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襄阳

　　是日，明教光明顶上大排筵席，宴请觉心等人。赵禅和赵婧两人闯山时只将沿路阻拦的明教教徒点倒，并没有出手伤人，是以明教群豪对觉心一家并无太多怨愤之心，席间觉心又命赵禅给明教群豪敬酒致歉，态度诚恳，喝酒又是酒到杯干，极是爽快，更是博得众人好感，这一顿直闹腾到午夜，宾主皆欢。
　　第二日一早，觉心带家人向叶阴明请辞，叶阴明诧道：“觉心，你我虽只见过两面，但我已将你当做朋友看待，咱们数十年没见，昨日方才重聚，怎么今日就要离去？难道是我招呼不周？”
　　觉心拱手道：“叶兄说哪里话，承蒙叶兄海涵，不怪我浪荡西域数十载却未取回圣火令之罪，昨日还盛情款待我等，实在感激得紧。其实我本应当与众位在此相聚几日，但奈何数十年未回中土，双亲的墓地多年未去祭扫，师父师伯亦不知现在如何，孝之一道所欠甚多，心中实感不安。这次回来，当尽心侍奉师父师伯，并在爹娘墓前守孝三年，尽一尽为人徒、为人子的本分，仓促请辞，还望叶兄勿怪。”
　　叶阴明恍然道：“原来如此，哎，本想与你多聚些时日，畅谈见闻，切磋武功，看来只得等下次了。也罢，待我闲时，定去中原寻你。”
　　觉心笑道：“好，到时再与叶兄把酒言欢。”
　　贺辛夷、风扶摇和王百损三人亦是向叶阴明请辞，都道想与觉心一同前往中原，多相聚些时日，贺辛夷道：“教主，我与大哥数十年没见，此次相会，实在不忍就此分别，请教主允我下山。”叶阴明自是放行，贺辛夷见叶阴明答应的痛快，喜道：“教主，我那间屋子里存放的尽是近年来炮制的药物，无论外伤内伤还是中毒，所用药物应有尽有，若教中兄弟有需，只管进去取用便是了。”
　　叶阴明嘿笑道：“你那地方平常不让人进，可看护得紧，这回觉心兄弟回来了，你为了和他一同下山，倒让教里兄弟得了好处。”贺辛夷嘿嘿一笑道：“我小家子气，让教主见笑了。”
　　叶阴明呵呵一笑，命手下人取来些许金银盘缠，给觉心等人使用。觉心、风扶摇和王百损固辞不受，贺辛夷却接了过来：“几位兄弟，教主慷慨，咱们若是不收，却是驳了他的好意。你们不拿，我就替你们收着，路上一应花销，都从我这出。”
　　叶阴明哈哈大笑：“这才对了。”觉心三人无奈，只得应了，几人向明教众人拱手为礼，往山下而去。
　　几人一路向东，经兰州，过渭水，想由襄樊转东南直入福建，一路上不知碰见了多少股蒙古大军，均远远绕开，但若遇见小部分蒙古兵劫掠村庄，风扶摇等人便直接出手，将其剿灭。
　　这一日，几人行至邓州附近，远望蒙古大军集结，旌旗蔽日，兵甲烁明，觉心见了，心中凛然，旁边风扶摇道：“听闻这回蒙哥亲率大军，意在攻取襄阳，这阵势当真不小。”觉心闻言，霍然想起一事，问道：“扶摇，我义兄郭靖……”
　　风扶摇道：“郭大侠驻守襄阳数十载，无数次将蒙古大军阻于国门之外，使蒙古人无功而返，若不是他，咱们宋国怕是早就亡了，可谓功高盖世。江湖上的豪杰，亦是人人钦敬，我也是钦佩的很。”转头看见觉心神色，又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这回蒙哥尽起大军而来，气势汹汹，对襄阳可谓势在必得，你担心郭大侠抵挡不住吧？”
　　觉心点头道：“不错，当今朝廷昏庸，局势糜烂，郭大哥独自在襄阳勉力支撑，并无外援，难保没有半点闪失，实在叫人心中不安。”
　　完颜青道：“觉心，你若是想去襄阳帮你的郭大哥，咱们一同去便是了。”其余人俱都应和，觉心道：“好，几位兄弟，咱们就去襄阳，助郭大哥一臂之力。”众人纷纷叫好，于是便绕过大军所在之地，朝襄阳而去。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到了襄阳城外，此时襄阳全城戒备，进城出城管理极严，守城兵士见几人装束与中原汉人并不相同，尤其觉心一头短发，更是显眼，当即持刀拦住，喝道：“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贺辛夷答道：“我们几个都是宋人，听闻蒙古大军来袭，想略尽绵薄，协助守城，还望军爷通报。”
　　兵士当中领头的道：“你们几个奇装异服，不像我宋人打扮，那个短发的尤为可疑，难保不是奸细，哼，先把你们押入军牢，好好审问一番再行处置。”招呼一声就要动手。
　　王百损行走江湖多年，武功渐高，一副脾气也因为身体的残缺慢慢的变得有些喜怒无常，听到兵士所言，心生焦躁，上前一步道：“罗里吧嗦的，道爷我听得好不耐烦！”手脚不动，浑身气劲勃然而发，震得一众兵士如滚地葫芦般东倒西歪。众兵士虽未受伤，但均是大惊失色，纷纷叫道：“好道士，会妖术。”领头的兵士举起号角就要吹响，不料手一滑，号角已到了离他一丈外的觉心手里。兵士张大了嘴举着兵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见对方呵呵一笑，开口道：“郭靖大哥可在？愚弟觉心求见。”声音好像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襄阳城每个人的耳朵里。风扶摇等人见觉心轻轻松松的就露了这手功夫，都是佩服无已。
　　过了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人从城中往城门外飞奔而至，见到觉心，脸上的喜色便止不住的流露出来，冲到他面前抱住他双肩，哈哈大笑道：“觉心兄弟！”
　　觉心亦是喜不自禁，抱住郭靖道：“郭大哥，久违了！”两人虽许久不见，但感情却愈加深厚，见到对方都是由衷的高兴。觉心将身后众人向郭靖一一介绍，郭靖听到他介绍风扶摇三人时，眼前一亮，道：“原来是‘昆仑剑神’、‘百损道人’和‘逍遥医仙’，久闻三位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是太高兴了。”风扶摇剑术通神，常在昆仑山一带出没，因此得了这么个诨号，三人见闻名天下的郭靖大侠听说过他们的名号，极是高兴，都道：“郭大侠，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郭靖将倒地的众兵士扶起，然后才引着众人往城中走去。到了郭靖府邸，郭靖亲自给众人上茶，然后与几人攀谈起来。聊了一会儿，觉心问道：“怎么不见嫂子？”
　　“蓉儿去找我二女儿郭襄去了，尚未回返。”原来郭靖之女郭襄自从见了杨过，一缕情思便系在了他的身上，而此时正是杨过和小龙女约定十六年后见面的日子。郭襄从黄蓉口中得知，南海神尼一事乃是黄蓉为安慰杨过，让他安心吃下断肠草解除情花之毒的谎言。郭襄怕杨过知道真相之后会自寻短见，便独自一人离开襄阳去寻他，黄蓉得知之后，心急如焚，赶忙去追，此刻尚未回来。郭靖还不知其中细节，只道郭襄去找杨过玩了。
　　觉心恍然，旁边王百损问道：“杨过？那岂不是神雕侠？”郭靖道：“是，过儿在江湖上是得了这么个称呼。”
　　王百损笑道：“早就听闻神雕侠的名号，一直想见见他，却始终无缘，若郭大侠千金若能把他带回来让我结识一番，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郭靖听王百损称赞杨过，心中甚是喜慰。
　　郭靖将儿子郭破虏，女婿耶律齐，徒弟武修文、武敦儒唤出，一一介绍给几人，几名后辈见过觉心等人，俱都大为高兴，纷纷上前拜见。风扶摇虽久处西域昆仑山、天山一代，但昆仑剑神之名传遍天下，名声甚是响亮；贺辛夷乃当世医道圣手，名声早就随着明教教众传颂而远播江湖；觉心就更不用说，无论全真七子、江南七怪中硕果仅存的柯镇恶，还是江湖上有威望的宿老，乃至二武的父亲武三通，都知觉心年少时做了许多大事，身份又是郭靖的义弟，虽久处极西之地，但侠名仍是有传；而王百损近年来虽在江湖上闯下好大名头，只是性情古怪，行事亦正亦邪，是以小一辈人不大敢靠近。
　　众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午间，郭靖安排在府中吃饭。此时临近战事，一切从简，郭靖亦不好奢侈，是以饭菜普通，觉心等人也不是讲求享受的人，是以对此毫不在意。
　　众人刚吃过午饭，就见从府外奔进来一名亲兵，拜倒在地道：“郭大侠，吕大人有请商议军事。”郭靖应了一句，向众人告罪一声，就要换上披挂出府。觉心忙道：“郭大哥，咱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帮大哥打退蒙古人，保我大宋江山社稷，请让我们随你一同前去。”郭靖大喜，连连说道：“好，好，好。”觉心让蓝百灵、完颜青带着女儿留在郭靖府中安顿下来，儿子和风扶摇等人一同随郭靖往府外走去。
　　几人出了府，由那名亲兵引着直奔襄阳城头，只见襄阳安抚使吕文德和他一众亲兵小妾正站在城头观望，见到郭靖带人前来，忙道：“郭大侠，蒙古兵势大，咱们这回要不要先行撤离，再做打算？”
　　郭靖上前一瞧，只见城外旌旗招展、枪戟如林，马匹来回奔驰，号角声不时传来，大军已然将襄阳合围，他重重哼了一声，大声道：“襄阳乃我大宋紧要所在，岂能轻易弃之？吕大人切勿再出此言。”
　　吕文德嘴唇嗫嚅，还要再说，王百损嘿嘿怪笑一声，砰然一掌印在城墙上，留下深可及寸的一个手印，斜眼睇向吕文德，道：“你这官儿贪生怕死，再敢多说，可试试你的身板有没有这城墙结实。”襄阳久经战事，筑城用料用工均采用宋朝秘法，城墙坚厚无比，却被王百损随意一掌拍出一个手印，印坑中竟还凝出一层冰霜，这份功夫真可谓惊世骇俗，吕文德见了，身子发抖，不敢再发一言。
　　郭靖见稳住吕文德，便发出号令，命令城中将领引本部官兵驻守城池，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发出，俱是条理分明，暗合兵法，听得风扶摇等人暗自点头。贺辛夷低声对众人道：“早闻郭大侠用兵如神，今日得见，果知世人所言不虚。”众人深以为然。
　　郭靖手按长剑，亲自率人守在北门，坚毅面庞上眉头微皱，盯着蒙古大军动向。觉心见他安排已毕，道：“大哥，愚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郭靖道：“兄弟但说无妨。”
　　“嗯，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愚弟自问武功不弱，不如让我潜入蒙古军中，寻着蒙哥，一掌将他毙了，蒙古大军群龙无首之下，自然便成了乱军，咱们乘势追击，便可一举获胜，如何？”
　　“哎……”郭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觉心见状，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只听郭靖道：“前些时日，有一群武功不俗的武林前辈亦是如此想法，便偷入蒙古军营，岂料最后却只剩一个人活着回来。后来得知，他们潜入蒙古军营中，刚开始还算顺利，摸到蒙哥大帐时，见蒙哥与其四子忽必烈正在帐中议事，几人大喜，以为能够将他二人一网打尽，刚想出手偷袭，不料帐中有一个喇嘛奔出，数招间就把他们杀了一多半，另外几人侥幸奔入帐中，想拼死杀掉一个，岂料忽必烈身旁一个白面中年人，如鬼似魅般瞬间将几人杀死，那人本想将几人统统杀掉，却被忽必烈喝令留一个活口。那忽必烈对仅存的前辈笑道‘宋人好歹还有勇士，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宋国武林中人，不要枉费心机以为能偷入军营暗害大汗，我们身边这二位的武功，比你们中原四大高人的武功还要好，趁早乖乖投降，为我们效力的好。’那位前辈回来后，言道他从未见过如那二人般高绝恐怖的武功，劝江湖上的好汉不要再平白去送死了，众人只道他被吓破了胆子，都对他由敬佩转为不屑。可我总想，蒙古国势力庞大，真搜罗到一二武功绝顶之人，也不足为奇。而且蒙古军营戒卫森严，一旦被人发现，大军合围之下，可就插翅难逃了。所以觉心，咱们还是先正面迎敌，其余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