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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她在昏昏沉沉中看到母亲在她的身边坐着,于是她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噩耗,捂着脸哭泣起来。
“兰德!”她叫喊道,“我是多么痛苦啊!”
“莫莉,你得睡一觉。”玛丽摸着她的前额,安慰道。
“不!我痛苦哟!”她的喊声更加凄厉了,“神啊,为何要让我这么痛苦!”
“别紧张,孩子,他一定没有被抓住。”玛丽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脑袋,一边劝解着她。莫莉那双过分蓝的水汪汪的眼睛不住地往下淌泪,几乎要浸湿整个衣服。她不停地哭了很久,最终变成了小声地不成调地哼哼起来,她一边哆嗦着肩膀,一边把整个半身都倚在母亲的怀里。
“我要去看看。”莫莉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透着笃定,然后小声重复着,“我一定要去看……”
玛丽摇着头,惊讶地说:“我去吧。”
“不,我一定要亲眼看到。”莫莉咬着牙,和她一动不动地对峙了一会儿。
莫莉乌黑的眼睛目光严肃,里面蕴含的执着透过空气传到玛丽那儿,于是她叹了口气,同意了她这个想法:“但是,你要注意安全……我总担心那里会出事。”
“我会注意的,母亲。”莫莉点了点头,她泛着血丝的眼睛还红彤彤的,于是她走下床,打算去洗把脸。
“还有一件事……”玛丽突然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枚还没拆封的信封,递给她,“这是上午有人送过来的信,是给你的。”
“信?”莫莉好奇地注视着这封上面带有送信员的手痕的信,“谁会送来信给我?”
“是布朗家。”玛丽同样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她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一个老管家——看起来像是,送来的”
“哦……他们或许不知道我不识字。”莫莉打开信封,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几行字,皱着眉头抱怨。
“我去附近问问看看。”玛丽建议道。
“不用,我出门的时候到处问问吧。”莫莉把信装好,收回了衣服里,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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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坎迪斯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但对于春季的东方大陆来说,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实在是太过于平常了。就在某一天的清晨,细雨连绵,低垂的吞云树都像弯了腰似的。还没修缮的道路坑坑洼洼,泥土在雨水间穿梭飞溅,甩到草丛上挂着的水汪汪的水莓上。如此清新的空气,就连雨水洗过的雨后花的花苞也像泡沫似的闪着刺眼的白光。克伦威尔胯下的马匹闻到潮湿的气息,打着响鼻、快活地踏着步。风把带着粉尘的雨点从屋顶吹洒到他和士兵们的身上,惹得衣甲上尽是斑斑的黑点,像是被铁砂磨过一样。一缕缕正在消失的生命的烟气,在他们队伍中的“红魔”的头顶飘荡、散去。
他们走过一条一条街道,路过了一个黑色长裙的女人。充斥着荷尔蒙的士兵都朝这边斜着眼睛,看着乌云尽头的阳光正巧照在她的头发上,闪射出绸缎般的光芒。
“打起精神来!”克伦威尔低着嗓子喊了一声,他感到这阵雨马上就要散去,今天将是一个好的处刑日。
“哦!”后面的人一起吼了一声。聚光灯不舍地从莫莉的身上移开来,后者跟着他们走了两步,探头看着被押在中间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他的丈夫。”一个人冲旁边的小声说着。
“哦,这娘们儿可真美!”旁边的人抬了抬长枪,露出猥亵的笑脸,“真是太可惜啦!”
“劳尔,你得去打听打听她叫啥。”
“你他娘的怎么不去。”
押送队无趣地走着,马上就从这条街口走了过去。莫莉小跑了两步,被甩在了后面。她胸口的心脏怦怦跳着,快要跳到嗓子眼,一直等到队伍走后,她才长抒了一口气。但是过不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开始为自己看漏眼的可能性儿担忧,以至于压过了等待下一对押送队的那种绝望感了。
她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无端地开始左右晃荡起来了。她的一只手缩在胸前,黯淡的眼神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终于看到在那张贴着名单的布张前,站着一个似乎正仔细打量着的、穿着长袍的男人。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径直跑了过去,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脚步踩在地上的水坑里,溅起明亮的水花。
“先生……很抱歉打扰您!”
利亚姆转过身来,看到一位出奇地出众的女子,但这忧虑憔悴的面容毫无疑问地给这容貌打了折扣,这导致了他虽然对这美貌感到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否曾经见过了。他对着莫莉点了点头,看到她的蓝眼睛几乎黯淡无神,好像是某些突如其来的命运把本来闪亮、讨人喜欢的事物变得细小而碎裂。
“您有什么事吗?”
“是的,先生,十分抱歉……”莫莉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些失礼地说着话,“您能看懂这些字吗?”
“大部分能吧。”利亚姆看了一眼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的贴纸。
“那请问……上面有没有‘兰德·保罗’这个名字?”莫莉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等我看看。”利亚姆用眼睛在每个名字上扫着,几乎每一行都认真辨识了一遍,然后才认真地回答道,“没有,女士,没有叫兰德·保罗的名字。”
“感谢主神!”她兴奋地有些不可自抑了,说话时几乎都要欢呼起来。她激动地冲了上去,紧紧地抱着利亚姆,眼泪也快要涌了出来,“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我很荣幸,只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利亚姆大脑有些空白,他张着双手,解释道,“我为你的好运而高兴,女士。”
“哦,我十分抱歉!”莫莉移开身体,用手捧着眼睛,防止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实在是……抑制不住……”
“他是您的丈夫?”
“是的,毫无疑问。”莫莉抬头看着利亚姆,“我很担心……他会被误以为红魔被抓走。”
“他已经被抓走了?”
“不!”莫莉接着说道,“他那天晚上出门工作,便一直没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怜的人。”利亚姆感同身受,“我没什么能帮您的,希望你们好运——他会回来的。”
“谢谢先生。”莫莉冲他鞠了一躬,头顶上的雨滴慢慢小了起来,整个天空渐渐地放晴了。她看着利亚姆想要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了他:“先生!您还能帮我一个忙吗?”
利亚姆停住了脚,回头问道:“什么?”
“我这里……有封信……”莫莉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上面被女孩贴身的味道熏出一股清新的香气,“是我的雇主寄给我的,但我不认识字……您能帮我看看吗?”
“愿意效劳。”利亚姆接过信纸,面靠着墙站着,避免纸张被星星点点的雨水打到。
“尊敬的莫莉小姐——”这是称呼,利亚姆往下看着写得极其繁琐的客套话和难懂的虚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索性全把它们掠了过去。
“怎么啦,有什么不好的事吗?”莫莉看他许久不说话,不免担忧地问道。
“不,有些字我不太熟悉……”利亚姆回答道,他匆匆瞥完了整封信,凭着回忆复述道,“是要您礼拜天去他们那儿领您的佣金,也就是……布朗家——哦,您是布朗家的用人?”
“是的,我是。”莫莉欠着身承认道。
“那里……怎么样了?”出于曾经的经历,利亚姆好奇地询问道。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莫莉一只手按着领子,回想道,“那天晚上之后我就被管家辞退了,离开的时候,房子已经变成了废墟……”
“布朗先生怎么样了?”
“我没见到他。”莫莉摇了摇头,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了第二天在大厅里看到那永不干涸的血迹,以及管家那讳莫如深的表情,“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
利亚姆的表情突然有些失落,他拉了拉身上的长袍,谢道:“感谢您的消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先离开了。”
莫莉似乎是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他身上冒险者的佩章,于是行了个礼,和他做了道别。两人的命运是这样在不经意间第二次相遇。他们背道而驰,等待着下一次、或许是很久以后的再次交汇。
莫莉点了点鞋跟上的水渍,一路跑回了家里,并没有再回头看这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就在她走过不久,天渐渐地彻底晴朗了,好事的人们聚集在街道口,等待着一场好戏的降临。
说实在的,有什么比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更能作为刺激大众的娱乐呢?或许在若干年后,我们能够真正的看到那一天,看到那人们不在以倒下的尸体为乐的时候吧。
但眼下,克伦威尔作为监斩者目睹着陆续被押来的死刑犯们,心中毫无怜悯。人们激昂地亮着嗓子,咒骂着红魔的冷血,咒骂着自己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