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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斋道：“六龙金令，乃是大晋皇朝钦差大臣，秘密特使方才拥有的令牌，所到之处，无不凛遵，天下间独此一面，秦龙头可看好了，这可不会是假的。”
秦无前兀自不敢相信：“该不会是大晋南归之时，落入了天元皇朝的手中，辗转为小侯爷所得吧？”
“龙头大人何必自欺欺人？若当真如此，大晋岂能没有消息传来？”
秦无前冷静了下来：“就算如此，小侯爷突然将此令牌示人，所谓何意？莫不会是想让秦某相信，小侯爷有志于替大晋卖命，前来玄都城反攻天元皇朝吧？”
“为何不能？”
“为什么？不要说是为了洗刷当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罪过，也不要说良心发现，觉醒了中州人的血脉和意识……”
柳白斋苦笑道：“我若真这么说，想来龙头大人也不会相信吧？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来玄都城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居中策应，联络英豪，为将来的大事作势。”
“大事？”
柳白斋背转身前，望向南方：“这个天下，不会安稳多久了……”
秦无前皱眉道：“你是说……大晋那边会有异动？不可能，如今的南晋不过是偏安一隅，苟延残喘，莫说是收复中州，便是自身亦是难保。”
柳白斋嘴角悄然一扬：“若只是南晋，当然不可能胜得过天元皇朝这个庞然怪物。”
秦无前思量片刻，犹自不解：“当今天下，中州与北莽尽归天元皇朝，而仅次于天元皇朝的西夜妖国又与之和亲同盟，除此之外，残存的南晋势力弱小，西南的佛国吠陀一向不问世事，东海之上的碧波海国远在天边，南方的荒人世世代代只筑造着通天塔……秦某实在看不出小侯爷说得是哪一处。”
“不是一处，而是五处。”
“五处？！”
柳白斋道：“若非如此，也动摇不了天元皇朝的根基。”
“到底是哪五处？”
“江湖，便是第一处……”柳白斋望向秦无前，沉声道：“若龙头大人诚心与我合作，另外几处究竟在哪儿，我也未必不能告知。”
秦无前冷声道：“小侯爷会如此信任秦某？”
“我在前来玄都城之时，便早得到过极为可靠的情报，玄都城的三大势力，封神是彻彻底底地江湖帮派，虽然其骨子里是中州的血液，早晚与天元皇朝会起争端；而另外两家，一家背后站着的，是南晋，另一家背后，则是天元皇朝本身。”
柳白斋望着秦无前：“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一股势力是份属南晋，哪一股份属天元，但现在，我已经可以确认了。”
“你是说，厉万霆他……是天元皇朝的人？”秦无前眯起了眼睛。
“不错。”
“那他今日的态度……”
“自然是作假的。”柳白斋叹道：“当今的太上皇，曾经欠了先祖一个大大的人情，所以册封我柳家为相忘侯，这次我来玄都城整顿江湖势力，也的确是他下的旨意。”
“只不过，萧牧野另有打算，并不会完全听命于太上皇的命令，所以，厉万霆这只老狐狸也在我和萧牧野之间摇摆不定，因为他不知道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秦无前默然道：“小侯爷全盘托出，想让秦某人怎么做？”
柳白斋道：“眼下你我三人合力，是为了对抗萧牧野，但厉万霆这只老狐狸若当真被逼得急了，定然会倒戈相向，反戈一击。”
他望向秦无前：“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你我须得联手，先下手为强。”
“杀。”
“杀？”
“三家联合是为了对付萧牧野，等斗倒了他，你我便可联合杀了厉万霆，如此一来，天元皇朝便只能依靠我统领玄都江湖，你我二人在暗中谋划，待天下有变，于玄都城中揭竿而起，推翻天元皇朝便指日可待！”
秦无前叹道：“小侯爷所说真是滴水不漏，但我秦某人也并非第一天混迹江湖，你这一番话虽然动人，但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你已经是天元皇朝的小侯爷，洗剑司司卿，而今又统领封神一脉，声威赫赫，权势不凡，纵然推翻了天元，收复中州，你柳家的声势也未必能够及得上现在……没有足够的利益，相忘侯府会做赔本的买卖么？”
柳白斋望着他道：“有一种东西，比利益更为要紧百倍。”
“什么？”
“仇恨。”
秦无前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是临终之时的杨忘川。
他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遗言之中，饱含着憎恨与诅咒，封神帮林青穹的葬礼之上，柳白斋的一言一行，江湖之上，那四十多年前的传说故事，加上柳白斋适才的言语，西夜妖国与天元皇朝的代代和亲……
一切的一切，似乎组成了一个渐渐清晰的故事。
秦无前微微冷笑。
“我的确是南晋士族之后，但只可惜，现在的我，早就没有了国仇家恨的念头，只想护着帮里的弟兄们，好好的活下去，安稳的过日子而已。”
柳白斋道：“但是朝廷不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你不要忘了刚才，那个姓叶的少年所问的问题，也不要忘了你的回答。”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想要活着，就得要决断。”
半晌之后，秦无前道：“如何决断？”
柳白斋一笑：“我红尘道的势力近日就会进入玄都城，我猜想，龙头大人的背后，也有一些大人物在深藏吧？所谓龙潜于渊，以待天时也。”
秦无前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好，我就暂且答应下来了。”
秦无前一顿，又望向柳白斋：“说完此事，那……丁榆呢？”
柳白斋叹息一声：“放心，我已经打探过了，他被关入了千劫狱中，虽然凶险万分，一时间倒是不致于危及性命。”
“千劫狱？”秦无前这等人物，听闻这个名号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嗯，依我看，此事恐怕和月余之后的天火神祭关联甚大。”柳白斋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光明道宗的势力在玄都城已经近乎全然没落，但天火神教的传道依旧不够顺利，恐怕……大司空，传道大主教古苍痕，会利用这个机会。”
“那，你我该如何做，莫非任由丁榆为天火神教摆布？”
柳白斋道：“丁榆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怎么会见死不救？更何况，当日古苍痕罢斗救下三大帮派，却只以丁榆一人作为筹码，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他终究是为我三大派所牺牲，若不出手营救，我们如何能够心安？”
秦无前默然道：“天火神祭是北莽人最为隆重的典礼，必然守卫森严之极，说实话，单凭我们的力量，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所以我才需要开诚布公，希望你我都将力量尽数拿出，救出丁榆……另外，我还有另外一枚棋子，足可以扭转乾坤。”
秦无前皱眉道：“哦？”
柳白斋微微一笑，望向十五观后殿之中的那一尊光明道尊神相，眼神之中光芒微微流转。
二人又密谋多时，临走之际，林羡鱼跟了出来，走向柳白斋的身侧。
“我放心不下我哥，回封神总堂看看。”
小桃等人点点头，默然送她离去。
“丁榆……可还好？”一路之上沉默不语的林羡鱼，在临近封神之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柳白斋道：“不好，但……他被关押在千劫狱中，想要去救他，是绝然不可能之事。”
林羡鱼脸色一白：“那，你有什么打算？”
柳白斋望了她一眼：“你放心，丁榆也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一个月后的天火神祭，丁榆应该会被放出来，但他们会如何处置他，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凶多吉少，但天火神祭，是我们唯一能够营救他的时刻。”
“天火神祭吗……”
林羡鱼微微攥紧了秀气的拳头，身子微微颤抖。
柳白斋望了她一眼：“当日决战之际，我看你在危急之时，居然破格成功，激发出一道枪气，已然半只脚入了气境……”
“不过是伪气境罢了。”林羡鱼轻轻摇头。
柳白斋叹道：“这话好生熟悉……我第一度遇见丁榆之时，他也是这么说，殊不知，以你二人的年纪可以堪破伪气境，已经足可以傲然面对天下群雄。”
“单以女子而论，天下间能堪与你这等资质抗衡的凤毛麟角，玄都城中，恐怕只有当日那名红衣少女可以媲美……。”
林羡鱼道：“那红衣少女究竟是何人？”
“她就是西夜妖国而今唯一的公主，日后也会是天元皇朝的皇后。”
柳白斋摇摇头：“她虽然年纪更小，但身负西夜妖国皇族血脉，更修炼西夜、北莽两大势力顶尖绝学，资质之高，进境之快，实在是难以想象，虽然此刻还不及你，未来的成就怕也不会在你之下。”
“原来如此。”
柳白斋苦笑一声：“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把那个疯女人排除在外。”
他顿了顿，望向天际，一声长叹。
“否则，漫说是女子，便是这天下，在她眼中也是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