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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生活的情趣 4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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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酒有别名,曰般若汤,出自佛门。
  
  苏轼《东坡志林卷二僧文荤食名》:“僧谓酒为「般若汤」,谓鱼为「水梭花」,鸡为「钻篱菜」,竟无所益,但自欺而已,世常笑之。人有为不义而文之以美名者,与此何异哉!“
  
  可见酒的诱惑!僧人尚且举棋不定,更何况世俗之人。
  
  千百年来,嗜酒之人数不胜数。如刘伶夫妇。夫人主张“必宜断之”,理由是“非摄生之道”;刘伶却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
  
  如陶渊明。他不只喝酒,还为饮酒做诗。小序有话“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然复醉。”他在《挽歌诗》里还说“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如唐朝饮中八仙。一仙贺知章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二仙汝阳王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三仙李适之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四仙崔宗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五仙苏晋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六仙李白李白斗酒诗白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七仙张旭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八仙焦遂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
  
  也有可饮可不饮之人。杜甫漂泊西南,写《秋兴八首》,抚今怀昔,竟没提到酒;但他也喝,而且乐得“醉卧佳人锦瑟傍”(《曲江对雨》)。
  
  我与杜甫同属一类。我在家滴酒不沾,除非应酬。工作以前,我没喝过白酒,但喝过甜酒。甜酒又称糯米酒,色泽金黄,口感醇甜。母亲每年会在冬季,做一坛甜酒。
  
  甜酒制法如下糯米洗净,浸泡一晚;蒸熟糯米,打散冷却;酵母半颗,温水溶解,拌入饭中;入坛密封;冬天气温低,将酒坛放入稻草堆中捂实;三至五天,如饭软绵,出水有酒香。酒成。
  
  过年期间,我们常喝甜酒。把甜酒兑水烧开,加红糖和鸡蛋,有时还加糍粑。这味道,有人爱,有人不爱。
  
  来怀化工作。因是国企,酒文化盛行。同事们爱喝酒。同事之间聚餐也多。酒是聚餐必喝之物。我无法逃脱,大部分时候,只浅尝辄止。但还是醉过几次。这里的人喝酒,要享乐,要刺激,痛快喝一场,然后昏然睡去,暂时间万虑皆空。
  
  第一次醉酒,在刚入厂时,同事为我接风洗尘。他们在酒店订了包厢。有位同事特别善于调节气氛,说到后面,总会引起一种爆发式的大笑。为大笑开路,是饮酒的一大功能。
  
  他们非常热情,想试探我的酒量。我无法拒绝。桌上有白酒,也有啤酒。我说不喝白酒。他们同意了。为了感谢他们的热情,我敬他们一人一杯啤酒。
  
  喝到醉时,胆子也大了,我竟然与一位老师傅称兄道弟。而我一觉醒来,完全、彻底、干净地忘掉了这件事。当同事告诉我醉后说了什么的时候,我自己不但不能记忆,也不能理解。但他们不可能说谎。显然,我真的醉了,而且醉的厉害。
  
  第二次喝醉,在湘维宾馆。那次是文学社活动。公司有文学社。名誉社长是工会主席,社长是信息处处长,但管事的是秘书长。秘书长是省作协成员,也是我走向文学的引路人。他让我当文学社理事。
  
  参加这样的活动能引起我极大地兴趣。因为自己喜爱。我们详谈文学社以后的发展。思路及方式颇让领导满意。
  
  聊完后一起吃了一顿。我因是理事,自然和领导一桌,但酒逃不掉。我喝了一杯。酒非常润喉,但度数高,后劲足。这是好酒,不能牛饮,只能低斟浅酌。
  
  工会主席喝酒讲究。他端起酒杯,向嘴边轻轻一啜。酒液下咽,嘴唇皮咂几下,辨别其中的醇味。不慌不忙用筷子夹颗花生米,送进口里去,一种满足的神气,十分舒坦的样子。
  
  领导们特别善于词令,你来我往,立刻唇枪舌剑,常常是大战八十回合不分胜负。旁边的人随着说几句帮腔捧哏的话,也分享了胜利的荣耀。
  
  这种情趣,我学不来。我只感到头晕,明显醉了,走路也飘了。饭后散步,他们还想去唱歌。我借醉酒离开。一到宿舍,趴在床上睡了。
  
  几次醉酒,我适应了。蜗居小镇,时间长了,对周围也熟悉了。时间充足,开始变得悠闲。当时还未恋爱,生活也不恐慌,有了闲情逸致。有段时间,常和小吴,相约黄昏后,骑着摩托车,去江对岸的酒楼。
  
  酒楼不大,只一层楼。内有两个包厢,客厅有两张桌子。我们常在客厅里喝酒。我们有时喝啤酒,有时喝白酒,有时喝饮料。彼此海阔天空地谈着不经世故的闲话。谈论最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其实只是幻想,从未行动过。然后带着薄醉,在月光下,骑着摩托车回宿舍。这并不是爱酒,爱的是那种情趣。
  
  特别在夏天,公司附近夜宵店特别多。大家闲来无事,不管男女、不管老少,一律喝啤酒。
  
  我有位同事喝啤酒,讲究豪饮。喝得肚子像皮球一样,来一句去趟厕所,回来又叫着阵不肯停歇。他喝酒非常厉害,并自称部长。同事也跟着称呼部长。某次喝酒,董事长听到有人喊部长,忍不住回头四处张望,以为是某位领导来了。
  
  他嗜酒,给自己惹了麻烦。他与车间主任结了梁子。那天喝酒,他醉了,突然发酒疯,跑去砸车间主任家的门。原因是有的。这里避谈。
  
  和小李吃夜宵,我碰上一件终生难忘的事。我们点了烤鱼,还有茄子、嗦螺、鸡腿、花生米。我们喝着啤酒,海阔天空地胡扯。他有点郁闷,暗恋一位女生,不知如何表白。
  
  这时来了一辆轿车,跑出一个人。他与旁桌的男生认识。他们有恩怨,争吵几句,就打架了。从轿车出来的人,突然掏出一把枪,应该是仿真枪,开了两枪。吓得那位男生跑出很远。
  
  我们也傻了,店上的人全跑开了,生怕被无辜伤到。吃个夜宵,还能碰上枪战,闻所未闻。等他们走远,我和小李又坐了下来,继续吃夜宵,继续海阔天空地胡扯。
  
  最妙的醉酒,在我订婚时。妻子透露,在家喝酒,必须豪爽。我听进去了。到了家里,迎接我们的是喝茶。喝茶是有规矩的。大家围成一桌。桌上摆有八个碟子。碟内装有八种不同果品。每样只有一斤。大家边吃边聊。妻子再把亲戚由近到远依次给我介绍。岳母例外。她不上桌。她在厨房准备饭菜。她亲手烧几样下酒菜,带着十足的情意。而且菜足量,宁肯吃不下,也不能见到碟空碗净。
  
  下午四点开餐。喝酒的人坐在一桌。不用说,我坐在这桌。岳父早已把酒备足,有米酒、啤酒,连小孩的饮料,都准备妥当。米酒有一桶,放在地上,先声夺人一般,摆出一副要大喝一场的阵势。
  
  岳父亲自掌壶。当地喝酒,讲究碰杯。碰杯就是一饮而尽。岳父总以身作则,先仰脖灌下,热情恳切而不容置疑让你必须饮下。岳父见对方喝完,立马迎上,再满一杯。他们喝酒,喝的就是这痛快劲。在家喝酒,没有利益,没有冲突,能喝出当地淳朴古老的遗风。那份热情,那份亲情,通过酒滋润着大家的心田,便是喝醉了也心甘情愿。
  
  我也被感染了。对亲戚的热情照单全收,还时不时回敬。岳父是位老手,喝酒豪爽但透露狡猾。他不仅甜言蜜语的诱惑着大家,还豪言壮语的自我抒情。最后灌得大家都朦朦胧胧地醉成一片。
  
  岳父很开心,因为大家喝的开心,兴奋时,还不忘划拳,伸拳捋袖,乱喊乱叫一番,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听得最多的是什么“高升”。具体啥意思,我也不明白。岳父觉得这才叫喝好了酒,这才叫不把自己当外人!
  
  岳父的话也多了。他和我讲了许久,还和我谈到了文学,重点讲解了汉字的象形词。我因醉酒迷糊,记不清了。
  
  我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我睁不开眼,还呕了一地。我躺在沙发上,不停地呼吸。但我还有意识。我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我也知道四舅常来找我。
  
  后来我睡了,睡得很沉,很沉。亲戚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还有一次醉酒,在除夕当日。大姐夫归来,一家人全齐了。你来我往,大家一杯又一杯,都醉的一塌糊涂。那天晚上,家里烧了木柴,坐在一起闲聊。我和小姐夫背靠背睡着了。
  
  如今,我戒酒了。我没有那份心绪喝酒。父母走了,岳母也走了,小孩只有自己照顾。每到有人劝酒,我总会看着女儿。我醉了,妻子一个人带不了,谁来带她?想到喝酒,不知怎么,有些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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