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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年我本不愿让她同我来朝歌的。”长殷斟了两杯茶,热气从茶盏里爬出来又缓缓消失,低喃:“我很爱她,虽然我曾利用过她。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我不愿她同我到朝歌来,因我知…我后半生将苟且他人塌下,从此青衣行酒。”
“她若不来,便还是秦国薛相的嫡女。他年紫荆王之左右手之嫡长女。为了薛相也还会有人娶她,明媒正娶。”
长殷低着头,盯着茶盏升起的白雾怔怔出神。厅堂里,素净得只有一案,一壶。丝毫不见世人言语间当年秦宫的华丽。可这自幼锦衣玉食的二人在此处还是生活了许多年。
“可她还是随你来了。从此不再是秦宫里的若华夫人,甚至连她跟随的男人究竟是谁都不清楚。”
我站在青檐下,看着外面落雪纷纷。天地间已无当年金戈铁马气象,再无人说起当年秦宫之事。或有人说起也不过只言片语含混不堪,我听着他的话在脑海里一点点勾勒出他心爱之人的模样,想象着那时正年幼的女儿家遇上了一个俊俏少年郎。
“她曾说…她第一次见我是在十六年通陵河断流的那年。不过她不知道是,在她满月的时候我曾参加过她的满月宴。”
“咦?你没告诉她?”
“你不懂,她其实高傲的很,若她知她还是个婴儿时便尿了我一身。她非得几个月不理我。”
茶盏跌落,却是留得满堂笑声。
“也罢也罢,来朝歌之后我便让着她些,允她在我头上作乱。”
终归是觉得亏欠了她…吗?
我眯着眼睛回过头看他,终于发觉他在性格上的缺陷。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我知道她说的那年,其实也不只是她偷看我。”我亦然。
长殷走到檐下伸出手接着雪。怀念道:
“她平生最爱雪了。可那年的雪…真大啊。“
听他言语之见有恍若隔世之嫌。恍惚间,我看到窈窕身影扶着栏杆伸手接着雪,男人在屋里端坐着看她。就这样一年又一年…
长殷所言十六年为定永十六年,距今尚且不足三十年。那一年,秦国异常难过。不,应该说自从定永八年逐鹿之变起,秦国就仿佛坠入地狱一般水深火热。各方在秦国的地界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将好好的一个诸侯国弄得是民不聊生。
当然若是长殷听了肯定是嗤笑我,明明秦国三代皆是文武混沌,好与不好之间似乎也没那么大的分别。
诸位看客,请先容我讲上一段百年前的故事。说这混沌始分生太极两仪四象,天地有九重天六界人,自那三皇五帝知世定伦,有神农百草,轩辕礼乐。百代千秋而过,乱世出英杰,东有公孙姓君氏,平乱世,定安邦。立国为昭,称大昭国。
嘿这套词可非我写,我可没这本事,之前得了本书叫《六州歌头》,此为书里所录,我不过是借过来为这小说增色几分。真是惭愧之至。
话说回来——
自古以来江山如画,美人比之逊色三分。大昭国绵延一百余载,疆域辽阔,百姓安居乐业,夷夏亲如一家。却最终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被一个癞头和尚打破,大闹大昭文清皇帝寝宫须云宫,此癞头和尚便是名扬天下的玄门清睿宗。
当晚,皇帝与清睿宗畅谈整晚,竟丝毫没有追究他大闹寝宫的罪过,市井间传闻颇多,但无一人知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旦日,阖宫往往语。此后文清帝不顾早朝,整日留恋观星台,那日清睿宗大闹寝宫正是为了禀告皇帝,天狼星出没,不日将有混沌之灾,或国毁城亡,或天覆地灭。
此事三年间,史家私家小说皆是语焉不详,只知这三年后,清帝八年,昭告天下,改年号为长安,以星宿划分大昭为京畿朝歌及四诸侯国,设双相,定道宗为国法。是谓东北有隋、西北有秦、东南有齐、西南有蜀。还专门在京畿道北方划了一块地方专门分给玄门,以示奉养之意。
自此大昭又平稳度过百余载,却是三代而过,道法渐远,亲缘渐疏。
让我们将话头转回定永十六年的秦国,那年的秦国有两件大事,一是通陵河断流两天露出不少沉江的好宝贝,众人哄抢。后来夜里河水又席卷而来,冲跑了不少人。以至于后来通陵河的水里时不时的翻上来一两个尸体,瘆人的很。
而第二件便是那年冬日里暴雪不断更甚定永八年的大寒,冻死无数。可偏偏那年——
在薛纾印象里第一次见长殷是在定永十六年的某个冬日里。其实整个大昭国对于女儿家并没有太大的限制,只不过秦国一直乱糟糟的,故而薛纾很少一个人跑出来玩。
那一天薛纾是同薛家的几个女眷去鹜城南清心寺里烧香礼佛的。天公不作美,刚上路不久便又开始落雪。
“最近几年,这鹜城里总有人说可以看见鬼魅。昨儿咱们薛府里的一个丫鬟说看见了那些不干净的脏东西。今儿不管这雪有多大,都得好好的拜一拜。实在不行晏陵侯那边过些日子也走一遭。”
薛老夫人对着几个女眷说道。武将是不信这些鬼神,可这些女眷却是比其他人信上更多。就是因了玄门对这些鬼魅没法子,有不少秦人都觉得佛法不错,想来是觉得今生便是如此,不如想想来世罢了。
“哼,那晏陵侯一家常说自己是姜太公的后人,可也拿那些…没什么法子。今年夏天玄门的人也来了,法子没想出来,倒是有两个小辈被通陵河水卷走了。闹了不小的笑话。”
“老二家的!慎言。”
那女子被老夫人斥责,悻怏怏的不说话了。老夫人虽然现在看着宽厚,可年轻时也曾陪着薛纾祖父上过战场。发起气来就是薛相也是发怵。
“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儿都管好自己的嘴。别丢了我们薛家的脸。”
几个女眷只得应下。薛纾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哄了哄老夫人道:
“别置气了祖母,今儿不是还要去见我那小姑姑嘛?纾儿还没见过呢。”
薛纾没见过那个小姑姑,听说还未嫁出去,玉门关章家便因通敌之罪满门抄斩,捡了一条命。可大户人家里的弯弯道道比那通陵河的弯儿都多,即使秦国上下乱糟糟的可还是有闲心去搞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没几年便寻死觅活,好不容易救回来,又要去入什么空门,后来毕竟是宠爱拗不过便许她住在清心寺里。
“我那个女儿啊…”
老夫人又开始哀叹那个小姑姑,就连马车陷在了雪里也没有打断老夫人的思念,几个女眷又是一阵安慰心疼。薛纾在马车里坐的很不舒服,又听着家里的女眷絮絮叨叨的,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
薛纾悄悄的把车帘掀开一角透透气,却正好看见一个少年郎带着几个仆役帮忙推雪。那个少年郎眉清目秀,那是不同于薛家的儒雅风流,引得少女多看了两眼。
那年长殷因为鬼魅大病一场,被王妃妲姜送到骛城外的庄子里休息。但其实长殷很快就好了,只不过不愿回去,便一直假意时好时坏的。长殷一直很不喜欢母亲妲姜,母亲妲姜来自蜀国,蜀国前君唯一的妹妹,现任蜀君瑾稹的小姑姑。长殷觉得她太过强势,心机一箩筐。长殷五岁的时候,妲姜兄长——先蜀君昭胤因病逝,长殷陪着母亲唯一一次到蜀国,具体的印象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蜀国的点心很好吃。
临近阖宫宴,长殷在想着是否还应该再次装病,可却觉得不妥。外面黄门来报,说门外薛家的马车陷进了雪里,问问是否能借几个仆役帮帮忙。长殷也没说什么,便让人去找管家前去帮忙。可身旁的子凉详细的问了问,回来建议道:
“不若公子也去帮忙?今日门外的是薛家几个女眷去清心寺烧香。公子不如去看看?”
长殷放下书卷,半倚着蹙着眉头,不知何意。
“雨师和谢琛走的近,而左相林家又一直巴结谢琛,公子不如去探探薛家的口风。薛家的长女薛纾今年...八岁。”
“当然公子可以等她长大。”
“子凉你又开玩笑。”长殷顺手将手里是书扔了过去。子凉是在今年年初被长殷救下的,后来便一直在这庄子上,因了谋策很合长殷的胃口,长殷对他越来越倚重。
拢上一件大氅便踏出外门,雪下的越来越大,门外挂着的灯笼被积雪压断掉在了地上,差点没砸掉长殷,管家不得不再多叫几个仆役过来帮忙。长殷一回头正巧撞见薛纾掀开帘子,一张尚且稚嫩的脸,长殷想起了子凉的建议,不觉叹了一口气。大昭虽然对女儿家婚配没什么限制,可大户人家还是会待女子十五之后再行婚配。
可这也太小了,根本下不去手啊。
“长殷问薛老夫人安康,今天寒地冻,车马难行,不如请老夫人进庄子歇息片刻再行。”
车内的女眷突然噤声,之前车夫只是去寻了庄子的管事,薛家的几位也便没在意。薛老夫人略带惊讶的说道:
“原来是长殷公子在此,老身先谢过公子好意了,不过马车里皆是女眷入庄怕是不合礼数。”
“是长殷失了礼数。”长殷顿了顿,招来掌事送来些点心,“这些点心还是热的,不如给几位赔罪。”隔着帘子送进去后,又拿了几件汤婆子送进去,转头命人铲雪开道。毕竟天寒地冻,几个女眷一直留在马车上也不合适。
“马车已经好了,这几个仆役便随老夫人同行,如有什么直接吩咐他们便是。”
长殷看了看这雪的趋势,怕是不会停了,想着庄子上也没几个人,几个仆役去帮忙也好,否则马车陷在五人家的地方也不好。可马车上,薛母突然担心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摇了摇头。又问道:
“那便多谢公子了。等我们回来,公子不如同行到薛府做客?”
听到询问,长殷欣喜得不得了。“那便...”
可子凉突然出现打断长殷的话,接到:“多谢老夫人好意,公子最近身体不适还是不去薛府给老夫人添麻烦了。”
“嗯?这位是?”
“在下本一介草莽,如今生活艰难,便在庄子上干些粗活。”
“长殷公子果然是个心善的。身子不适还是多注意身体。”其实薛老夫人倒是并不在意。不过是顺口应答一下,至于长殷…太心急了些。“时候不早了,老身便先行一步。”
“好,送老夫人。”
长殷礼了一礼,看着马车慢慢前行。长殷想起那个小女孩。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子凉。
“我以为你会赞同我的。”
“好不容易留了个好印象,公子便赶着前往,真是太不矜持了。”子凉状似一副书呆子样摇了摇头说道。
“矜...矜持?”
“不过话说回来,薛家有意。”子凉听的他似乎有些恼怒,倒是含笑的转了话头。
长殷站了一会,扫了扫肩膀上的雪,反倒是说了一句:
“子凉你得帮我一个忙...书房详谈。”
子凉本就准备好听了却听到的是去书房,摇了摇头失笑,随着长殷进了书房。将把门扉关好,子凉的面前就被扔了一页纸。
“我在秦国需要发展势力,身边都是她的人,子凉你得帮我。”
子凉拿着纸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年郎,简单的看了一下便直接拉开灯罩烧了。看着火一点一点烧卷起来。
“好。”
少年郎转过身,看着被纸烧起来的烟消散。眼里的阴郁散了几分,一切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叫赤霖塬吧。”
子凉点了点头,手指点着桌子想着如何发展。长殷随后吩咐掌事的,过些日子便返回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