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这晴好的天儿，怎么说着就下起雨来了?”
　　阮夫人关了门，一口唉声叹气地埋怨了起来：“下了也好，冲一冲孟家的晦气，一场白事做了这么久，生生闹到了炞云!”
　　萧侯冷笑了一声，看了看窗外的大雨，说道：“如今皇上派襄王来巡，倒真是重视的，小妖不为惧，怕就怕聚沙成塔，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阮夫人的心思倒是没有放在这些个什么妖啊鬼啊的身上，在一旁倒是先打起了襄王的主意。
　　“我们璎儿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听说这襄王慕容宪可是炞云第一美男，风度翩翩文武双全!她生母又是先帝的淳于贵妃，出身高贵，有帝王之材!”
　　萧侯“呵”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想着攀附皇亲，琬儿倒是一朝盛宠，不也是潦倒惨死……”
　　说着，萧侯又思念起了女儿，眼中透露出一些悔意。
　　“那是她萧琬没有福气，庶出的女儿罢了，若不是当时萧環大病，璎儿年幼，哪里轮的到她进宫陪王伴驾?不过如今萧環封了魏国夫人，若是我璎儿将来再当上襄王妃……啧啧啧!”
　　“好了好了!”萧侯听着有些烦闷，“净做些春秋大梦!襄王此次前来恐怕没这么简单，还是要做好准备!”
　　阮夫人一堆话堵在嗓子眼儿，又生生咽了回去。
　　说不到三日，果然慕容宪驾临萧府，只是未曾张罗，便衣来到了萧家。
　　慕容宪身着一席白衫，身姿俊逸，皎如玉树临风前，不负炞云第一美男的盛名，引得丫鬟们隔窗停驻而视。
　　“臣芳州侯萧道权携家眷恭迎襄王殿下!”
　　“萧侯爷不必客气。”
　　慕容宪谦了礼，随着萧道权一路走入前厅。满府上下，只眼前看到的这些，并算不上奢靡，在州侯之家亦算是十分低调的了。不过见到墙上悬着的《涂山俘狐图》，慕容宪还是不禁赞叹道：“这画中之事时隔千年，却依旧如见当年之勇啊!”
　　萧道权笑了笑，礼让地说道：“是祖先英勇，这俘狐图一共四卷，我萧家掌管第二卷。祖祖辈辈不敢忘当年英豪，每日晨昏定省，更是研习法术，丝毫不敢懈怠。就怕哪日突逢灾祸，也可有些保命护族的技法傍身。”
　　萧道权有意提起试探了一番，只这慕容宪波澜不惊，慢慢坐了下来，见厅中来了萧家许多家眷，一语不言，弄得萧道权和阮夫人有些不适。那萧環是未出阁的女眷，不能迎接外男，于是站在珠帘门后，悄悄观察着形式。
　　等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慕容宪才开口道：“小王来意想必侯爷早已知晓，小王不是拐弯抹角之人，说话直接了一些，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慕容宪素来谦卑有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萧道权笑了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近日芳州确实不太平，前头就有歹人害了孟家的儿子，如今才逐渐平息了一点点。”
　　萧道权遮遮掩掩地说着，一句话倒有半真半假。慕容宪心中明镜一般，便也添油加醋地胡说了一通。
　　“不知是歹人还是妖怪?妖怪猖獗，小王来时，听北宸宫尚书说主宫西南侧冥兰星异艳，一股妖气遁入兰陵，小王担忧不已，提醒大人也要多加防范。”
　　慕容宪这话让萧道权不禁征了一下，吓得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免有些为难。萧道权见瞒不过，便知道妖精一事已不是秘密。但不曾想此妖惊动了北宸宫，慕容宪如此敞开了说，倒让人半信半疑。慕容宪抬眸见众人神色多疑，似有些不信之意。
　　“北宸宫的意思，小王自然不敢胡言，只是一字一句复述罢了。”
　　一旁的阮夫人一听，大声笑了起来，说道：“无妨，这小妖面前，我萧家还是不惧的，多谢襄王爷提醒。”
　　“妖气无形，需寻宿体。父亲还是要快一些决断，若等那妖怪进了人身体里，就不好寻了！”萧别忆在一旁大声说道，引起了慕容宪的注意。
　　“你个毛孩子懂什么?”
　　萧道权斥责他多言，萧别忆便不敢再说什么了。慕容宪有礼地微笑了一下，打量一番，见这萧别忆年纪与自己相仿，说话心直口快，却不怎么通人情世故。
　　阮夫人拉过萧别忆，对着慕容宪说道：“襄王爷舟车劳顿，定是有些乏了，我已备好暖阁，别忆，你快带王爷去休息。”
　　阮夫人使了个眼色，让萧别忆速速带慕容宪离去。
　　慕容宪自知圆场，刚才的一番话也要留点时间给萧家好好琢磨一番，于是称其困乏，随着萧别忆前去休息。他见萧别忆性子灵活，不像是心机城府之辈。
　　“我见公子比本王不得大几岁，倒是对妖邪颇有研究，只不知你方才所说的宿体，究竟是何意？”
　　萧别忆还有些惊讶，笑道：“原以为皇族懂得更多些，怎是还不知道了。这妖在人间，需修人形。若道行不高，无人形可用，便是你说的那一团妖气，就如鱼儿离开水是一个道理，待不了多久的。他们若想留在人间，必须有人给它们提供一个身体躲藏，然后才能修炼。”
　　听萧别忆说得头头是道，慕容宪心里倒是颇感兴趣，也默默赞叹，不愧是当年伏妖氏族的后人。萧别忆又怎能知道自己在炞云，自幼周旋朝堂之人多年，对这些从来都是一无所知的。
　　慕容宪久居宫中，难得认识如此坦诚之人，又觉得他的话甚是有趣，于是询问道：“不知萧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萧漓，字别忆。王爷住所到了，还请王爷早些休息。今天晚上有灯会，我要去准备准备溜出去玩了。”
　　这萧别忆说着，一溜烟儿就要跑了。
　　“诶……”慕容宪叫住了他，问道：“可否带本王一同前去？”
　　“我父亲看管得严格，我本就不容易溜出去，带上你就更难了。”萧别忆一脸为难地说道。这慕容宪又哪里是真的想出去看灯会，只是他初来乍到，不知芳州琐事，总想要出去查探查探。
　　慕容宪看着萧别忆，说道：“别忆兄带上我，就算萧大人发现，也不会说什么，一切推给本王便是了。”
　　萧别忆一听，后知后觉地笑了一下。
　　晚饭之后，萧别忆带着慕容宪来到了一堵旧墙跟前，蹲下来剥开了地上的杂草。
　　“你让本王随你钻这狗洞?”
　　慕容宪大吃一惊，指着那被杂草掩盖的狗洞，不可思议地问道。
　　萧别忆眯着眼笑了笑，一会儿又摆出一副油腻老成的模样，学着那说书人的手势，对慕容宪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屈身钻回狗洞，他日也必能挺起腰板顶天立地!”
　　慕容宪一听这话，倒是话糙理不糙，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萧别忆看上去是个大马虎，说起话来倒是有理有据的。慕容宪正觉得好笑，萧别忆在一旁已经钻了过去。慕容宪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比划着也慢慢吞吞地钻出去了。
　　慕容宪狼狈不堪地站起来，慌忙抖抖身上的尘土，正正衣冠。正欲与萧别忆抱怨，只听狗洞那边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还好我早先刨了个狗洞，这些年进进出出全靠它了。”
　　萧别忆和慕容宪惊奇地看向狗洞，只见从里面爬出一位粉衣的姑娘。那姑娘一抬头，萧别忆吓了一跳。
　　“阿璎?”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萧别忆嫡亲的小妹萧璎。
　　萧璎一抬头，见萧别忆和慕容宪正站在那盯着自己，慌忙往后退了去，谁知萧别忆蹲下扯着她的胳膊拖了出来。
　　“撒手!撒手!”
　　萧璎用力挣开了萧别忆，见慕容宪在一旁，转过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
　　“你不在暖玉坊做女红，跑出来做什么？”
　　萧璎“哼”了一声，道：“你管我做什么，你又做什么？大家都去看灯会，谁碍着谁的道了？你还钻我挖的洞，我还没问你呢！”
　　慕容宪在一旁噗嗤又笑了一声，见眼前这姑娘古灵精怪，眉眼间与琬妃又有几分相似，以为是萧環，只这性子实在泼辣，不像大家闺秀一般沉稳。
　　“莫非姑娘就是新得了诰命的魏国夫人?”
　　“才不是，那是我堂姐姐。”
　　萧璎见慕容宪英姿飒爽，容颜俊朗，竟不顾礼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我叫萧璎。”
　　慕容宪一惊，看了看萧璎牵着自己，耳朵突然红了起来。这萧璎不忌讳男女之别，萧别忆倒还是知道的，他赶紧扯开了二人，说道：“还在这站着，再不去就挤不上了!”
　　萧别忆和萧璎打闹着，慕容宪跟在后面，来到了芳州最热闹的街市。
　　萧别忆和萧璎在屋里待久了，都觉得外面的东西新鲜，更别说慕容宪，从小到大出过宫门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外面的东西和人让他一时忘了来意。
　　街市今日热闹非凡，一年一度的灯会都会在芳州万花齐盛的日子里展开，多少富贵豪门的公子姑娘都会在今天出现捧场。
　　可不管是晚上的灯谜还是抢花球的头彩，都不及这繁香糕让萧璎留恋。萧璎站在一旁的小铺子外就吃了起来，这繁香糕指间留香，慕容宪在一旁看着吃相，觉得萧璎甚是单纯，只是有些不解。
　　“平日里侯府莫非吃不到这糕点？”
　　萧别忆笑了，看着萧璎，对慕容宪解释道：“这繁香坊一年只做一回繁香糕，因为这繁香糕集芳州百花而制，其他好做，只这芳州无路崖上的青灯草一年只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一日，极其难得罢了。”
　　慕容宪点了点头，才知这糕中深奥。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上面吊着孟府的挂牌。。
　　“孟华阳来了!大家快躲远些!”
　　只听有人这样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