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机老人

　　步天狼从悬崖跃下，眯着眼睛向下看去。两边是清一色的怪石林立，底下是一道干枯的沟渠，这要是落到地上必定粉身碎骨。他扭头看了一眼上方，两边悬崖黑漆漆的如同巨口，湛蓝的天空越来越窄好像要被吞进去一样。
　　步天狼感到双风贯耳，眼皮发沉。他已经能看到皲裂的大地，却没有看到天机老人！何川远远地站在那里但对他的情形表示无能为力。
　　“该死啊啊啊——”步天狼的叫声回荡在悬崖之间。紧急关头他将手伸到背后按下了机关。只听“嚓、嚓”几声，四条韧链从机关轮内分别射向四个方向，末端生有铁爪，两两定在两边峭壁上，传来重重的碰撞声。
　　奈何步天狼下坠的力道太大，韧链被抻长了几尺。步天狼双眼紧闭，咬紧牙关，全身肌肉收紧抵抗拉力，落到最低点时只觉得全身一滞，几乎要喘不上气。好在飞爪牢固，韧链抖动了几下勉强支撑住了，步天狼整个人又被弹力拽到半空中，整个人像蛛网上的飞虫一样无助地荡来荡去。
　　“怪老头儿，你要害死我啊！”步天狼长吁一口气后不禁破口大骂，“你一个高手，想杀我也别用这种手段啊！摔死的感觉很不好！”又仰头向上喊道：“苏晓，千万别跳，快跑！”
　　苏晓在悬崖顶向下喊道：“阿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小鬼头乱叫什么。”天机老人从一旁山洞走出，“你向下瞧。”
　　步天狼往下一瞅，只见自己脚下不过几尺的地方罩着一张几近透明的真气凝成的网，还在像烟雾一样缓缓流动。
　　“老夫想接你也得先看出你要落在哪儿啊。”天机老人平静地说。
　　“苏晓，没事儿了！你跳吧！”步天狼又向上嘶声狂吼，天机老人捂住了耳朵。
　　“嗖——”一个蚂蚁大小的人影落了下来。天机老人将手一抬，真气大网兜住了他，缓缓飘落。
　　“哇，真是神了，像腾云驾雾一般。”苏晓比步天狼淡定的多。
　　“这么好玩吗？”步天狼看得眼馋，“前辈老人家，我想重来一次行不？”
　　天机老人摆出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可以啊，不过老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不见得能次次成功就是了。”步天狼忙摆手作罢。
　　何川帮助步天狼将飞爪卸下，道：“阿步，你这机关轮功能明显比我的多啊，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
　　天机老人不服道：“步天风看着老实，倒是深藏不露，原来好东西全留给他儿子了！哼！”
　　步天狼心中暗道：这老头简直小孩子脾气。
　　“两个小鬼听好了，你们的功夫暂时还不到家。”天机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对两人指指点点，一双眼睛竟格外清澈明亮，“苏晓，你的潜能很高，只要稍加磨砺必然会成为用剑高手。”他又点向步天狼：“至于你，天狼小子，你从小就没受到正统的训练，看在故人的份上，老夫传你些宝贵的真气，至于习武方面，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步天狼眼前一亮：“那敢情好，不过真气是怎么个传法，不是嘴对嘴吧。”
　　“我们该学什么武功？”苏晓问道。天机老人摊手道：“老夫的武功都无招无式，你们学不来，学了也是歪门邪道，难登大雅。要说最厉害的剑术，大抵不过是傲剑剑法了。你们走后去傲剑门求学便可。”
　　“多谢前辈指点。”苏晓道，“不过，不知前辈为何如此看好傲剑剑法？”
　　天机老人说到这里略一叹息：“唉呀，老夫都已经服老了，谁知江湖中人实力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年我也不过是天下第二，如今倒好，无人能引我出山了!”
　　“什么？第二？那是什么时候啊？”步天狼觉得天机老人比之前见过号称第一的烈王更强，竟然还有人能让他认第二？
　　“什么时候老夫倒不太记得，只记得一个人——公孙城。”天机老人抓了抓花白的头发，“他曾经打败了我，还创下傲剑门。所以我想，傲剑门定能享誉武林了。”
　　步天狼、苏晓吓得一抖。我的妈呀，公孙城是传说中的剑身，死了三百多年了，这老头有多少岁了？这是遇上了活神仙啊！原来公孙城真的有传说中那样厉害吗？
　　天机老人补充道：“你们别看我长的老，我跟你们说，我五十年前还是年轻人的样貌呢！只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像正常人一样衰老，我便意识到已经去日无多了。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收徒。老夫想既然活了这么久，总不能什么都不留下吧。不过我不太会教人，所以只收天赋异禀的少年，他们的悟性最高。老夫第一个徒弟叫段血海，现在估计也和我差不多是个老头子了吧，哈哈，真是造化弄人啊。
　　“血海他对老夫很是尊崇，不过品行太差，动不动就要大开杀戒，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我第二个徒弟便是小川了。巧的是，他和他师兄一样性格，不过至少他分得清善恶。
　　“我原本也想教你父亲一些护身的功夫——毕竟他那么弱，但他执意不肯。总之步天风与老夫交情不错，你是他的后代，若不嫌弃，老夫便收你为徒，将全部真气传给你，你觉得怎样？”
　　“师父，不可啊！”何川惊呼道，这是步天狼第一次见他惊讶，“那可是你三百多年的毕生修为，你要全部传给他？”
　　天机老人将袖子一甩：“小川，你也该清楚老夫活不了几年了。再说这么多年没出现公孙城一样的对手，我活得都腻烦了。天狼小友性格不像他父亲，却令老夫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老夫就任性一回，希望我这次没有选错徒弟！”
　　何川不再多说。步天狼倒是被吓到了：“前辈，这个见面礼太重，我怕是受不起啊！”
　　“天狼小友，你父亲一生过得憋屈，老夫看着都心疼。”天机老人叹息道，“你父亲临终前对我说，如果能再见到儿子，决不再阻拦你当一名侠客的志向。你既然有闯荡江湖之志，便对老夫说实话，你难道不想变强？”
　　步天狼眼中闪动，双膝跪地，对天机老人叩首道：“师父在上，收徒儿一拜！您的大恩我今生恐怕无以为报！”
　　天机老人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好小子，快快起来！”
　　步天狼噙着泪水站了起来。天机老人拍了拍他的头：“不要哭，孩子。没了父母的照顾，年纪轻轻就面对江湖上这么多凶神恶煞，你比我坚强得多！快随我进山洞里来，老夫助你提升。”
　　步天狼跟随天机老人走进山洞，不由得惊呼出声。
　　山洞之内空间高达数十丈。在山洞的一侧，一座巨大到几乎望不到顶的石佛凸出于山体，光是脚指头就有步天狼两个高。石佛原本神色安详，却有一道平直深陷的裂痕自其头顶直通到脚下，裂痕与嘴角相接，显得石佛似笑非笑，十分诡异。
　　山壁上有许多孔洞，阳光透过孔洞照射进来留下影影绰绰的光斑。天机老人对着石佛叹息道：“老夫修炼至今，仍未能超越这一剑的主人——公孙城！”
　　“裂缺霹雳。”何川道，“这招是傲剑门公孙家的不传之秘，你们两人要是学会这招，公孙家怕是要愧对世人了。”
　　“小子，坐好。”天机老人将衣衫袖子挽起，露出两条干瘦但青筋暴突的手臂。一股真气在他掌中凝结。
　　步天狼稳稳地坐在地上，双手握拳置于身体两侧：“前辈，我准备好了。”
　　“听着，小子，你的全身经脉都未打通，受不住我的至纯真气。老夫只能给你先强行打通经脉。”天机老人盯着步天狼，手中真气越转越快，“你筋骨还算结实，应该受得住，不过……”
　　“不过什么？”步天狼刚问完，天机老人白发翻飞，袖袍鼓动，一掌以极快的速度拍上步天狼天灵盖！步天狼吓得闭上了双眼。
　　一掌拍下，无脑浆迸裂，无飞沙走石，甚至无声无息。步天狼的黑色短发被吹了起来，只感到身上血液向天灵盖疯狂涌去，头顶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被体内血液冲破。接着，一阵剧痛令他痛呼出声：“啊——”
　　天机老人手上还在加力：“小子，不用怕。你身上的经络只有通过此法才能一举打通。”大概过了半柱香功夫，天机老人收手，步天狼只觉得浑身发软，一时控制不住，瘫倒在地。
　　天机老人道：“这只是第一步而已。等你缓过来，我需要你们去给我取‘远古大蛇’的蛇胆来。有了它的助力，你才能安全地接收我的真气。若是没有这两步的铺垫，以你的修为恐怕会爆体身亡。”
　　一个时辰后步天狼恢复了平时的活蹦乱跳。何川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去师父的‘后花园’吧。那里也是师父埋葬你父亲的地方。”
　　步天狼、苏晓二人跟着何川一直顺着峡谷之间的小径向前行走。小径到了前面就开始向下倾斜，地面也开始塌陷，下方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山脊，地势非常之低，山脊中央有一片圆形的湖，如一片明镜躺在碧绿的森林之中，映出蔚蓝的天空。沿着山脊草木丛生，郁郁葱葱，一股新鲜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山脊外面的贫瘠大地简直是两个世界。
　　“曾经有一块天外陨石在这里坠落，砸出了这样一个巨坑。湖的位置就是陨石陷入之处。陨石外层碎裂变成现在林中的土壤。”何川道，“这土壤十分古怪，在上面生长的树木植物都十分庞大，林中也孕育出不少异兽，远古大蛇就是其中一种。”
　　“看，”步天狼指着地上的一具白骨，“这里竟然有人冒险闯入。”
　　苏晓思忖道：“这附近如此荒凉，唯一的水源就在山脊内。人们看到一片绿洲必然要不顾一切地前来，却没想到这里猛兽横行，比外面更加凶险。”
　　“川哥，远古大蛇是个什么模样？能不能形容一下？”
　　何川作沉思状：“一般来打猎的都是我师父，他也不抓远古大蛇，不过师父说，等我们见到时自然会认出来的。”他说到一半，却见步天狼和苏晓不停对自己坐着鬼脸。“怎么了，你们不要笑我，我一直在外到处游荡，没来过这里几次，自然对环境不太熟悉……嗯？什么声音，下雨了吗？”
　　“川哥，不是笑你，你上面。”步天狼小声说道，手指不停向上比划。
　　何川抬头看去，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只见一条粗如水缸、橄榄绿色的巨蟒正盘绕在自己身旁一棵几十米高的大树树冠，与人一般大的脑袋垂下来，一对黯淡的黄色眼睛里是两条血红色的竖线，粗糙分叉的信子不断从口中滑进滑出，传出嘶嘶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何川反应过来，不等巨蟒行动率先发难。他整个人向后飞退，同时拔出机关匕首，蝎尾甩出刮在巨蟒头部鳞片上，竟是喀拉喀拉的声音，如同打在盔甲上。巨蟒反而被激怒，嘶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如同一艘船冲上了陆地，脑袋用力一甩横着向何川撞来。
　　何川脚下一点蹿起几丈高避开，巨蟒这一击打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树上。树干像枯枝一样轻易地断掉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这巨蟒身下还有四只短小的脚，非常原始。
　　“好家伙，够吃一年的！”步天狼不退反进，直接拦在巨蟒眼前，机关圆锯出鞘，“就算你再皮厚，不信我砍不动你眼珠！”步天狼作为资深混子，插眼睛、踢裆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对付畜生也是如此。
　　圆锯高速转动着斩向巨蟒的眼珠，巨蟒却出乎意料地警觉，头颅一摆偏了出去，圆锯砍在它侧面，刮下许多铜钱大小的鳞片。巨蟒吃痛窜了出去，同时长尾一摆，尾尖扫在步天狼胸腹之间。步天狼被扫出几丈远跌落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不知如何爬起。
　　“阿步，小心！”苏晓提醒道。步天狼打了个滚站起来，突然感觉视野在急剧缩小，原来自己已被巨蟒围了好几圈，好像坠入枯井之中。他脚下功夫不利索，转眼就被巨蟒死死缠住，四肢均挣脱不开。好在巨蟒过于粗壮不至缠得太紧，否则以它的力量步天狼怕是要被挤扁压碎。
　　即使这样，步天狼还是感到浑身血液被勒得几乎停止了流动。他脸涨得通红，心脏在胸中几乎要跳出来。
　　“挺住，我来救你！”苏晓双手紧握长剑直刺向巨蟒缠绕着的躯干。剑气强盛，坚硬如盔甲的鳞片也形同虚设，被苏晓一戳便是一个血洞。巨蟒猛烈地晃动着放开步天狼，血盆大口一张咬向苏晓。
　　好机会！苏晓将剑身竖起，正抵在巨蟒上下颚之间，整个人却被冲击力顶出很远距离，后背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下，整个人几乎散架。树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落下一大堆枝叶。苏晓虽然受了伤，剑仍牢牢握在手里剑身没有丝毫弯曲或损伤，倒是巨蟒的牙撞掉了几颗。
　　何川脚底生风，踩在巨蟒身上从其尾部跑向头部：“这巨蟒腹部防护较弱。苏晓兄弟，待我制住它头部，你把剑拿出来，从它下方进攻！”语毕，何川已踩在巨蟒头顶，蝎尾捆作几股从巨蟒后方掷出，绕过其鼻尖捆在上颚内部。同时何川脚下发力踩住巨蟒下颚，猛然发力向后拉扯，生生把巨蟒的巨口拉开，同时巨蟒头部抬离了地面。步天狼纵身一扑死死压住巨蟒尾部：“快动手，这东西在乱滚，我撑不了多久！”
　　苏晓攒足了劲滚向巨蟒下方，暴喝一声，长剑插入巨蟒“七寸”。苏晓脚下发力疾驰，剑气爆发，剑锋直直划过巨蟒腹部一丈有余。一股腥臭的血喷洒而出，巨蟒头部重重砸在地上，整个大地都颤了三颤。
　　“好难闻啊！”苏晓沾了一身颜色发黑的血液，这对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是灾难，于是忍不住惨叫出来，将衣服脱下扔掉，转身跳进湖中。
　　巨蟒已经翻盘但似乎还没死透，那血盆大口仍在一张一合。何川捂了口鼻，对步天狼道：“蛇胆是留给你的，取胆这个活还是你来干比较合适。往肚子上继续割下去就是了。”
　　步天狼几乎绝望，这样一条巨蟒，蛇胆得有多大？据说蛇胆味道极苦，自己真叫一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