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锟铻

　　一行人往山中走去，又行数里，翻过一个山坡，终于到了一个山坳处。但见山坳里遍地鲜花，处处绿草，一片庄园正隐于这片生机盎然之中。觉心明白，这里应该就是白陀山庄了。
　　完颜青和蓝百灵刚想往庄园走去，就听觉心道：“且慢。”二女停步，面露疑惑望着他。只见觉心转头望着那领头的白衣女，冷道：“你们身上应该有驱蛇的药吧？”
　　白衣女脸色微微一变，道：“阁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呵呵，你们白驼山的老主人是玩蛇的高手，这座山庄，从外面看似平和，可却有万千毒蛇隐伏其间，伺机而动，真是防敌的好手段。”
　　完颜青和蓝百灵二女对视一眼，面露惊异。觉心见二女似有不信之色，呵呵一笑，用脚尖挑起一块石头，一脚往数丈外的花丛中踢去，蓬的一声，竟从里面跑出数条尺余长的蛇来，嘶嘶作响，往众人游来。觉心不待它们游近，食指连点，群蛇均被剑气切为几段，卷曲着嘶声等死。
　　完颜青哪里见过这么多毒蛇，登时吓了一跳。蓝百灵是五仙教主之女，对此倒是见惯如常。觉心对那领头的白衣女道：“还装傻吗？”
　　那白衣女强笑道：“原来阁下说的是这些毒蛇，我们身上确实没有驱蛇的药，不过我们从小就吃老主人配制的药，自来就不惧毒蛇，毒蛇见了我们也不会咬。”顿了一顿，见觉心神色淡然，又道：“我等不知药方，身上也没带药，阁下想要穿过蛇阵，就要另想办法了。嗯，阁下武功不凡，穿过蛇阵对于阁下来说，应当是容易得很。”众白衣女听了，都不自禁的露出得意神色。
　　“毒蛇有什么可怕，你们白驼山的人从小吃药驱蛇，我们五仙教的却自小玩蛇。”蓝百灵哼了一声，走入草丛，神色淡然，好似闲庭信步。群蛇见有人来，嘶声大作，纷纷向蓝百灵游来，完颜青见此情状，忍不住惊呼一声，叫道：“灵儿小心。”
　　蓝百灵笑道：“没事，看我的。”众人只见群蛇游到她身旁，却好像和她极为亲近，只挨挨擦擦，并不张口噬咬。蓝百灵随意抓住一条毒蛇，拿在手中把玩，那蛇毫不抵抗，蛇身蜿蜒，任由摆布。
　　觉心笑了一笑，望向领头的白衣女，那白衣女紧咬银牙，道：“哼，我倒不信，你们都能如她这般。”却听蓝百灵道：“哼，有我就行啦。”樱唇一撮，发出奇异嘶声，群蛇应声，纷纷退散，不一会儿就让出了一条路来，只不过这条路并不干净，上面的花草沾满了蛇身留下的粘液，散发出隐隐腥味。
　　“咱们走吧。”蓝百灵蹦蹦跳跳，当先而行，觉心一笑，拉着完颜青的手，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一眼面色变得难看的众白衣女。那领头的白衣女见觉心瞧来，心中一凛，无奈之下只得跟上。
　　众人穿过蛇阵，再无阻拦，觉心径自走到庄园中最大的那座城堡里，对二女道：“咱们就在这休息一天，明日再赶路。”二女自无异议，然后一起去寻做饭的地方，弄些吃食。觉心他们可不会吃那些白衣女做的饭，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觉心干坐了一会，觉得无趣，就站起身来在城堡中四处走动起来。这座城堡建造的风格与中原殊为不同，倒是西域样式。城堡分为三层，中间一个大厅极为宽敞，墙面装饰繁复华丽，极尽奢华。觉心先在一层逛了逛，发现一层应是宴客聚会之地，无甚特别之处，于是就想上楼上瞧瞧。刚走到楼梯处，就见那领头的白衣女跑了过来，拦在觉心面前：“你不能上去。”
　　觉心笑道：“怎么？上面有什么宝物不成？”
　　白衣女咬牙道：“阁下说笑了，白陀山庄虽大，却没有什么宝物。我们身为下人，未经老主人允许，不便请阁下随意参观，还请阁下见谅。”
　　觉心呵呵一笑：“欧阳前辈乃当世高人，气量宽大，不是小气之辈，他家里来了客人，定会尽力招呼，不会让人败兴而归。我想，参观城堡这小小的事情，他就算将来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说完便越过白衣女，径自往楼上走去。
　　“你可不是什么客人！”紧跟着仓啷一声拔剑的声音，一股锐风从背后袭来。觉心一愣，也不回头，身子微微一侧，探出两根手指就将剑身夹住。白衣女猛挣了两下，却见长剑仿佛长在觉心手上似的，完全不能挪动分毫。觉心见她用力过猛，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弹，将白衣女震开，便再不去理她，自顾自的上了楼，白衣女望着他的背影，银牙紧咬，却无可奈何。
　　觉心走上二层，环顾一圈，见这一层分布了数间房间，房门绘有图案，颇具西域风格。觉心一间一间打开房门，转了一圈才出门换下一间。他这样做，其实是他心中好奇心作祟，总觉得堂堂西毒，庄园中肯定有什么奇珍异宝，秘籍宝典之类的东西，虽然不一定非得取走，见识见识也总是好的。
　　转了一圈，发现这一层的房间大部分都是供人休息的地方，再有部分房间放置衣物，无甚特别之处，于是觉心又往三层走去。
　　到了第三层，终于发现不同之处。这一层就只有一个房间，房门被一把大铜锁锁住。房门上浮雕着一条毒蛇，下半身雕在门上，蜿蜒盘曲，上半身则探了出来，蛇信喷吐，竖瞳泛寒，仿佛在警告不速之客，不要轻举妄动。
　　觉心手上一抖，长剑在他真气灌注之下，立即变得锋利无比，寒光一闪，就将铜锁斩断。却在此时，从门上的毒蛇浮雕口中猛地喷溅出数道黑色毒液，觉心一惊，身子暴退，跃到楼下。那蛇头被门上机关带动，转了一圈，将毒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木板砖石，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烂出了几个大洞。过了好一会儿，毒液才流干净了。
　　觉心在二层待了一会儿，见再无异状，才又重新上楼。见到三层情形，不由得微微后怕，幸好他身法够快，否则就算他身怀洗髓经神功，也难保不被这猛烈的毒液毒死。那白衣女把刚才发生的事尽收眼底，心中大感失望，她倒是恨不能觉心死在当场。
　　觉心却不知白衣女心思，心道三层的房间如此防备，里面当是有西毒的私藏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倒转长剑，用剑柄缓缓的将房门推开，见再没有触动什么机关，身上紧绷的肌肉才缓缓的放松下来。
　　他环顾屋内，见里面有数十个大箱子，旁边的一面墙上还靠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他走到一个箱子前，打开箱盖，眼前一亮，心中不由暗暗惊叹。原来里面却是猫儿眼、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等各类珠宝，直是耀人双目。他将每个箱子逐个打开，里面放得都是黄白之物、奇珍珠玉。觉心心中暗叹，这西毒也不知搜罗了多少财物，真是富庶无比，抛去他武学大宗师的身份，竟然还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富翁。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腹诽，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东邪独占一岛，岛上应有尽有，自是不缺财物；西毒在白驼山有好大一片庄园，财货无数，富甲一方；南帝更是不必说了，虽说现在出家为僧，身份仍是尊崇无比，钱财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唯独北丐，虽是一帮之主，却是丐帮的头，在这几个高人当中当是最穷的了……
　　觉心也不耐烦这些黄白之物，于是关上箱盖，走到书架前，见上面摆满了各种拳谱、剑谱等武学秘籍，唯独没有白驼山庄独门的“蛤蟆功”，料想摆在书架上的，应该都是普通的武功了。
　　他扫视书架，忽然发现其中一本的书脊上竟然写着“九阴真经”四个大字，不由大为惊讶。此时欧阳锋应当远在中原，为的就是得到九阴真经，既然这里有，为何还要舍近求远？他心中疑窦丛生，手不由自主的探向那本九阴真经。却不料那本书质地坚硬冰凉，应当是一整块金属做成，而且好像被焊住了一样，拿不出来。他心中一动：“难道这里就像何厉的书房那样？把书向里推便能触动机关？”他把书往内里推了推，发现还是不动分毫，眉头便皱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发现“九阴真经”四个字，九、真、经这三个是阴刻，唯有“阴”字是阳刻，于是就在“阴”字上轻轻一按，发现果然能够按动，于是便用力按了下去，就听铁轮滑动的声音响起，旁边的墙壁上开出一扇门来。
　　觉心走了进去，见是一个七步见方的屋子，屋内两边的墙壁上或悬或挂了数把不同的兵刃，正面的墙上却只挂了一把剑，剑鞘剑柄均做青黑色，样式极为古朴。剑下摆着一个案几，案上放了两张羊皮卷。
　　觉心走到案前，提着长剑用剑尖将羊皮卷挑开，两张羊皮卷上赫然写着“蛤蟆功”与“灵蛇杖法”。觉心瞧着这两门武功秘籍，心中却是一片淡然。若是在他没有学到其他武功之前，见到这两门武功，定然会欣喜无比，可此时的他，已经身怀数门绝学，早就今非昔比，这两门武功虽然无比精妙，此刻得见，心中却是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望羊皮卷上瞧上一眼，抬头看见了那柄古朴长剑，探手将它从墙上解下。他握住剑柄，将剑身从剑鞘中拔了出来，只见剑身呈黑色，不似铁器，其上布满流纹，剑身在这密室之中好像莹莹泛出青色宝光，不似凡品。
　　觉心平端剑身，细细观瞧，却见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刻有两个篆文，觉心细细辨认，发现竟是“锟铻”二字，不由大为惊奇。传说锟铻剑乃是周朝时期，周穆王征伐西戎时所获之宝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若手上这把真的是传说的那一柄，这可真称得上是古剑了，怪不得会放在密室中。
　　他好奇心起，捏住剑柄，倒悬剑身，轻轻松手，长剑下落，只听嚓的一声轻响，长剑竟毫无阻拦般插入脚下石板，直没至柄。觉心暗暗咋舌，真不愧是古之名剑，锋利绝伦。
　　正赞叹间，楼下传来蓝百灵的声音：“觉心哥哥，觉心哥哥你在哪？出来吃饭啦。”觉心应了一声，迈步出屋下楼。见二女在厅中的一张桌子上布了几盘菜，放了数张面饼，还放了一个酒桶。完颜青打开酒桶上的木塞，给觉心倒了一杯，觉心一瞧，酒色殷红，居然是西域葡萄酒，不由大喜。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没想到咱们今日沾了欧阳前辈的光，竟然喝上了葡萄酒，虽然没配上夜光杯，可也是美得很啦。”二女都是抿嘴而笑。完颜青见觉心放了一柄古朴长剑在桌上，问道：“这是从哪来的？”
　　“嘿，这柄剑可了不起了，来历大着呢，你瞧瞧。”
　　完颜青拿起锟铻剑，拔出剑身观瞧，见到上面有字，却不认得，递给蓝百灵道：“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蓝百灵一看，也是摇头不知。完颜青将长剑插回鞘中，啐了一口，道：“咱们不是汉人女子，不认得你们汉人的鬼画符文字，到底是什么剑？”
　　觉心面上一僵，他没想到二人不懂篆字，于是便道：“这是锟铻剑，乃是上古时期周穆王的佩剑，你们瞧。”右手拔出锟铻剑，左手拿着从白衣女手中夺来的长剑，轻轻一滑，嚓的一声，白衣女的剑仿佛草纸一半被划为两段，毫不费力。
　　二女美目圆睁，均不料这锟铻剑居然如此犀利，这可真是宝剑了。完颜青一把从觉心手中抢过，又找了几样物什试剑，均被锟铻剑热刀切牛油一般切为两半，毫无阻涩之感。蓝百灵讶道：“觉心哥哥，这可真是一把好剑，你带着正合适。”
　　觉心心中得意，摇头晃脑道：“嗯，灵儿说到我心里啦。欧阳锋精研杖法，不擅用剑，这把剑到我手正是得其所哉。”完颜青哼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快些吃饭，不然都凉了。”觉心哈哈一笑，吃了起来。众白衣女远远的望着欢声笑语的三人，心中暗恨，无奈武功与觉心相差太远，只得敢怒不敢言。
　　三人吃喝完毕，收拾一番，各自在二层找了个房间睡觉，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完颜青从三层中取了黄金白银若干，放入行囊，对二人道：“欧阳锋经营多年，多得是金银财物，取用一点，于他不过九牛一毛，咱们权做盘缠吧。”二人自无异议，觉心实在喜爱锟铻剑，于是就带在身边。三人出了白驼山庄，在众白衣女的怒视中只留下了三道背影，继续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