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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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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二老爷知道这货是差得不能再差的,霍三肯定会立刻把罪责推到他的身,而他只是个卖身的下人,霍家是把他活活打死,被衙门追究起来也不过是罚几两银子,何况也没人会去报官。
  
  伙计见常胜呆若木鸡,还以为这批货是他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恻隐之心,对他说道:“老哥儿,你这货是从哪儿买的?还能找到卖你货的人吗?”
  常胜如醍醐灌顶,大脑这才清明起来,忙道:“是定海的两个渔民,到杭州找买家,对了,我去过他们的渔村。”
  伙计噗的笑了出来,看到常胜苦瓜似的脸,又收住了笑容:“老哥,定海的渔民有一半人,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岛子,他们出岛也是到宁波城里转转,买些米粮,怎会跑到杭州城里找买家?”
  是啊,他们是去过渔村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渔村里的人也太热情太精明了。
  常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铺子里出来的,他步履沉重地向码头走去,每一步都似是踩到刀刃。
  他要怎么向二老爷交待,他要怎么撇清自己?
  二老爷是怎么知道那两个渔民的?对,是尤家,那两个人最先找到的是尤家,他们想骗的是尤家,可尤家却把这消息告诉了霍家,尤家是识破骗局?还是尤家和那两个骗子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常胜如万马奔腾似的心终于缓和下来,那两个渔民算跑了,可还有尤家,只要把这件事全都推到尤家头,他这条狗命说不定还能保住。
  常胜还在千思万想,霍柔风已经回到了客栈。
  张升平和黄岭全都松了一口气,九爷是越来越懂事了,这样挺好,有什么事交给他们去办,九爷只管在客栈里吃吃喝喝,也免得让霍三看到。
  张升平派了两个人分别去盯着霍三和常胜,他正想亲自到厨房去看看,听到九爷叫他:“老张,我可能当了。”
  张升平一愣,忙问:“九爷,谁敢骗您?”
  霍柔风抓抓头的小抓髻:“没人骗我,是我自己把自己骗了,呵呵,我想得有点多,怪我喽。”
  这没头没脑的,张升平只好全当没有听到。
  霍柔风是觉得自己杯弓蛇影了,那三个人是有来头的,真若是想要绑她,也不会跟到宁波还要按兵不动。
  唉,自己真是......
  霍柔风也不知自己真是什么了,总之,她对这三个人越发好了。
  不是来绑她的,那是来干什么的?
  还要假扮成码头的苦力?
  
  骑的是战马,在码头扮苦力......莫非是和宁波卫的这批粮草有关系?
  “老张老张,你快去打听,宁波卫私卖军粮的事情怎么样了,为何今天卸船了?”
  大娘子说了,他们和他们家人的命都是九爷的,九爷的命令不能不听。
  张升平领命而去,傍晚时分回来了。
  “九爷,这消息倒是不难打听,小的没费多大的劲儿便打听出来,原来有人发现宁波卫刚到的这批军粮,是先前被匪人抢去的嘉兴米。”
  “什么?”霍柔风吃了一惊,又问,“是谁发现的?怎么能认出来?宁波卫没有把那人灭口?”
  张升平道:“宁波卫的军粮都是从福建运来的,福建的军粮则是由兵部发过去的,这些大米来自全国各地,万万不会全都是嘉兴米,而宁波卫刚到的这些军粮,却全都是嘉兴米,不仅如此,兴许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全部替换,有的军粮用的还是嘉兴米行的米袋子。”
  宁波和附近的县城,多年以来都是以嘉兴米为主,百姓们对嘉兴大米最是熟悉,只看米粒的形状成色便能分辨,何况还有嘉兴米行的米袋子。
  
  军粮来自漕米,漕米又怎会装在普通米行的米袋子里面。
  霍柔风活了两世,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她长在商户人家,对于稼檣之事也或多或少懂得一二,张升平一说她便明白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问张升平道:“是搬货的苦力发现的,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码头的苦力们全都知道了,而因为宁波卫私卖军粮的事,城里的铺子全都闭市了,局势已是一触即发,若是嘉兴米的事再闹出来,不是关门闭市这么简单了,又因为码头的苦力全都知道了,宁波卫不能把人全都杀了灭口,只好暂时不给他们结清工钱,看在钱的份,这些人也不敢太过造次,只要有一天半日,宁波卫的人想出应急之法,也相安无事了。”
  
  张升平吃了一惊,若不是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番话,是从霍柔风嘴里说出来的,他打死也不会相信。
  千真万确,昨晚九爷乖乖地在客栈里睡觉,并没有去码头,又是怎么知道的?
  “九爷,您是如何晓得的?”他嗫嚅地问道。
  霍柔风皱皱好看的小鼻子:“猜的。”
  猜的?
  张升平抹一把头渗出的汗珠子,九爷真是聪明,虽然不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可这副聪明劲儿和当年的大娘子一模一样,再过三年五载,九爷跟着大娘子再学学生意的事,永丰号后继有人啊。
  “九爷,您说得都对,确实如此,如今那些苦力还困在码头,不能离开,好在码头活计多,他们倒也有钱赚。对了,派去盯梢的人回来了,说三爷的货已经装车了,整整十驾大车,明天一早要路了。”
  霍柔风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三个假扮成苦力的人,这件事和他们有没有关系?或者是和太平会有关系?
  可惜霍三明天要离开宁波,按照原定计划,她们是要跟着霍三回去的。
  可是此时的宁波城里暗潮涌动,她真的挺感兴趣。
  如果不出来走走,她还以为这天下都如杭州城里歌舞升平,却原来已经到了兵匪为奸,官商沟结,堂而皇之与民争利的地步。
  霍家家财万贯,可也只是商户,对于朝堂的事情了解甚少,霍柔风即使想知道,也没有途径。
  
  好在如今是在宁波,她想做什么事,姐姐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
  她对张升平道:“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宁波卫的正副指挥使都是何许人也,有什么背景。”
  闻言,张升平一怔,九爷是小孩心性,该不会是要参与军粮的这件事吧,这可不行。
  他正要开口相劝,却见霍柔风已经梗起脖子,圆瞪着眼睛看着他,俨然是一副你不听我的,我哭给你看的样子。
  
  张升平忙道:“宁波卫隶属闽国公治下,按理说都应是闽国公的人。”
  见霍柔风不作声,还是瞪着他,张升平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出去了。
  霍柔风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儿,她还记得前世,掌管福建、浙江和山东一带海防的是闽国公展毅。
  展毅有一位肝胆相照的兄弟,便是镇国公高青觉。
  前世,母亲很宠爱她,即使是立朝之后,也没有用宫里的规矩束缚她,母亲常说:“当年朕的父兄遭人算计含恨而亡,朕无奈只能挥军东来,那年朕也只有二八年华,从此便穿那身沉重的铠甲,这一穿便是十几年,如今天下大定,而朕又穿了龙袍,少年时的种种,都不复存在了。”
  又有哪个闺阁少女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要背负着父兄的深仇征战杀场,而且这场仗打了十几年,待到她终于卸下铠甲,却早已青春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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