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等

　　表演结束后，李昆被瘦女子带着出了里间，渠虹跟着出来，告诉李昆不要离开这里，坐在会议室里等通知。
　　既然潘原没有对李昆立刻拍板“就是你了”，还是留下很大的悬念和不确定性。
　　是否让李昆通过，只能看后面三位试镜的演员。
　　目测他们都好有实力的样子，那个总是喜欢闭上眼睛酝酿的，一看就特别敬业。
　　另外两个一直玩手机，非常淡定，看上去特别胸有成竹。
　　并且，这三位试镜演员，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瞧他们每个人一来到会议室，身边围捧的那一大圈人，这是团队作战啊，估计都是有经纪人和助理的。
　　如果排除了因为虚荣心在作祟而故意造势这种因素，那这些演员一定是演过一些戏的重要角色，有可圈可点的演艺经历。
　　事先使了银子已经内定，这也极有可能啊，这在演艺圈常有的事儿。
　　演技+银子+路子，等于一名新人演员已经鲤鱼越过了龙门。
　　让等就等呗，李昆本来就没有压力，表演完毕后，现在更是一身轻松。
　　反正三位演员试镜，少说也得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李昆跟瘦女子打了个招呼，说去趟卫生间，很快会回来，便出了会议室门。
　　楼道里的一大群人看到一个大个子出来，凑上前问三问四，有个中年妇女，闪着精明的目光探听李昆的情况：“这位帅哥，选上了吧？”双眼皮不停眨，有明显动过刀子的痕迹。
　　“让等通知。”李昆实话实说，没做停留，说完就走。
　　就这四个字，引来一片七嘴八舌。
　　“看来这位帅哥希望很大啊。”
　　“是呀，刚才走的那位气急败坏的，嘴里不干不净，肯定被淘汰了。还是这位帅哥有实力。”
　　“你看他长得就特正能量。”
　　“嗯，挺有气派。”
　　“他自己来的？”
　　“对呀，你们谁是他的经纪人啊？”
　　“奥，他是一个人来的。”
　　“还真是一个人，切。”
　　踩惯了梆硬的水泥地，踏在松软地毯上，有些不习惯，李昆奔楼道尽头那边的洗手间走去。
　　没几步，李昆便拐进洗手间，洗手间外边有个敞开的空间，沿着墙安装着洗手池，洗手池两侧才是男女洗手间的门口。
　　刚伸手推洗手间的门把手，只听到楼道人群的嘴里已经换了味道。
　　“瞧瞧他穿得那身衣服，乡巴佬味儿。”中年妇女的声音。
　　“个子大有屁用，看着更傻罢了。”
　　“走路含胸。”
　　“他能通过！没了天理了。”
　　“没有一点演员气质。”
　　“啧啧，让等通知，说得真好听。”
　　“厕所里哭去了吧！”
　　“撒泡尿照照镜子就溜呗。”
　　“一准是。”
　　李昆跟那三位是竞争对手，这群人在人前人后说两套话，李昆听了只是笑笑，在历经一定的苦难后，对人言可畏，李昆已经有了免疫力。
　　当然，他是有底线的，除了导演因为拍戏的问题发脾气，其他人别当面侮辱他，李昆的嘴和拳头，都不是白用大米白面养起来的，为这，李昆去年打掉了一个群演的一颗门牙，因为那个群演指着李昆脑门，骂李昆骂的太难听。
　　这些低素质路人，在背后嚼几下舌头，李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出来洗了手，李昆把水珠子甩了甩，墙上擦手纸盒子里已经空了，他把手伸进旧夹克衫，用胳膊夹着，在衣服里子擦了两下，掏出手机给贾甄拨过去。
　　说了让在原地等通知后，贾甄笑着对李昆说：“那可以先提前恭喜你了。”等李昆一说“尘埃没落定，不敢说大话”后，贾甄夸了李昆稳，让李昆等着，他正在做护理，一会儿就过来。
　　在李昆跟贾甄通电话时，手机听筒里传来两声来电的声音，灭了贾甄的电话，李昆看未接。
　　老弟打来的。
　　回拨过去后，老弟在电话里带着兴奋的口吻，说：“哥，你在哪儿呢？”
　　“我能在哪儿，帝都呗。”
　　“哥，我想过去找你去。”
　　“找我干屁？”
　　“我想找你玩。”
　　“你来帝都了？”
　　“买好票啦，马上要检票上车。”
　　电话里传来县城长途汽车站里那种熟悉的催促声：十点四十发车，帝都帝都，上车走啦，还有没检票的吗，麻溜滴，发车啦。
　　“你不在县城老家老老实实干活，跑我这来干嘛，把票退了，不许来。”
　　强硬地说完，李昆灭了电话，心里隐隐作痛。
　　三年前，李昆背着包，弟弟帮他扛着行李送他，去县城长途汽车站坐车去往帝都，在候车室冰凉的铁椅子上，李昆承诺过弟弟，将来在帝都混好了，带弟弟一起飞。
　　当时，老弟眼睛冒出火星子，跟李昆说：哥，你要是成了大明星，那我来做你的经纪人好啦。
　　李昆敲了一下老弟的小脑壳说老弟：当经纪人多奔波啊，到时候咱哥俩成立一个影视公司，我负责挣钱，你负责管钱，爸妈负责随便花钱。
　　哥俩儿在乞丐成群、脏了吧唧的长途汽车站里，笑得跟两个小傻逼一样。
　　两年后，老弟有了女朋友，要结婚，女方家里要求必须县城买楼房。
　　现在老家农村都兴这个，否则当龄青年娶不上媳妇，因为楼房问题，可以扒拉着手指头，在老家村里数出十个八个了的小光棍了。
　　三年了，李昆屁也不是，给家寄去的钱，买个日用品还成，至于用来买楼，攒钱攒够一百年以后吧。
　　逢年过节，李昆没回过老家，平时，更不会回去，说好的衣锦还乡呢，却混成这样，有啥逼脸回去。
　　掐指算来，截止今日，已经三年一个月零五天，李昆没见着爹妈老弟和故乡了。
　　电话倒是时常通的，每逢年节，李昆只是说加班忙，领导不让走，走了就失业。
　　李昆一出现在楼道里，看见一群人拥簇着一个试镜演员走了，吵吵火火地骂剧组骂导演有眼不识金镶玉。
　　剩下一群人是等另外两个金镶玉。
　　推门进了会议室门，安安静静地坐着等通知，过了一小会儿，手机短信音嘣呤一声，李昆掏出手机一瞅，是老弟发来的短信：哥，这次是爸妈让我去找你的，给我安排的任务是，去帝都看看他们的大儿子是否还活着，我已上车，傍晚到达。
　　老弟怕挨哥哥在电话里骂，所以没有打电话说，发了一条短信息。
　　李昆不能再骂回去让老弟下车了，半路下车出点危险咋办，虽然老弟已经二十出头，但是在哥哥眼里，永远是个毛头小子啊。
　　回了一条：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说实话，虽然李昆心硬，但是他怎么不想亲生父母呢，怎能不想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弟弟呢，三年了啊！
　　遭遇和往事一起浮起来，李昆眼眶子有点潮。
　　他努力克制住。
　　这里可不是哭鼻子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