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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安语沫好像有点明白韩哲生的话中之意了。
对于一个星期都生活在如密封罐一样的校园里的安语沫来说,最期待的就是周六下学后的那段时光,和林诺书还有夏黎一起回家,路上聊着除课堂以外的话题,消解一整周紧张学习带来的疲惫。
混迹在鱼贯的人群里涌出校门,林诺书挽着夏黎和安语沫的手臂,连拖带拽地拉着她们小跑。跑了有一段,她忽就停下来,娇声娇气地喊了句:“纪云哲。”
前面并肩同行的两个男生回过头,是纪云哲与韩哲生。安语沫恍然大悟,心里马上猜到林诺书肯定是在出了校门后看见了他们俩,想要和纪云哲同走一段路,于是不由分说地追上去。
纪云哲挑挑眉梢,笑道:“林诺书,是你们啊!”
林诺书“嗯”着点头,脸上的欣喜掩饰不住。
夏黎明澈的眸光洞悉着林诺书那刻意藏匿的心动,细腻的人,对陪伴自己左右的闺蜜心中那份青春期特有的悸动大抵会有所感觉,纵使林诺书不说,夏黎也看得出她殷切里隐着的端倪,只是没有一语道破:“诺书,你拽着我和语沫一路小跑,不会就是为了跟纪云哲打声招呼吧!”
小小的心思被旁友打探出来,林诺书顿时赧颜又紧张,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我是怕赶不上班车。”
纪云哲嘿嘿地说:“既然如此,那一块去车站吧!”
林诺书含蓄地说“好”,步子已经向前迈开。
安语沫看着微笑的纪云哲,突然联想到未来有一天,林诺书身穿白色婚纱手捧玫瑰,举步走在撒满鲜花的红毯上,迎面走来的是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纪云哲,迥然的光线中两人脸上的笑容和幸福同样饱满。
夏黎在耳边轻声言语:“纪云哲还是不知道诺书喜欢他吗?”
安语沫摇摇头。夏黎望一望已和纪云哲言笑晏晏的林诺书,若有所思却无声地收回了视线。
五人便一同朝车站走去。
林诺书虽然满心欢喜,但并未流露于外,表面上仍是平平静静,不过和纪云哲说话比平常细声细气了几分。
深秋,迹象愈发索瑟,加上这两天雨水不断,阵阵凉意已和空气一起弥漫。
风刮着落叶席卷而下,一旁的人打了个喷嚏。
安语沫偏头,看见穿着白色针织衫的韩哲生吸了吸鼻子。
她略微担忧:“韩木头,你感冒了?”
韩哲生没要紧:“昨天睡觉着了凉,没事。”
夏黎说:“别这么大意,这个季节感冒多发,你注意点,我上次感冒也就是不在意,最后愈演愈烈了,倒是让森林公园那躺游程以扫兴收尾。”
韩哲生点点头,一笑置之。
安语沫拉着夏黎的手:“雪梨,你也别太歉疚了,其实那次游程大家都挺尽兴的。”
夏黎嫣然,一撩耳际的碎发。
很快临近车站,站台人影攒动,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安语沫转瞬想到待会儿要在逼仄的车厢里攘挤,霎时蹙了蹙眉头,不禁附过身同夏黎说:“好多人啊,等一下肯定没位子,我晕车,上次回家都差点吐了,雪梨,要不我们走着回去吧?”
夏黎不加思索:“我是无所谓,不过诺书她……”说着和安语沫一起看向旁侧,只见林诺书仍和纪云哲眉飞色舞地侃大山,于是有些无奈地正过脸,夏黎说:“不然你去问问诺书是步行还是挤车?”
安语沫有点纠结,她是不忍上前去打断的,林诺书能和纪云哲聊得来,说明他们有共同语言,况且纪云哲是林诺书喜欢的男生,她不想因为一己之私扰了姐妹的兴致。
最后她当机立断,脱口道:“那个,我就不乘公交了,人太多,我容易晕车,你们乘车吧,我走路回去!嗯,顺便去买点东西,拜拜大家!”
她一边说一边拓步,然后穿过马路,夏黎在她后面喊:“语沫,我和诺书周一去找你!”
她走到路对面,朝夏黎和林诺书啵了个飞吻。
而后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韩哲生,那个少年也在望向她,唇边尾线翘起,插在裤袋里的一只手抽出来,动作甚微地挥一挥。
她一时面染红晕,浅浅回以一笑便落荒而逃。
一颗心砰砰然,她步子由此雀跃。她觉得雨后的阳光特别明亮,灿烂地让人心扉澄净。
一段路因为心情好而显得短程了不少,街尾将近,十字路口处的红绿灯映入眼帘。
街角是一家药店,她忽而想起感冒的韩哲生,不由自主地就进去买了感冒药。
提着药在路口等绿灯,她思衬着要不要给韩哲生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把药送过去。
突然,她反应过来,韩哲生又没让自己帮着买药,若是打电话这样问他,说不清的关心和道不明的殷勤会让他怎么想呢?
不禁有点自乱阵脚了,她怔怔地想,背后忽地有人拍了一把,她听到有人说:“绿灯了,你过不过,别挡道啊!”
回过神,她慌忙走上人行道,过了斑马线,她心不在焉地低头走路。
“安语沫!”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疑惑着向左转过身去,一道倩丽的身影却是很迅疾地从她右边绕到她面前:“这里呢,你前面!”
声音听着熟悉,声线娇揉清脆,语气带点调侃,是她!
安语沫惊喜地扭转身,果然是那个漂亮又张扬的女生入眼:“你是韩谣汐!”
“小姑娘真没礼貌,我比你大哦,要叫姐姐。”女生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安语沫这才发现她穿着旱冰鞋。
她爽利的短发微微凌乱,晶亮剔透的子弹形耳坠迎合着阳光灿灿,红红的唇彩很性感,穿着单薄的衫衣,风轻轻吹动衣领,好看的锁骨露出来,上面纹有一只斑斓的火蝴蝶。
“谣汐,小姑娘哪位啊?”一个同样滑着旱冰鞋的男生出现在韩谣汐身旁,张着手臂与她勾肩搭背,上身的外套宽松破烂,面容倒是很英气,左耳上一颗耳钉熠熠,让安语沫动容的是,男生耳垂下的白皙肌肤上有纹身裸露,黑色的图案从颈上蔓延至被衣衫遮住的左肩以下。
“谣汐,这不会是你的邻家妹妹吧,呆呆愣愣的,真有趣!”有纤细的手罗在安语沫肩头,她一偏眼,望见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在咯咯地笑,女生眼角处也纹着一支玲珑小巧的箭簇,两侧耳际的秀发皆染成浅紫,女生抽回放在她肩上的手,五个鲜艳的红指甲妖艳无比。
安语沫一惊,连忙走向一边,这才发觉自己周围有四五个穿着旱冰鞋的少男少女,都是奇装异服,几个女生打扮得火热,和韩谣汐搭肩的男生吞云吐雾地抽着烟。
她不禁被香烟的气味呛到,轻轻咳嗽了两声,有些懊恼地看着韩谣汐。
“阿策,不许在我小妹面前抽烟!”韩谣汐搭在男生肩上的手轻巧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腾出来拿掉男生两指夹着的烟,然后准确无误地把烟蒂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旋即离开男生,滑着旱冰鞋到安语沫身前,巧笑倩兮地拉起她的手。
安语沫看着她问:“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这些都是我高三那会儿的同学,现在都不念书了,正准备开始合伙创业呢!”韩谣汐长睫毛的眼睛翕了翕,咧开嘴笑着,又说:“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老弟了,绿灯亮了都没动静,看我老弟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韩谣汐的声音很大,那几个少男少女便都看过来,嘴角的笑不明不白。
她赶紧晃了晃韩谣汐的手:“你别乱说,羞死人了。”脸上倒是真的潮红起来,手上提着的药被她晃地窸窸窣窣响。
“你买的什么药?生病了吗?”韩谣汐盯着她红红的脸颊看。
“是……是我给韩木头……不是,韩哲生,我帮他买的感冒药……”她小声的说着,脸颊滚烫地厉害。
“嘿嘿,还真是对我老弟关心倍至,你是不是不敢拿给他?要不然我来帮你拿好了!”女生嬉皮笑脸,而后大大咧咧地抢过她手上的药。
安语沫不觉欢喜道:“真的!那你拿给他的时候,别说是我给买的……”
“放心,我会说是一个很害羞很傻气的姑娘买的,她名叫安语沫!”韩谣汐咯咯咯地往后退,然后一转身,和一众少男少女滑着旱冰鞋走掉,一面举起手在半空中挥舞:“拜拜!有时间我电话约你出来玩!”
安语沫呆呆地站在原地,那几抹张扬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映象中的韩谣汐便变成了这样一个女生:古灵精怪而潇洒,漂亮又张扬,带着点不良,像坏女孩,她觉得她在学校应该是经常违纪的女生,最起码化妆、纹身、和奇装异服这三点在校园里出现,就已经要被予以记过处分。
那样的女生,做事靠不靠谱呢?她担心着,怕韩谣汐在韩哲生面前乱说话,却又生出点盼望,她送给他的第一份东西,不是表白的情书,也不是精挑细选择出来的礼物,而是一袋感冒药,这大抵会让那个少年心里产生一些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