我想看看你们发展的怎么样。”
  这娃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行啊,你来吧……别给我惹事!”
  “怎么可能!我是搞事专家!”尝断了联系,露出笑容,他仿佛都能想到,“电话”那一头愤怒的咆哮……
  结束通话,孙尝走向窗台。窗台外,大雪纷飞,地面上早已铺满厚厚的白毯,树也披了洁白的棉衣,虽然天色很暗,风声很大,但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到阑珊灯火;仔细去听,还是能听到远方的喧腾锣鼓——人呐,孙尝感叹道,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即便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要有一堆未燃尽的火,乐观的斗志就会重燃,在冰冷的世界中形成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回想过去的三年,着实不容易——对外要,发展科技,向那些人传播自由民主的文化,对内要教导那两个叛逆的家伙。却又挺容易的——得到了不死者莱曼赖德那家伙,还有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上刀叔,跟他谈话,总会感觉到自己那本快要熄灭的锐气渐渐重燃,还有陀叔,他那“苍老的心灵”、对人性的思考以及俄国人那开朗又略有狂野不羁的性格,对自己的影响又是另一个方面的。然而最感谢的还是易安姐——她曾失去了最珍视自己的丈夫,年华易逝,岁月终老,曾经不再,看开的她,在自己失落迷惘之时,仍在给予自己鼓励。尝的嘴角漾起一抹笑容,不自觉,却很温柔——对啊,曾有一段跟随她学习诗词的美好时光。真不愧是千年才女,所填之词,清荣婉约却不乏冰肌玉骨,真的、真的令人难以忘怀。想到这里,他又不好意思地回头瞟一眼她,看到她仍在那里与小花旦填词,然后马上回过头,挠了挠头发——呵呵,自己的确是又丑又笨,不,特别笨、特别丑。他承认,即便自己是三系之主,在某种意义上是天才,但天赋的确低得惊人——就说作诗词吧,呵呵,从未压过韵,有几次气得易安姐直揪自己的耳朵,实在没办法,就在自己腰间的软肉上狠掐一下,闹得自己又痛又痒,而作诗水平却丝毫没有提高,唉……不过,那段时光真的令人难以忘怀,那也是自己一生中,一二三系加上现世中,难得的几次能够放肆地快乐的时候。嘿嘿,这么一想,我可比几个兄弟赚大了!本体,您自己不愿享受这快乐的,血亏啊……但积习又让他很快失落——三年了,调查玩家,却没有太大进展。之前那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目标,渐渐地,不知怎么地,悄悄走远了……他脸贴在窗子上,呆呆地望着外面若隐若现的灯火以及纷飞的雪花,然后就被呼出的白雾挡住视线,水汽直往眼睛奔,弄得他想流泪。他揉了揉眼睛,侧过头,把太阳穴贴在窗户上,窗户的冰寒通过太阳穴刺激大脑,他稍微轻松了一些——果然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啊,随时都会痛苦,那种内心被无名痛苦所鞭笞的痛苦,只能用肉体对自己的打击、痛击而缓解。对啊,自己的本格是悲哀,在无尽的悲哀中酿造出绝望的苦酒,然后自己慢慢喝下去。彷徨、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曾有多少人在指引我,可当现实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他们所说的话时,自己就更加封闭,陷入更深的一层迷茫,在自我封闭的风和雨中,披着一件破旧的风衣,在没有终点的路上彳亍着……他闭上眼睛,仿佛要永远沉睡在这种沉沦中似的……
  李清照偶然抬头,看到贴窗而迷茫的弟弟。她敏感的心又何尝体会不到他柔软的内心?半生繁星,半生落花,那种若丝若缕的愁绪,是自己方年少,对于未来和现在的思考。她知道这个弟弟逗笑献乐的外表下,可能,是可能,藏匿了自己太多的痛苦。自己是过来人,作为长辈,理应帮助他走出这种迷茫——“新年了,弟弟,你给大家说说新年祝福吧。”
  尝从冰冷的窗口慢慢退了出来。四公主摇了摇鹰妖:“费哥哥,醒醒!哇哈哥哥要做新年致辞了。”
  尝慢慢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头发,想说点儿什么,但越挠越心急,之后就干脆挠头了。大家静静地看他挠头。最后他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好陪笑着说:“真抱歉,呵呵,暂时想不起来了。”
  ……
  “要不……祝大家……心想事成,幸福安康……”孙尝拿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大家。大家苦笑——行啊,就这样吧。孙尝说“要不……大家先许愿……先许愿哈……”看着众人闭上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愿望也想不起来?该死!该死啊!想想自己的目的啊——逃出这个楚门的世界,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啊,想想岚儿,想想妹妹,想想养父,想想大哥,想想清弦和同学们!想想剑侠老师!想想当年一同搞科研的顶尖科学家们啊……哪怕是被枪子打中的那一瞬,那种身体霎那间后退,连痛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感觉!哪怕是一系中那些我恨了多少年的兄弟姐妹!哪怕是二系的士兵们,他们每一个的名字我还能叫上来:拉斐、法乐、托洛、和克里斯……不行!一定要想起什么!一定要有愿望!没有愿望,我前进的动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是理应发生的事情?痛苦呢?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痛苦吗?别胡说了!想点什么啊……
  没有,只有大脑中冰冷的平静,好似被扔进结了冰的湖中,所有的幻觉、所有的白日梦都被打碎,只剩下空白,空荡荡的空白,自己不愿也不敢直视的空白……闭上眼睛固然是黑的,却什么也没有,没有灵光乍现,没有磅礴热血……什么也没有……自己……已经……没有梦想了吗……再给我……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一定会想出什么愿望吧……罢……
  ……大家大概都许完了罢……还是做出点笑容罢……
  最后,孙尝露出了生物之眼伪造出的、极其自然的微笑。
  “你小子挺开心啊,是许了什么好愿吧。(日语)”上刀走丸难得调侃一句。
  “哈,挺不错的愿望,你们猜猜。(万言式)”
  “反正要守夜,打UNO吧。(万言式)”孙尝从幻境中拿出一叠UNO牌。
  “红四。”,“红二。”,“蓝二。(万言式)”,“绿二。(日语)”,陀思妥耶夫斯基摸了一张牌,“绿六。(万言术)”,“不错嘛鸟,万言术很熟练。(万言式)”,“谢。(万言术)”“客气。(万言式)”,“黄六。”,“黄加二!”莱曼赖德出手,可苦了上刀走丸——他摸了两张牌……
  “绿加二。”,“黄加二。(万言术)”,“蓝加二。(日语)”……“蓝加二。”,“红加二。”,“红加二,霜霜,这可是缘分啊。(万言术)”四公主羞赧地看他一眼,没吱声。“加四。(日语)”,众人“哦哦哦”几声——这下只能出加四牌了!“加四!(俄语)”,除了孙尝和鹰妖外,众人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李清照:“加四!”不愧是一代才女,还是博赌的好手,出其不意,攻人之不备,“我也加……我……(万言式)”孙尝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出过一张加四牌了……而UNO一套牌只有四张加四牌,况且打出的牌还没有被洗……“一张、两张……二十张……(万言式)”尝有气无力地说道,“易安姐不带您这么坑人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怪我咯,换红!”李清照露出调皮的笑容,顿时屋里的笑声差点要把屋顶掀翻了……
  “UNO!(俄语)”……“UNO!”……“UNO!”……“UNO!(日语)”……“UNO!”……于是只剩下尝和鹰妖。孙尝手牌多,所以前期打得鹰妖毫无还手之力,但后来,“红四!UNO!(万言式)”“红加二!(万言术)”“靠!(万言式)”孙尝跑了粗口。鹰妖瞧了一眼孙尝:“两人中一人用禁牌,是不是直接可以跳过另一个人,自己继续出牌?(万言术)”“对……(万言式)”孙尝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蓝禁!三个黄禁!两个绿禁!UNO!老师你不出?抱歉——走了!(万言术)”
  “鸟,咱俩算是结下梁子了。(万言式)”孙尝幽幽地说道。
  屋顶快散架了……
  上刀走丸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回去休息了。
  “算了还是讲笑话吧。我先讲!(万言式)”孙尝说道。
  “哇哈哥哥,讲不好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有这规矩?(万言式)”
  “费哥哥,刚才是不是说了?”
  “说过。(万言术)”鹰妖一脸平淡地说道,用以隐藏根本没有的事实。李清照抚唇而笑。
  “哦,鹰妖你给我等着。算了,先讲吧——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特别讨厌牛,到底是它那丑陋的外貌?还是它低沉到发指的声音?不是。都不是!(万言式)”
  除了莱曼赖德以外,众人皆露出期待的表情。
  “后来去乡下,就看那个笨拙的家伙待在草棚里。我靠近,又靠近,再靠近,反复确认——没错,前面的看法都是虚妄的,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觉到那种感觉!那种……恶心到重新做人的感觉!当然,当时牛棚子里有主人看着,他不让我特别接近。但是我很明显地知道……(万言式)”
  莱曼赖德露出很神秘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以我那时的学识,是说不清楚那样的感觉的。长大以后,读书,读到‘第二营养级的排遗物能量来自上一营养级’时,我明白了!我清楚地明白了!我讨厌的根本不是牛!我讨厌的——是草!(万言式)”此时配上孙尝狰狞的作态。
  莱曼赖德露出“我猜中了”的微笑,而鹰妖直接卧在地上,“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后来实在没劲了,“嗤喽——”一声,原来是想把气回上去,但之前排的太多,嗓子是扁的,空气经过压缩,引起声带振动,才发出来。令众人惊奇的是,这一声居然发出三个音!
  四公主和李清照本并没有觉得好笑,看到鹰妖的作态和笑声以后,反而笑得银铃砯动。四公主更是偎在李清照怀里,笑得反复打滚。
  “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我讨厌的……是草……呀啊哈哈哈!(万言术)”鹰妖快笑得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久,众人平息下来,开始“公正评价”。
  “我笑了。很有意思。”莱曼赖德微笑着说道。
  “没说的!哈哈哈……草!草!……哈哈哈……”鹰妖又想起来,就又笑了。
  “妹妹,你听懂了吗?”虽然是笑了,但她最后一点儿还是没有听懂。
  “我也不知道……哇哈哥哥!我们两个女孩子没笑!你失败了!”
  废话!你们要能听懂,这事情就大了!“你俩笑了——看鹰妖笑的。(万言式)”
  “鹰妖,你刚才笑了吗?”
  “没有啊。(万言术)”鹰妖故作正经,但嘴角诡异的上扬已经在说明他在刻意压制自己。
  “好吧……鹰妖你完了。不过没关系——毕竟你俩才疏学浅……那么才华横溢的我就和鹰妖共同上演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万言式)”
  没事,看完以后装作不笑就行了,这惩罚,哇哈哥哥,我下定了!四公主想。
  孙尝对鹰妖耳语一番……
  “这个人一直想报——复我,因为我刚才一直惹——他。但是我之前避——开了几次他的暗算,不知这次还能否逃出生天。(万言术)”鹰妖做出“小心翼翼”的表情,找到一个位子,坐下。“众看官可要帮——我看看,这小子要耍——什么鬼花样!(万言术)”
  莱曼赖德不笑了,一脸严肃地看着鹰妖,二女则互相调戏开了,没有搭理他。
  “哇哈!上菜!(万言术)”
  “好的!但是您还没有点什么菜……请您……(万言式)”孙尝的音色和刚才不同了,变得非常温柔,这只有在男女间调情时,一部分男生才能发出的暧昧声音。用在服务员这个职业上,别有一番味道。
  二女被这富有磁性的声音所吸引,抬起头看戏。
  “少废话!上……醋溜土豆丝!快点!来不及了!(万言术)”待到孙尝离开以后,鹰妖给众看官解释道:“让你们看看——我这——鹰眼的厉害!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李清照被鹰妖拖长腔时的动作戏到了,捂唇笑个不停。
  “赖德哥哥,你以前经历的案子是这样发现蛛丝马迹的吗?”女孩歪着头问道。
  “从来没有。”有意思,从现在的对话中还没有发现问题。主人,您果然是个不好琢磨的人。
  “却看这醋——溜土豆丝,啧啧啧,黄——不拉几的,配上些绿——了吧唧白——了吧唧的葱,再问问这味……啧啧啧,的确是地道的醋——溜土豆丝,但是会下什么毒呢?一般的生——物碱是苦的,那绝——对会吃出来,但无——色无味的毒又有——很多,却不知——道是哪一种!(万言术)”
  “如果是下毒的话,一般我会考虑成瘾性毒剂,因为成瘾性较强,时间一长,对对方危害极大,同时对方会无意识地成瘾,那么……”莱曼赖德眯上眼,嘴角不小心漏出恐怖的笑容。
  太可怕了……二女在旁边战战兢兢。
  “啧啧啧……这味道——还不错,你们不——必惊慌,我已经考虑到成瘾物质这——个问题……但是,这人巴——不得我就地死亡,应——该是什么其他的问——题。(万言术)”
  “是上——面的吊灯吗?我闪——开些就完事了。是附——近的机关吗?啧啧啧,就这——个水准,我一闪——就躲过了……(万言术)”鹰妖又说出几个可能的理由,然后一一排除。
  哦?有意思。是什么结果呢?莱曼赖德露出出乎自己意料的微笑。
  “……但是我还——是没发现问题……算了,只要我走——了,他就可抓——不住我了!这菜可不能浪费了!哇哈!打包!(万言术)”
  只听得“咚”的一声,孙尝从后面快速近前,拿起擀面杖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下,之后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小子可没——想到吧,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你说‘打包’这——个词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万言式)”最后的笑声尤其夸张,让人很容易地联想到一个词语:小人得志。
  二女则憋不住了,露出很灿烂的微笑。
  “这个剧情……行吧,我笑了,算过。”莱曼赖德实在没有办法,尴尬笑笑。
  笑够了,四公主指着鹰妖,严肃地说道:“但是费哥哥还是没有笑哦!”
  这时孙尝才想起来要让在场所有人笑……这次鹰妖的确没笑……
  “哇哈哥哥……上一次你喝酒,我们就没有看到你的醉态……这一次……你别想跑!”
  孙尝二话不说,转头就跑,却冷不防被旁边的鹰妖一把扯住,四公主则从身旁拿出一瓶白酒,不由分说就往尝的嘴里灌去。李清照和莱曼赖德全程围观。浓郁的乙醇气味瞬间冲上尝的脑袋。到了肚子里,仿佛被点燃了似的,灼烧感顺着附近的神经蔓上去。到了后来,就只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尝尽全力拿开酒,把按着自己的鹰妖推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咕……嗝……嗝叽……好……好酒……好酒啊……感觉像吞了一块火炭……啊!脑袋!我的脑袋!”孙尝扑在垃圾桶上剧烈地呕吐,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两腿发颤。晃晃悠悠地,好不容易找了把椅子,就瘫软地黏上去,仿佛这辈子就融化在这椅子上了……“好……好爽……怎么有人在拉我……滚开!都给我滚开!我自己会动!”拉扯感消失,但炙热的感觉还在身体内升腾,于是他慢慢解开新夹袄的扣子,仰天“斯哈、斯哈……”地喘几口气,“什么东西在顶着我的喉咙……给我吼出来——我在这一二三系活了上千年!”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是一软,趴在椅子上,“奈何它系统千般万般锻!”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重新高昂了上去——“魂断……魂断!乱!乱!乱!”他揉了揉发红的脑袋,原本想做戏的他终究还是吼出了自己的心声——“站在那最高的山峦!感受那凄雨的寸断!”他趴在椅子上,拿出一只手,对空气指指点点——“弹拨弦的颤乱!”他的劲过了,反而失了重心,“啪”地一下摔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刺激得身体生疼,于是有感觉有人拉扯自己,他装作张牙舞爪,向四处挥舞——“滚开!都……给我滚开!我自己能走!能……走……太憋屈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难道自己还不够惨?”他突然停下来,而后凝炼情感,装作情感喷发似的,仰天大笑,声振屋瓦,响遏风雪,然后再是一声霹雳,惊得在场众位差点跪下——“是酒便得三分醉!”然而众位正在等下一声霹雳时,孙尝低低地吟了一句,声音太小,被外面的风雪完全遮盖住。众位停了半天,微微听到有女子的啜泣声——原来是李清照发出来的。孙尝则闭眼、微笑,好像要向后仰去。鹰妖眼疾手快,撑住了他。仔细听,能够听到他细微的鼾声。屋子里一时间静极了,除了两只大龟爬水的声音……
  “妹妹……以后,别再让……弟弟……喝酒了……”李清照的俏脸上已经挂满晶莹的泪珠——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弟,隐藏的苦涩,根本不是自己曾经能想象的。同样是逃避,中晚年她在逃避偏安一隅的奢靡南宋,也在逃避自己的向往和真爱。但是弟弟……
  四公主先是茫然一小会儿,而后重重点点头。
  鹰妖把孙尝扶上床。
  等到周围的声音沉寂下来,孙尝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空灵的墨蓝天空——易安姐,小雕,小花旦,都说“酒后吐真言”,我没有醉,但是我的心意已经表达出来了,就这样吧,不要再去尝试寻找我的过去了,既然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挖掘别人痛苦的回忆?莱曼赖德,你还是蹩脚了一点啊——毕竟这七分真三分演,是最难辨识的吧……就这样罢。
  这时,他一个警觉,翻身下床,同时玻璃碎掉,他侧身闪开,一子弹已穿入墙壁,他走向墙壁,扣下子弹,脸色大变,立即推算弹道轨迹,奥秘——诱导而去。
  数千米外,一人收起狙击枪,自以为击中,把枪收入囊中,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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