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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吧,我的老兄弟,哥哥我这半辈子,都没见过你口中的大王是个什么样子。”厚实而隔风的帐帘被人掀开,寒风夹杂着雨水打着旋儿冲进了营帐,六七个人便随着风走了进来。
只是他们前面打头的,却被旁边的兵士搀扶着,满脸痛苦,却隐含欢乐。
这种欢乐并非针对他自己,而是对那躺在地上,却依旧大声叫嚣的“猴子”。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招惹谁,我的老伙计。你就像是在满是刀尖的山峰上唱大戏,每一次跳跃,都会令你的鲜血流淌的更多。
袁志成如此想着,并隐隐期待着童熏能够将这场戏曲演下去。
看到自己的杰作,风轩逸只得强忍笑容,他必须装作那满身的泥泞和伤势与他无关,至少在袁志成的属下兵士面前,必须如此。
天知道三十名兵士有多少人看到了丘陵顶上的一幕,但表面至少要装装样子。
他站起身子,端重地受了袁志成遥遥一礼。纵使他的铠甲如同他的脸颊一般满是泥泞,即便他的赤红披风已然被如同排泄物般的东西贴紧背部,他的礼节依旧是无可挑剔。
可惜,“猴子”童熏却看不到这些,袁志成属下的突袭令他火冒三丈,而方才风轩逸的敲打更是令他暴跳如雷。而袁志成的狼狈模样,仅仅能将他那不断层层冒起的火苗,聊以慰藉。
“诸仙在上,袁都尉,我都看到了什么?难道你为了偷袭你的同袍,焦急地从山顶翻滚而下么。亦或是为了你那胜利的小心思,而在泥水中打滚?我佩服你的勇气,呃……”
他讥笑出声,却被酒嗝儿打断,但他不以为意,依旧赤红着脖子,嗤笑不已:“你早就该如此了,放弃一切尊严,和隐藏在泥地里不敢见阳光的地龙一样,不知羞耻。这样,你才能拿到足够多的功绩,让你的属下不那么白痴!”
甲营的一众兵士全然涨红了脸,他们握紧了双拳,牙关紧咬。袁志成听闻讥讽之言,面色变得阴沉,但随即却被冷笑取代:“是的,我袁志成训练出来的甲营全是白痴,但就在方才,我们这些白痴,让一些只会牙尖嘴利的猴子尝到了泥土的滋味!”
童熏怒吼出声,雷公脸满是狰狞,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面孔痛苦地,难以成行。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风轩逸,随即将全部的怒火放在了他认为该是罪魁祸首的袁志成身上。
“你这是偷袭,是懦夫所为,我唾弃你,你是我们羽林卫的耻辱!你们也只敢朝自己人下手,懦夫!混蛋!”
言语上扳回一城,袁志成越发淡然,他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是啊,由懦夫和混蛋组成的甲营,战胜了由猴子组成的丙营,多么相称的一对,势均力敌的一战。不过,若是我记得没错,方才应该是懦夫和混蛋赢了。”
这句话再度引来了童熏的一番辱骂,而袁志成则是反唇相讥。二人你来我往,胜利的一方,总是占在上风,高出败者半头。
彻底清闲下来的风轩逸,则在一旁,端起了方才剃掉了大多数肉的羊骨和未被倾倒的劣酒。
如同看戏一般,将主位上的案几扶起,坐在其上,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啜饮酒液。只是这酒浆的度数,比起后世的菠萝啤还要不如,除了入口苦涩外,就只能让自己的肠腹温和几分了。权当浸润喉咙的和嘴唇的饮料好了。
他冲一旁痴傻观战的二狗子勾了勾手,二狗子目光由茫然,恢复了活力。他小步的奔跑过来,自又是引发了“猴子”的一阵嘲讽——“也不怕从那上面摔下,摔断了脖子,真以为什么都是二愣子可以坐的地方?”他如是说道。
“大王,您找我?”他低声询问,显然是不愿意打扰到自己的“主子”与“猴子”的争吵。
是个听话,且粗中有细的好孩子,甚合我胃口。
风轩逸对眼前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下了评价,至少有着巨大心理年龄差异的自己,可以做出这样的评价。
他抬手指了指身边空余的案几,简单却清晰地传达了自己的指令:“坐。”
二狗子有些迟疑,他挠了挠头:“这似乎不合规矩……我不能坐……”
“我是谁?”
“大王……”
“坐!”
“是!”二狗子乖巧地坐在了一旁的案几上,只是原本就不算大的瘦小臀部,仅仅将三分之一放在了桌面上,剩下的只能依靠双腿来维持平衡。
随手将几块骨头和一坛酒塞进孩子怀里,也不管他是否成年——在这唐代定是没问题的。直接下达了新的指令,这次则是两个字的短语:“吃!喝!”
二狗子不再争论关于规矩的事情,抓起羊骨头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风轩逸回过头来,继续看袁志成与童熏将言语如同子弹般泼洒。
至于杀人灭口之事,他却是看得明白,什么水里来火里去,什么要多铁有多硬,都不过是那童熏用以加强威势的噱头罢了。就好似用纸做的高大房子,被袁志成一句话,就给捅了个底掉。
能不杀人,就不杀人,这是风轩逸身为现代人,身为一名医生最起码的操守。
一坛酒将尽,骨头上的残肉也尽数入肚。旁边的孩子还在津津有味地不放过骨头上的,哪怕任何一滴油脂。
那一个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另一个看起来更多双倍的都尉,终于将话题引向了尾声。
“童都尉,你既是说,你与大王关系密切,那么便与我这个从未见过大王的人,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大王,究竟是何等威武了得?”袁志成看了一眼,旁边酒足饭饱的风轩逸,吹捧了一把,顺带着将“猴子”调侃。
棕黄的眼珠在童熏那细如缝的眼睛中溜溜直转。好似就算被戳穿牛皮,也要找回场子的模样。
过了许久,待风轩逸随手将空酒坛扔在地上,碎裂成瓣时,他才瞪了风轩逸一眼,和一旁依旧吮吸骨头的二狗子,开口言道。
“袁志成,你真当我没见过大王不是,你真当除了郑匡与耿典那厮,别人就没见过大王不是?”
叠加句用于增强语气,运用的还算不错。
风轩逸如此想着。
“爷爷我实话告诉你,我还真就见过大王!”他踉跄着自地上站起身子,双手掐腰,一副甚是笃定的狂妄模样。
只是这般站起身来,却依旧只到袁志成的腰际,威严的气势,就好似刻意装出来的一般,充满着可笑的气息。
原本一旁观战,甚是松散的风轩逸,却眉头轻挑,见他如此笃定,不由心中漏了半拍。
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羽林卫甲营驻守受降城南的驿所,但乙营和这童熏的丙营,却是在吐蕃人攻城之时,驻守城池。
据小逸记忆,那七大王应是在吐蕃人拿下一处城门后,便弃城逃跑了。羽林卫身为大王近卫,必然是紧随其旁。
就算平常那七大王都是待在小皇城中,只见郑匡与耿典,出逃之时,恐怕也难有讲究吧。
彼时,就算童熏见到七大王模样,似乎也不足为奇。
念及于此,风轩逸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手上油腻,缓缓将手放在了一旁陌刀刀柄之上。
二狗子扭过头来,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大王,您这是……”
“嘘……”风轩逸做了个嘘的手势,嘴角勾起了不自然的微笑。
很吓人,这是朴实的二狗子,一片空白的脑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原本想着,留你一命,既然你话多,我为保自己性命,就只能干掉你了!往常跟在七大王身边作威作福,比起那些无辜身死的百姓,你已然算是活够本儿了。
不知不觉间,风轩逸便已被这残酷且满是杀戮的世界同化,在这个世界中,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不是言语,不是金钱,而是拳头和杀戮。
虽浑身疼痛,却得意洋洋的袁志成等待着童熏的胡言乱语,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成为剩余两个羽林卫统领中,更被看重的一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与侄儿的所作所为虽是愚蠢,却并不彰显。而眼前的童熏却是既蒙昧又张扬。更重要的是,他是在城府深不见底的七大王面前如此作死,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童熏不知自己已然大难临头,依旧是昂首挺胸,故做出与他那身形根本就显不出的浩然气势。他冷哼一声,高声言道:“你们听好了,省得下次见到大王之时,你们还认不得,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言道:“大王高八尺,宽八尺,星睛豹眼,鼻直口方,头发根根倒竖,须髯足有臂长。往常不怒则已,一怒必然是血流漂橹,血溅五步……”
风轩逸哭笑不得地将右手慢慢远离了剑柄,从那童熏的第一句话,他就清楚,这人口中形容的,是化了戏装的木桶,而不是那个画点眼线就可以在棒子国出道的娘娘腔。
还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童熏却不知,自己方才已然自那阎罗殿门前溜了一圈。
此时的他,还在想尽办法用他那贫乏的词汇,来形容他想象中的大王模样。
“你们是不知大王何其威武,那郑匡口中所言,皆如放屁一般,哪是他那般形容的废物。实话告诉你们,有次我与大王一同沐浴……不是,我在旁看着大王沐浴,那大王胸口,汗毛好似,触之即亡,碰之便死。大王就这样往浴桶上一趴,那厚实的木桶便多了数千的孔洞,着实是……”
言语只是他用来堆砌谎言的工具,他的口中没有一句可以称得上是诚实的字眼,连标点符号都不是。
风轩逸心里不住冷笑——汗毛如寒铁的,那不是胸毛,那叫铁处女,还是内外装反了的那种。
脸如同猴子屁股一般红的童熏越说越离谱,一句句话语诚恳的,好似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到了现在,他已经形容了可以装下一壶水的肚脐,和健壮的犹如公牛的粗腿。
一旁的袁志成,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了。自己是想要借此来压过其一筹,却没想过让大王误会——他们羽林卫的统领,尽皆都是童熏这样满口醉言醉语的家伙。
好吧,说直白点,不能让大王认为自己是那样的。大王与郑匡,可是熟悉的很。
念及于此,他慌忙冲风轩逸躬身拱手,言语之中,带着些许对于“猴子”的同情,和身为袍泽的“悲伤”:“大王,童都尉显然是喝多了酒,口中满是醉话,您莫要当真。”
“我才没喝醉,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是没见过大王的腿毛,那一根根吧,就好像……大……大王!?”童熏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了袁志成,抬手指了指风轩逸,“老狗,你叫他……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