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赶尸 下 新

　　湘西赶尸（下）
　　我们兄弟几个也着实被唬了一跳，我心里咯噔一下！房间里一股酸腐味，床上斜卧着一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人前面半个头光秃秃的，眉毛至少有半个指头长，眼睛嵌在颅骨中，几乎看不到了，可当他睁开眼那一刹，却感觉精光四射，能把人穿透。脸又糙又黑，像柳树皮一般，皱纹很深，看样子皱纹中间能放得下一根筷子，八字胡盖住了半个嘴，下唇很厚，呈青紫色，有点外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确实心里有点怵。怪不得张洛吓得跑出去了。
　　六叔如没事人一样，将张洛喊回来呵斥道：“没大没小！”
　　老方这才翻身起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床头边的烟枪点着就抽，待他徐徐喷云吐雾后，才仰起头看着我们。看他的目光，一直在我们三兄弟身上游走，带着点警惕。随即又低下头抽烟，不说话。
　　六叔开口道：“老方头，我这几个亲戚朋友也是道上的人，久仰咱湘西祝由术，求我带他们来跟着您走一趟脚，没别的意思，就一路跟着看看，一切听您指挥，绝对不添麻烦，一点小心意，您别客气！”说着示意我们把礼物献上。
　　我们将礼物摆在桌子上，老方头也不看。过了一阵，才开口道：“既是你说，可以留下，仅此一次。”
　　“好说好说！”六叔带着笑讨好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您让他们开开眼吧！”六叔准备走。
　　老方头不说话，六叔叮嘱我们：“跟着老方一路上小心，一切听他的。”说完关上门走了。
　　老方头不言语，也不让坐（虽然我们也没打算坐），气氛有点尴尬。
　　大师兄打破僵局：“前辈在上，我等晚辈这厢有礼了。敢问前辈，您几时赶尸呀？”
　　“再等等，一会就来了。别叫前辈，叫老方。”
　　一会就来了？啥意思？难道说死人会自己找上老方头，叫他把自己送回家？一连几个问号在我们脑袋里闪现出来。但又不好问。
　　老方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跟我们讲：“既然都是道上朋友，咱就不客气。我们走脚的，是用辰州砂强行将死人吐出的最后一口生气封入体内，然后用辰州符封住其六识，即口、鼻、眼、耳、身、意，将喜神的三魂七魄封入体内。一会走脚，你们只按我说的做，不要乱动乱说，否则一旦走煞，大家都担待不起，想必你们清楚个中厉害。你们跟一夜就回去，这趟脚不远，一夜就到了，明早卯时前就要送到邻镇马家。你们没必要跟到终点，阴阳客栈里休息后半夜，歇好了就回去。”
　　“这个您放心，一切听前辈的。”大师兄说道。
　　“刚才跑出去这位兄台是刚出道吧？呵呵！不必害怕，其实咱走脚的，还非得要我这样人不可，年轻俊俏的大小伙子他也走不了脚。”老方语气里带有一丝不满和自负。
　　早就听说赶尸人有四个选拔条件？哪四个条件呢？
　　四个条件即太阳穴凸起而胆大的、有方向感、体力好、还有一个就是要长得丑，胆子大才不怕跟死人打交道，有方向感才不会在夜晚迷路，赶尸夜行晓宿，耗费体力，一般体力差的人还真胜任不了。至于为什么要长得丑，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老方现在这幅模样，肯定是因为常年赶尸，身上积聚了许多死气，又经常要倒时差熬夜，再加上孤身一人，长年累月，相貌变化成这样也不难理解。
　　说着老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个青花海碗，注了一碗清水，忽然又不知从怀里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张黄色纸符，有规律的比划几下，口中喃喃自语，点燃烧尽后拍到碗里，单手递给我们。
　　“喝了它！”老方语气平淡。
　　我们每人一口，张洛看了看碗里的水，黑糊糊的，不愿喝，又看看我们几个坚定的目光，狠狠心闭着眼睛一口灌下去，好像再喝御赐的鸩酒一般。我们不禁哑然失笑。老方这是为我们考虑，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岭走，阴气又重，喝这碗符水是防止我们被一些不相干的东西骚扰。虽然我们有能力对付，但这时候就得按老方要求做。
　　突然，外面有响声，动静越来越大，张洛一脸谨慎的看向我们，我们看向老方头，外面不知是什么声音，但绝对不是风声。
　　“喜神来了！”老方说。
　　？？？真的是自己来？我还真有点不信，怎么着也出道有些年头了，死人自己来，不仅没听过，而且也不信，除非是鬼。
　　张洛更是吓得不轻，身子紧靠着我，时不时的看向大师兄，又看向老方。而大师兄只是专注的看着老方。“不愧是老大，什么时候都很镇定。”我心里赞叹道。
　　随着响声越来越接近，房间里越来越诡异。一阵风吹过，竹木格子床吱呀吱呀的喊了几声……
　　有脚步声。
　　“咚咚咚！”有人敲门。
　　老方头看了一眼我们，过去开门。
　　“您老在啊！我们给您送过来了，在院子里。”一个中年大汉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跟老方说。
　　我们也移步到房门口，张洛这时脸上才轻松了不少。
　　院子里停着一辆手推车，车上一栋棺材，两边两个年轻人，是推车的。看样子三个人把棺材送来已经很累了。
　　这时老方老方又拿着那个青花海碗，碗里又注了清水，递给大师兄：“端好了，水不能撒出来。”又拿了一盏小油灯递给我：“好好护着，别让灯灭。”我闻着油的味道怪怪的，“该不会是尸油吧？”我突然把灯递给张洛，：“拿好了，这是尸油灯。”正准备接的张洛吓了一跳，后跳一步，恐惧的看着我，一个劲摇头。我嘿嘿一笑。
　　三个年轻人把棺材抬起来放到院子里，就推着车走了。
　　老方头腰里挂着一个小铜锣，手里拿一件既不像刀又不像剑的法器，通身漆黑。转身看向我们：“我们要起身了，你们别说话，其他人一会跟在我后面，拿灯的道友走我前面。”
　　我们瞬间神情庄重起来，这一刻终于来了。
　　说实话，虽然也见多各种神奇事，但这赶尸确是头一回，当时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
　　老方推开棺材盖，迅速在死人门面贴了一张辰州符，诵咒毕，拿出一把小刀，割破左手，鲜血流进了棺材中，然后在棺盖上猛的一拍，大叱一声：“起！”
　　“恭请喜神起身！”老方手中一转，法器开始在空中打转。
　　神奇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只见那尸体一下子坐了起来。我们几个都屏气凝神，张洛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尽量别说话，身上阳气太重，以免泄了阳气，惊扰到喜神。”老方叮嘱道。
　　老方撒了一把纸钱，拿着两根竹杆往尸体左右腋下一夹，叫我抬后，他抬前，吩咐一齐用力，起尸上路，原来赶尸并不是尸体自己会从棺材里跳出来的，是要先惊尸，让尸体垂直半身，再人工抬下放地上，就直立了，尸体只能做直线运动，不能打弯的，至于怎样才能惊尸让尸体垂直，这就是赶尸门内看家技术了，也许拿到现在这也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吧，这里暂且不表。
　　走前面，然后敲了一下铜锣，拖着浑厚有力的声腔喊道：“喜神过境，阳人退散！”
　　就这样上路了。
　　走不多时，老方回头问道：“道友可知这寻乡灯的奥妙？”原来叫寻乡灯啊！
　　我转过头看看老方，张了张嘴，没说话。“不是叫我们不说话的嘛！”我心里嘀咕。
　　“现在可以说了！”老方微微一笑。
　　“还请前辈指教！”我恭敬道。
　　“这寻乡灯芯乃是用喜神生前胞衣（贴身内衣）所制，衣上有喜神生前的气息，而灯油乃是特制，其中添加了喜神的指甲、头发等，偶尔会掺杂少量尸油，不过这个灯没尸油。此灯是喜神唯一能感应到的东西，一旦灯灭，喜神会彷徨失措，导致走煞！还请道友小心看护！”
　　原来这看似不起眼的一盏小油灯都如此奥妙！感觉这一趟来着了，我心里暗喜。
　　“敢问前辈，刚才您割手流血可有说法？”我问。
　　“都说了别叫前辈，叫老方。”
　　“好，老方！”“这人毛病还挺倔。”我心里嘀咕。
　　“尸有五起，以死者生前五行为引，乾金之象肤起，离火之象肉起，巽木之象血起，坎水之象骨起，坤土之象痣起。此喜神乃巽木之命，故而血起。”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
　　“只是何以知其为巽木之命呢？莫非早就有家属将喜神八字送来？”我继续问。
　　“人刚过世家属就已送来了死者八字及一缕胞衣、头发、指甲等物，方便我做寻乡灯。有时还要根据死者的八字，及死期推算送葬时哪生属相的亲友人是不能参加送葬的，与生者八字或死期犯冲者易有不利。因此你们今天到我这，刚好赶上，否则上哪里寻喜神，最近这些年有时一年半载都没有一趟。”老方解释道，人丁越来越少，年青人都跑出去打工了，说着叹了一口气。
　　当老方说到要根据死者八字及死期，推算出相冲克的亲友不能参加送葬时，我想到这跟我们蜀山派风水师或阴阳先生的风俗和做法是一样的。有一年有位处长的爷爷去世，来找我择出殡的日子和看墓地风水，我们就推算出属兔的亲友不宜送葬，甚至不宜参加丧事，结果这个处长家的一位属兔的侄女偏不信，结果还没到送葬那天就摔伤了脚。
　　“好了，不说了，赶路要紧。”老方好像不愿再多说了。
　　“可是……”我话刚出口，便打住了。有一事不如没一事，省得老方半路又叫我回去，就得不偿失了。
　　“有啥没想明白，要问就问吧！”老方无奈地瞧了我一眼。
　　“我们出来的时候，您忘记关门了……”
　　老方瞧我一眼，不说话。
　　“喜神借道，阳人退避……”。
　　老方的声音和铜锣声在荒山中回荡……
　　后记：中国民间的传统风俗：如果在生之年，不记得父母的出生时间，或不记得父母的生日，视为不孝，所谓父母在，不远游。父母去世时，也要记得去世的时间，以便刻碑落期纪念。生死日期皆为重要，它包含了很多几千来的传统文化信息，只是你不知道其作用或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密，欢迎你留言或来信咨询更多八字时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