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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大胆拨开草丛看了看周遭的情形,又凝耳听得片刻,慢慢潜至旁边蒙面女藏身的砂岩草丛。透过稀稀疏疏的杂草,隐约见蒙面女还是保持刚才打坐调息的姿态,他怕惊扰了蒙面女运气,只好游到她侧边攀住大岩石。蒙面女此时快到运气的关键时候,可说是忘却周遭的一切的,其实就算真的有蛇虫蚁兽来打扰,以黄宁现在的动作和反应,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这般瞧得好一阵,黄宁见蒙面女的脸色渐渐由霜白转而玉白,渐渐变得红润,知她运气疗伤的效果在发挥作用,心下里正自高兴。怎知刚变得红润的脸蛋又慢慢转为霜白,甚至比之前更加煞白吓人,见她适才红润秀丽的脸颊这会白得几乎就要结冰了,黄宁暗叫不妙,他听师父师娘说过若是一个人功力消耗过大或者运气过甚往往就会现出病容,可是自己内力全废,又帮不上忙,要是三不医徐师父或者松月禅师在就好了。可是,即使脸上快要结冰了,也不见蒙面女发抖或者有什么异常反应,她依旧保持调息的坐姿,过得一会,脸色又慢慢变得正常红润,“想来这姑娘是在运自身疗自身所受内伤,只是一时半会压不下去。”黄宁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看来自己见识还是肤浅了。
他伏在一旁,也不知蒙面女的脸色这般红白转过几次,到得后来,玉白和红润的时间越来越长,煞白霜白的时间渐渐缩短。夕阳只剩最后一抹残红的时候,黄宁忽听得肚内一阵咕噜咕噜的叫,习惯性伸手往怀内抹去,上半身的衣裳已然干透,却哪里有什么干粮,只得苦笑,又不敢叫停蒙面女的打坐,他探头往对岸瞧去,看见下游远处的岸边有一群人正往上游赶来,顿时打起精神来,瞧得仔细些再发觉那是晚归的农人,只因傍晚清凉,想是已摘了斗笠,惹得黄宁一阵紧张。黄宁默默看着江面泛起的夕阳红,午后不时掠过的飞鸟估计也倦了,只剩东响西应的蛙鸣却更加杂乱激动,他转过头来,蒙面女还是闭目运气,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天色将晚。哪知他“姑娘,是不是”的是字还没有说完,忽见蒙面女头顶冒出淡淡的雾,像水汽一样,并且还在慢慢变浓,往她脸上望去,微翘的鼻尖渗出的汗珠越来越密,继而额头、脸颊都冒出了汗珠,头上方的雾气越聚越浓。黄宁瞪得眼都圆了,他明白内功修为到了很高的境界才能凝聚出如实体般的水汽,在武夷山上,莫说自己这些二代弟子,就是师娘和师叔他们也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只有师父全力施为才可能凝聚出这般的水汽。
“傻瓜,你又犯傻想什么啊?”蒙面女运气完毕,见他呆呆望着自己头顶的表情,冷不丁地揶揄一句,比之她之前刻意扮女鬼或者倏然而至来吓黄宁的效果似乎更好。黄宁被她一叫,打一激灵才回过神来:“姑娘,你……你终于醒了?”蒙面女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才醒了呢,姑娘刚才是运气疗伤,又不是晕过去,喂,你不会真给他们吓傻了吧?她很享受这样调侃黄宁这种在名门正派熏出来的一板一眼的半书生。“哦,是在下语误,姑娘你的内伤可好些没,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然也可以像师父和松月禅师他们那样助人运气疗伤。”蒙面女这才止住了笑,哼了哼道,要不是风子清那老家伙耗了姑娘大半内力,就凭川大个他们几个伤得了我?“姑娘惊人艺业让晚生实感佩服。”“喂,你本来就傻瓜了,还这么文绉绉的,什么晚生不晚生,我不比先生年长吧?蒙面女嘴角得意地上扬,打蛇随棍上,接着挖苦说,再说了,先生您不久前不是还在金鞭侠废宅里说我怎么小小年纪就下手这么狠辣吗,这会怎么又自称晚生了啊?黄宁明知她这是耍性子在调侃自己,但对这个特殊的救命恩人他也实感无奈,苦笑着说:“所谓学艺不以年长与否,姑娘武学如此精深,在下又岂敢不称晚生?”黄宁自小跟着师父师娘拜访过不少江湖人士,肖飞雨又是一个半儒半道的掌门,是极为讲究武林道统的,言谈间不免会带上一些时下读书人的用词。蒙面女觉得这傻瓜实在迂腐,摆摆手道:“算了,我还是不跟你这般所谓长所谓短纠缠不清,一大早被一群老小糊涂围攻,总要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这句话正说到黄宁心里,他适才就感到肚子咕噜叫个不停,“是啊,姑娘你打坐也有一会了,是该吃些东西休息调理一阵,在下也实在……实在饿了。”
蒙面女一跃而起,黄宁啊的一声:“小心”两字还没喊出,蒙面女也啊的一声又跌坐回去,黄宁最后一个“心”几乎就只是在唇边动了一下。却原来是蒙面女运气调息半日,内息是调匀了,可大腿肩部两处的剑伤还没有痊愈,她刚才顾着挖苦黄宁也就忘了自己身受剑伤这回事,黄宁也是刚想起,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蒙面女已经跃起跌倒。蒙面女背倚石壁,本想假装发怒怪他为何不提醒自己,转念一想:“不如再作弄这呆先生一把。”想到这里,嘴角偷偷一笑,哎呀,我的腿怎么还站不起来,这会坏了,等一下他们又要追杀过来了。黄宁一听果然也慌了起来,他既怕翟九川他们追将过来趁机伤了甚至杀了自己两人,也怕蒙面女真的发射毒针造成更大的误会,那这个仇杀就不知道会延续到何时。“姑娘,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要不……”蒙面女心生一计,喜道:“要不傻瓜你背我到那边村子里去。”想不到黄宁居然说只要姑娘你不介意就行,她这会收起了打趣作弄的想法,思索了一会道:“傻瓜你不要逞强啦,那个村子离这里有十几里的,先生你走上几步就大气喘不过来啦。”说完她几乎是盯视着黄宁,出乎她意料的是黄宁几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只说自己可能中间要休息,就怕耽误了赶路又被他们追上来。
两人上得岸来,蒙面女腿部、肩部的剑伤刀伤虽然还未痊愈,但是其实也还不至于完全走不了路,只是她还真想试一试黄宁,刚伏在他背上时甚觉好玩。要么往他脖子上吹气,要么拿话刺他:“喂,傻瓜,你看你,这才走了没一会就气喘吁吁了,你行不行的啊,听凤姐姐说你以前是武夷派的弟子,怎么一点武功都没有啊,是不是人蠢学不会啊?”黄宁心里苦笑,嘴上只好说:“在下资质愚钝,本就没有领会到师门武学的十之一二,不久前又闯祸惹师伯师父们不高兴被逐出门墙生了一场病,从此就成了废人一个,令小姐见笑了。”说完又大口喘起气来,蒙面女听他说得看似轻描淡写,但语气间难免透露出不可抑制的悲凉和惶惶,很为他鸣不平道:“哼,傻瓜你就算资质愚钝,你师父他们也不该这么薄情寡义啊,等姑娘腿好了一定帮你出一口气。”黄宁一想,这位古灵精怪的女子和风大侠都可以打成平手,看来剑法比起师父师娘只怕犹胜一筹,她要是耍起性子来,武夷山哪还有宁日,连忙解释说,师娘师父自小抚养在下长大,恩深似海,怎会薄情,实在是在下胡闹至极。“你怎么胡闹了,我看你人不坏,又是个傻瓜,胡闹得了多大事情啊?”黄宁喘了口气,接着很是不愿回忆地叹了口气答道,在下不明就里、不自量力救了碧云峰的白姑娘和韦妈妈就算了,偏偏又连累武陵派和峨眉派死伤八个师兄弟,确实……确实。不知是一口气接不上来还是想到苦处,竟是讲不下去,只是低头朝着山间的已称不上是路的小路慢慢走着。“哦,你救的就是你这次要千里迢迢赶去云南约会的小魔女吧,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瞧你这个傻瓜还是满脑子坏肠子的,想着英雄救美,你真是大傻瓜,就算你看上人家想救她为妻,也可以先蒙个头巾什么的,就不会一下子给人认出来,真笨。”她故意把想娶她为妻说成救她为妻本是为了拿话刺黄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越说越气,忍不住又骂他一句真笨。黄宁本来就气喘吁吁、体力不支,这会被她这么一说,更加感觉自己百口莫辩,脸已经红到脖颈后面了,他这段时间虽以郎中的身份在江湖中行医,但已在不少茶楼酒肆听一些武林中人或捕风捉影或道听途说玄武派正教的弟子贪恋女色不惜剑挑同门云云,这会蒙面女有拿这话挖苦于他,更难堪的是自己在这个灵巧秀气的女子嘴里根本就讨不了好。他涨红了脸反驳说:“在下在那等危急的情形下哪想得到这许多,再说了就算蒙着脸,他们也可以从武功招式中辨认出在下师出何门,介时岂不是更欲盖弥彰?”蒙面女略带揶揄又像自言自语笑道,我看你本来就存了这般念头,所以才怕盖什么章。黄宁被她这么连珠炮般的话语扣过来,忍不住回头反问,难道姑娘你以为在下这次……这次也想,蒙面女不想他说下去,连忙抢白:“好啦好啦,黄少侠路见不平救了丑姑娘我。”刚说到我字,她蓦地发现背着自己的黄宁刚才是扭着脖子说话的,此时两人说话的气都能喷到对方脸上,不觉脸上一热,瞪视一下还在喘气看着自己的黄宁,声若蚊呐:“傻瓜,逗你的啦,找个拐角的地方歇一下,让我辨辨山路。”黄宁知她明明是体谅自己背着她赶路辛苦,却说是她想辨路要自己停下来,反正也确实感到又饿又累,心里忖度了一下,现在两人也离了江边有好几里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发现,也就顺势放下了蒙面女。“姑娘,你以前常在这一带走动吗?”
蒙面女倚着身边的一棵小树竭力在眺望,不知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还是不想答,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黄宁以为她又准备打坐调息,说道:“你要在此处运功疗伤的话就不用怕蛇虫蚁兽了”。说罢取出三不医徐神仙当日所赠一小瓶蛇药示意了一下。“你一天到晚也是姑娘长姑娘短这般叫你那个小魔女的吗?”蒙面女眨了眨眼笑问道。黄宁一路几乎已经习惯了她这带刺的突击问,愣了愣:“不是啊,在下叫她白姑娘,小魔女是武林中人喊的,她不是姑娘你想的那样是在下的。”每个年轻人恐怕都不太愿意在异性面前承认自己和另外一个异性有什么亲密关系。“对,我一时忘了,她是白魔王的女儿,当然姓白,傻瓜,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就叫我姑娘啊?”其时,莫说是黄宁这种自小深受师父玄武正教礼义廉耻熏陶的,就是一般百姓也不会轻易问年轻女子的姓名,听她提起,黄宁尴尬地顿了顿说:“哦,姑娘贵姓若蒙赐教确是方便很多。”蒙面女见他说得客气,不知怎地就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快,赌气般答道本姑娘贵姓聂,聂氏三煞的聂。在金鞭侠废庄那日,黄宁已经有所预感蒙面女与聂氏三煞的关系,这会听她自报姓聂也不甚诧异,反倒是和大多数武林中人一样反问:“姑娘,哦,在下多嘴敢问聂姑娘你是否就是江湖中所传神秘莫测的聂氏三煞?”“如果我是聂氏三煞,傻瓜你怕不怕我?”黄宁见她一脸关切,似乎很在意自己是不是很害怕她聂氏三煞的身份,暗道这个秀气刁钻的小姑娘恐怕比白小姐还小上一两岁,只因对绿林道上的人下手狠辣一些就被说成是什么可怕的聂氏三煞,肯定很不高兴,我又何必再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于是看了看正瞅着自己的聂氏三煞,正色道:“聂小姐你剑法又快又狠辣,追魂夺命针更是杀人无形,凡武林中人多多少少都会害怕,若是换做以前,在下一定也会感到恐惧害怕的。”聂氏三煞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现出笑意,现在呢,现在你不害怕我了,对吗?“在下现在孑然一身,又成了废人,连昔日的师兄弟都不敢接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最多不过一死而已,也好过在江湖上如浮萍一般。”蒙面聂姑娘满以为他想说他不害怕自己是近日来的接触让他消除了恐惧感,不料黄宁竟是因感一无所有而无所畏惧甚至但求一死。“傻瓜,你不是真傻吧?这天下有几个会武功的啊,那其他的人是不是都死了干净?”“在下……在下实在愚钝,无以自立。”“我跟你说,你要是真抱着这样的死念头,我看你也不用去云南会你的小魔女了,算凤姐姐看错了你,千里迢迢从定远府跑到衡山,还跟我说一定帮他看着点她这个傻弟弟,现在人家要寻死,谁也看不了。”黄宁不意自己随口吐露了些近来积在心底不敢跟师兄师妹、也不敢跟徐神医他们讲的话,竟会引出这一大堆关心自己的人,想到凤女侠、小魔女,不禁一暖,心中一凛,喘喘气站起来,向蒙面女作了一揖,正色道:“在下受教了。”这个自称聂氏三煞的女子见他略显振作,又快马加了一鞭,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知错能改,瓜虽傻但是好瓜,你也不想想,哪有一无是处的人可以从翟大个他们的剑网中救出聂氏三煞,还大老远背到这里,说来我还要谢谢黄少侠你。”见她明明稚气刚脱,却要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黄宁噗嗤一笑,聂氏三煞一看就知他笑什么,嘴一撇:“哼,你笑什么,本姑娘说得不对吗?我告诉你,这湖广的绿林道上,听到我聂氏三煞的大名,没有一个不吓得屁滚尿流的。”黄宁越听越忍不住想笑,终于还是被她这么生硬的老练打败,放声笑了出来:“没错没错,聂姑娘你老人家见多识广,道上兄弟没有不佩服的,哈哈,哈哈哈。”他这充满不诚意的夸赞气得蒙面女牙痒痒,笑骂着挥腿踢过来:“你还笑,看我不。”
蓦地见自己腿上被谭平川长剑洞穿的、玄真道姑拂尘拂裂露出的肌肤,脸刷地一红,也是她武功了得,猛一提气就收了回来,终是流血过多,隐隐可见创伤处蒙上的衣襟纱布又渗出红色。见她举止有异,黄宁定睛扫去,也发现了:“聂姑娘,看来在下还是忽略了,你肩、腿的刀伤剑伤恐怕还要换药再敷。”“糊涂透顶的一群老小混蛋,姑娘不报此仇,他们还以为我好欺负了。”说罢抽出一枚剑形银针递给黄宁,正是那令人见之丧胆的聂家追魂夺命针。黄宁略一迟疑,正想问些什么,蒙面女抢先说了:“傻瓜,我刚才认出来了,从这条小路绕下山去,沿着山后的大路八里外有一座青豹寨,你拿这去说奉三爷的命要他们马上备好一副马车,几套农家衣服和三天的干粮。”黄宁本想问她是不是就用这银针不小心伤了卫浩川的命,一想却也快一天没有进食,还是先填饱肚子再问其他:“那要是他们不给或者把在下当做讹诈之徒,那就不好办了。”“你带着姑娘这银针去,莫说这么便宜他们,就是真要他们拿出八千两银子来他们也不敢不照办”,说完很神气地哼了一下,却忘了自己在黄宁面前应该保持老江湖的身份。正如她所言,黄宁去到青豹寨拿出剑形银针为印信进得寨子来,开始时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很客气地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同是武林一脉的份上,借给自己一辆马车等物事。怎知青豹寨的大当家不仅一口应承,还非常客气殷勤地反问黄宁聂三爷是不是真的只要本寨出这么少许的力气,是不是哪里得罪三爷了。这让黄宁顿时底气十足,他照着蒙面女所说,依样画葫芦,尽量老气秋横地说道:“我家三爷前日与武陵钟掌门切磋武艺,不慎走丢了坐骑,故谴小人向花寨主借用宝车一乘。”花当家听闻聂三爷是和武陵掌门切磋武艺,忙赔笑奉承道:“三爷真为道上兄弟出了一口胸中恶气,定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钟飞云这厮自居武林正道,向来对兄弟们很不客气。”黄宁心下明白自己这个二师伯不仅嫉恶如仇,而且有时得理不饶人,的确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武陵派在玄武三派中最讲究师道尊卑就与这位钟师伯行事作风有关。黄宁虽然心里不满师伯,却也不愿他在湘桂道上脸面大跌,遂模棱两可地应付着:“我家三爷和钟掌门只是点到即止,让那些名门正派明白我们西南道上可不是没有人物。”花寨主还待说些什么,黄宁实在感到腹中饥饿,又怕再谈下去会出纰漏,摆了摆手说:“花当家的,我们做下人的只知道按主子吩咐的做事,我看寨主要是准备好的话,在下这便告辞,来日再随三爷拜访大当家的。”花寨主有心要讨好聂三爷身边的人,直言愿为三爷策马驱驰,黄宁又是勉为其难饶舌打发走花寨主派来的车把式。
其实他自己从前也从来没有赶过马车,路上几次想要策马扬蹄,终究还是不敢,因为赶马车不同骑马,稍一颠簸车厢就震得厉害,虽说驾车原路返回,费时几乎比之刚才来时更久。更何况花寨主一心讨好聂三爷,特意挑了高头大马配以豪华楠木车厢,连车轱辘都比一般的马车要大要高,看来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倒霉遇上他们青豹寨。“姑娘,你说得真没错,那青豹寨上下一众初时虽出言甚是不客气。”黄宁把马车赶到山麓,其实他也就勒控一下缰绳调整马车方向,人还没走到适才两人藏身的树丛,就兴冲冲朝蒙面聂姑娘喊起来了。走得近些,哪里有聂姑娘半点影子,他以为是自己认错了路,退出那一小片丛林,辨认路径重新确认一遍的确是刚才藏身的林丛才又走进来,一点没错,刚才两人谈话附近被踩折的草丛仍在,只是不见蒙面女。他又喊道:“姑娘,聂姑娘,你在哪里啊,花寨主果然不敢不听你的银针,把马车送给我们了,车上还有很多干粮,你吃了刀伤也恢复得快些。”他自打内力被化功丹化去后,中气不足,这一阵奔跑喊叫,显是累得不轻,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竭力叫喊着,又转出小丛林对着半山腰喊了一通。再转进小丛林,黄宁已经又急又累,想到自己和师兄妹的救命恩人重伤未痊愈,却因为自己疏忽大意把人留在深山,兴许是已遭了不测,不仅悲从中来,喊叫声中的绝望感越来越浓。
忽然他听到侧边传来“咯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偏过头一看,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不是蒙面聂姑娘又是谁,不过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削了一根开叉的木棍权当拐杖撑着:“傻瓜,你这一趟走得不错嘛,我远远就看到你哄着大黑马,你这个蹩脚的赶车夫,待会本姑娘还真不放心让你赶车。”说完,又是咯咯咯笑个不停。黄宁总算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她远远看见马车,就故意躲起来捉弄自己:“原来你是藏起来吓我的,害在下好找。”蒙面女终究不过十五六岁,脱不了好玩的性子:“好找?我看你是不好找,要不你怎么又找不到我?”“在下脑子是不好使,但姑娘你总也不能一直藏着吧?”本来蒙面女是想作弄他一把,怎知他居然满口承认脑子不好使,蒙面女心里一愣:“傻瓜,要是你一直找不到我,你怎么办?”说完后本来灵动不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黄宁,黄宁想了想,摇摇头,似是回答又似是喃喃自语说:“要是找不到姑娘,你去哪里了,我该怎么办,我又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想到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一心想着快些赶去云南赴小魔女之约,了结一番心事,这小小一个山头我黄宁就找不着聂姑娘了,何况千里迢迢之外,什么也不清楚的云南。见他痴呆地立在原地,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喂,傻瓜,你在想什么啊,什么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哦,在下一时走神,在下刚才在想要是没有找到姑娘,不知你到哪里去了,而在下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好去,该去哪里,能去哪里。”“你不是要去云南找你的小魔女吗?”黄宁无奈地苦笑一下,在下在这小小的山腰尚且找不着姑娘,又有何能耐在千里之外的云南找得着小魔女。蒙面女初时听他说找不着小魔女,心下不知怎地就感到微微暗喜,不想他后面却是有放弃云南之行的意思,顿时感到一阵不知莫名的烦躁和失望,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跟你这个傻瓜也说不清楚,一整天没吃东西,我饿了,马车上有吃的不?”。
山路依旧蜿蜒,很容易让人以为拐过了这个弯就不会再有弯了,但马车轮子轱辘轱辘一段路之后,黄宁发现前方又是一个狭窄的拐弯,或者他以为下一段路也许就该停下马车步行时,千百年来就在蔓延着的山路却总能让马车不急不缓地通过,纵然有时山路旁就是陡峭得只有飞鸟掠过的山谷。“聂姑娘,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走不到尽头的山里转啊,你还是想个办法吧。”这些天来,黄宁已经习惯了让这位聂姑娘去想办法,现在就如坐在马车前边挥鞭为大黑马驱赶蚊虫一般的黄宁已经换上了青衣小帽的仆役装束,车厢里面的蒙面女虽然也是粗布短衣,但容易让一些在山野间种瓜采豆的农人惊奇怎会有这般秀气灵动的仆役。不知道为什么,黄宁每次摸不着脑筋叫她想办法的时候,蒙面女就想笑,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她想出办法来:“傻瓜,你说呢,这么兜下去该怎么办,但说不定走出走到官道上去就会遇到那帮老少糊涂的,我看他们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不是他们被我的银针射死就是我们被他们乱剑分尸,你可要想清楚了。”她是看准了黄宁不愿意看到流血残杀的性格,笑嘻嘻地将了他一军。因为实在不想他们双方发生你死我活的拼杀,黄宁毫不犹豫就上当了:“我想,我想要是实在没办法,我们就暂且先在这山里找户人家住下来,过一段日子翟大侠他们总会回去的。”纵然隔着布帘坐在车厢里,蒙面女仍然忍不住被黄宁的“好计策”气到笑弯腰,傻瓜,先不说有没有农家愿意收留我们,躲在这个山沟里,怎么知道那帮糊涂蛋什么时候才罢手,何况本姑娘伤势好了才不怕他们那些三脚猫的刀法剑法。听她提到伤势痊愈后不会对翟九川他们客气,黄宁就更加担心了:“聂姑娘,千万不要,要不在下隔三差五地出去打探消息,反正他们也不一定认得出我。”这几乎已是黄宁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说完他回过头,掀开帘子的一角,就快以恳求的眼神看着蒙面女了。蒙面女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皱了皱秀眉,清了清嗓子勉为其难道,好吧,既然救命恩人黄少侠为他们讲情,姑娘我一定会对他们宽宏大量、法外开恩的,完全一副开封府包青天的样子。想不到,不是观众的黄宁比勾栏瓦肆里听说书的顾客还配合,特意停住马车:“如此在下实在代他们先谢过姑娘了。”
他若是不紧张,细细思量一下刘常卿所说的话就不会这般惹人好笑了,翟九川的武功修为不在风子清之下,加之玄真道姑等帮手,又何惧蒙面女手下留情不留情。蒙面女自己心里是很清楚这点的,她不点破,却反过来大开黄宁的涮子,喂,傻瓜,你躲在这个山沟沟里,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那小魔女啊,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许她自己这时也想不到的,跟着就脱口而出:“她可是还在云南等着你再去背她的,我听凤姐姐说她好像也受伤了,是不是啊?”这不经意地问出声后,蒙面女感到自己脸颊上一热,暗自忖道,还好没人看见,不过黄宁的答案不仅是她始料未及的也让她的两腮不由控制地更红更热了:“非也非也,聂姑娘误会了,在下之前从未有背过白姑娘,谈何再背,她姑姑吴姑娘武功不知道多高,有她在一边,我想白姑娘是不会有事的。”说到武功修为,蒙面女的兴致就来了,也不管武林正道中人常挂在嘴边的那些温良谦逊:“不知道多高,那比起我的武功来怎么样。”要是以前还在武夷山上,师父师娘听到有门下弟子提出跟其他门派论较武功高低,师娘还好,师父必定会出言呵责我辈习武但为良善百姓谋一公义,岂有争一时雄长,但这时听蒙面女说来,那是再正常不过。黄宁一时之间不知怎生回答,心想小魔女姑姑的衣袖功实在是非同小可,若说小魔女姑姑武功比聂姑娘为高,她一定不高兴,说不定又闹出什么乱子:“嗯,聂姑娘和吴姑娘的武功都是在下生平罕见的,极为佩服。”没想到蒙面女还不依不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我不是问你佩不佩服,是问我和小魔女姑姑谁的武功高。黄宁灵光一闪,绕了个弯子说:“在马家庄大会上,在下亲眼见吴姑娘以一对衣袖逼得峨眉玉灵道长没有还手之力。”他的意思很明显,人家一对衣袖压得住和风子清齐名的玉灵道长,而风大侠功力和你恐怕也是伯仲之间。蒙面女心下虽然震惊,嘴巴上却很不服气:“哼,要不是被那个什么卫少侠耍赖胡乱击了几拳没有好利索,你以为本姑娘挑个风子清会那么难。”黄宁不好再扫她兴致,但他也不善言谎,只是挑她最强的剑法说:“那是,聂姑娘的剑法我看定当比那吴姑娘强。”乘机引开话题,对了,依在下看,我们还是快些找个落脚之处。蒙面女本来最为自信的就是自己的剑法,听他这么说,觉此言非虚,心中高兴:“傻瓜,我们现在这般打扮,又坐在马车上,他们没那么容易认出来,先绕到河边官道上,我想他们料不到我们往回走的,绕开黔阳城往枫叶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