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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淡淡的乡愁 5 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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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亲
  三年前秋天,父亲葬在屋前对面荒山上。
  三年了,一直怕别人问起。三年了,总想写点有关父亲的文字,但一直未曾提笔。以为不提笔,不面对,父亲还在。想起父亲,心里总是酸的。他的一生,充满坎坷。
  父亲行三。他是祖母的“马崽”。家乡的人,喜欢把最小的叫“马崽”。“马崽”本是最受宠的。他还未受宠三年,我的祖母去世了。从此,父亲由我的姑姑照顾。姑姑比他大四岁。他们常挨饿,饿了就胡乱吃东西,尤其是生米。
  十五岁,父亲读初二,因交不起学费,被迫辍学。他开始谋生,学了不少手艺,唢呐,二胡,砌墙,织竹笼都在行。
  二十岁,父亲参军,去了五年。他在部队很出色,刚满一年,就当上班长,并多次立功受奖。因表现好,军事素质过硬,被提拔深造,可因文化不高,还是复员回乡。这成了他的遗憾。以后的岁月,军营的经历是他引以为豪的。军营照片上的时间、背景,人物,他都记得。印象最深的一张,他穿着军装,站在坦克前,胸前紧握钢枪,格外英姿飒爽。复员回乡的父亲,被安排在村大队。没几年,村大队解散。我也出生了。
  他离开了家乡,闯了两年。在工地砌过墙,也砸过石头。但赚不到钱,留在了家里。他就常上山砍竹,扛回来织竹笼。市场赶集,就拿去卖。那时条件不好,修房也少。不砌墙时,又拿起唢呐。唢呐不知他从哪学的。他是村里唯一会唢呐的人。我是听唢呐声长大的。他时常在家里吹。虽有点吵,但是门好手艺,红白喜事都能用上。父亲从不让我碰。我只能偷偷地玩。没有哨子,吹不响,只好把铜嘴含在嘴里,自己呜呜作声。在家十几年,我只吹过一次带哨的。那年父亲收了徒弟。两人在家练习。中途休息,我对父亲说,想吹唢呐。他居然同意了。肺活量小的人,唢呐没法吹。腮帮子疼。我不吹了。
  父亲不拉二胡。二胡长期挂在墙上,沾满灰尘。他只在过年前夕,取下来拉。他的二胡,我拉不了。马尾多,滴的松香很厚。松香拉出一道很窄的深槽,我一拉,马尾易到深槽外面。二胡在父亲看来,实用性不强,只在过年才用得上。村里有花鼓剧团。父亲因会唢呐和二胡,成了剧团成员。年后几天,剧团会唱戏。电视未普及,剧团是很有名的。那时天气也冷,而戏只在晚上演出,但也座无空席。每次开唱,附近村的村民都来。还要提前占位,不然只能远望。这是儿时的乐趣。演出时,我就坐在父亲身边,看他拉二胡。二胡的曲调非常美妙。我喜欢上了二胡。我常缠着父亲教。他说乐器中最难学的是二胡,只两根弦,看似简单,但变化多,两手都要功夫。叫我不要学,实用性不大。被我缠的头疼,给了一本手抄谱。他说想拉二胡,必须学谱曲。我翻开一看,上面长了蛀虫,有不少洞,写的全是工尺。我看不懂。父亲说,那没办法了。我自学了几天,来去就几个调子。我放弃了。
  或许过于年轻,压力也大,父亲有了坏习惯。他爱喝酒了,每餐必饮。他说喝了才有力气干活。一个人时就独饮,但只喝一小杯。他喝酒时不挑菜,哪怕一碗汤、一盘花生米也行。他也抽烟了。他抽烟不在乎好劣,也不重牌子。家里有段时间,经济状况不好,他想戒烟,可没成功,就去买旱烟,烟味极辛辣。他逢人还自嘲物美价廉。很欣慰的是,父亲痛恨赌博,从没见他赌过。其实他会赌,从小就会掷骰子。他说赌博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祖父是赌徒,把曾祖父的家业,败在了牌桌上。
  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部队的影响,父亲变得格外豪爽。每次朋友来,父亲会拿好酒好菜招待。酒是米酒。菜是腊肉或猪血丸子。家里每年都会杀年猪。年猪不卖,大部分用来做腊肉。母亲也会做几笼猪血丸子。这些都被父亲招待朋友了。一壶酒,配上腊肉或猪血丸子,就喝开了。父亲掌酒壶,不让旁人。朋友一仰脖,酒杯干了,立马满上。喝到四五分醉,话渐多了。父亲就递烟,一边说话,一边吃菜,还吸着烟。这闹了不少笑话。有一次,父亲朋友来,酒量不好,没几杯就醉了。他接父亲递的烟,拨了半天,火机没燃,才知火机拿反了。他继续拨火机,嘴巴还不忘地吧唧几下,却闻到一股焦味,眨了眨疲劳的眼睛,才知将滤嘴点燃了。父亲的观点,招待朋友,必须喝好喝尽兴。喝到七八分醉,大家语无伦次了。有人坚持不住就会瞌睡。父亲总是拍打瞌睡人的肩膀说:“来,再干一杯。”其实他也走不稳了,摇摇晃晃的。瞌睡的人没举杯,他却一饮而尽。一边喝还一边说:“你,你们不实在,看,看我又喝了一杯。”母亲每次让他少喝点,父亲都是口头答应。一到喝酒,立马打回原形。母亲也就随他了。
  这些并不影响父亲为人随和。我很少见他发脾气,对待子女,从无疾言厉色。我有时做错了事,母亲要打我,他还会数落母亲。他对我是很疼爱的。八岁那年,我出了车祸。醒来时,父亲的眼睛肿了老高。外祖母告诉我,在我昏迷的四天四夜里,父亲哭了四天四夜。他也不允许我下河游泳。怕我学会,去水库游泳。水库太深,淹死了不少人。因这份溺爱,我至今还是个旱鸭子。他也喜欢其他小孩,喜欢用胡须扎他们的脸,或抱着他们跑圈圈。村里的小孩特喜欢他,爱粘他。也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有这般童心。他对动物也很仁慈。有次去钓鱼,见路人杀牛。牛是母牛,难产而亡。剥肚时,肚里有条小牛,已奄奄一息。父亲不忍,花了八块钱,买了回来。在他的照顾下,小牛竟然活下来了。
  善良的人,是喜欢乐于助人的。邻居有事外出,家里的牲口没人喂养,会想到父亲,并请他帮忙。村里的红白喜事,更是少不了父亲。他是村里唯一会唢呐的人,还有做事勤快,不吹唢呐时,总是帮着别人忙上忙下。以前,农村的生活条件差,许多村民生病了,没钱看医生,只好上山采草药,回来治疗。父亲会辨别草药。他们也喜欢找父亲帮忙。每次挖到草药,父亲喜欢把药放在嘴里嚼,确定药没错,才放心给来求药的人。而他的牙齿却过早的脱落。
  对待邻居如此,长辈就更不用说了。他非常孝顺。祖母祖父去世早,他将家族中的老人,当亲身父母一般。父亲的叔叔是中风去世的。从医院回来,躺着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父亲一忙完事就去帮忙,有时喂饭,或擦身,或按摩,或解决大小便。临终时,叔祖父说想看父亲最后一眼。外祖父病重期间,父亲只要一有时间,就过去照料,也是喂饭、擦身、按摩、解决大小便。我们乡下有留遗言的风俗,一个人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遗言最应验。逝者给后人留遗言,越排在前面,就越灵验。外祖父留遗言时,最先祝福是父亲。可见父亲在外祖父心中的地位。
  因为这许多,父亲在地方上人缘很好。父亲事情也多了,赚钱的门路也广了,很多人愿意将工程包给他。有一次,他忙完了一个工程,想休息一段时间,没有应下另一个工程。那家主人以为价钱开低了,特意跑到家里来加价。父亲说明原因,那人还执意要他承包。父亲没有再拒绝。父亲组建的工程队从来没听说过缺人,别人愿意跟他干。虽说他是个包工头,但做事的时候,他也做和别人一样的工作量。
  老天给父亲开了个玩笑,在父亲五十岁的时候,母亲患了癌症,去检查时已是中晚期。他不甘心,让母亲做化疗,可结果不如人所愿,母亲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母亲在人世的最后两年,哥哥和我还在读书,重担全压在父亲一个人身上。他成天忙着,白天挣钱或上山采药,晚上照顾母亲。他失去了笑容,也没心情去逗小孩,走路都跑着似的。他还对母亲说,只要你好了,他做什么都愿意。到了后期镇痛剂对母亲失去作用,有时很疼,有时连续几天高烧不退。父亲每天守在床边,用酒精给母亲擦浴降温,晚上则端药递水,有时连续几天没睡,只能靠椅眯一会。母亲去世,父亲苍老许多,头发白了一片。
  送走母亲,哥哥工作了,我也去了学校,没有陪父亲。听亲戚讲,母亲走后几个月,父亲经常泪流满面。长期一个人在家,父亲感到孤独,突然想起了找老伴。不知是父亲老年犯糊涂,还是一时头脑发热,未经我们审核,在某人大力撮合下,和一位妇女在一起了。他的苦难日又开始了。那位妇女是来享福的。父亲也开始做饭了,还给她洗衣服。家里的地也荒了,全在菜市场买菜。气得我牙牙痒。家已不是原来那个家了。我就很少回去了。据说父亲还是听了意见,没有包工程了,只吹唢呐,没事的时候就去钓鱼。鱼吃不完,就送亲戚或邻居。那几年红白喜事特多,父亲也赚了不少钱。
  老天又给他开了玩笑。那位妇女的女儿重病。她不愿照顾,丢给了父亲。父亲是心善的人,觉得她女儿可怜,又重复照顾母亲的模式,照顾了三年,直到她女儿去世。看着父亲的苍老,我就更恨透了那位妇女。她还沾沾自喜,说她女儿去世前几天,想要她再喂一次奶,重温儿时的回忆,她没同意。还说她知道,她记得她女儿给她讲过,后来把母亲的奶嘴咬下来了。她才没那么傻。说完还自我得意。我觉得她活的也够悲哀。完全不知道她女儿对她有多恨。
  本以为经历了这些,那位妇女会对父亲好点。结果让人失望之极,一切未曾发生一般。
  老天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善良而眷顾他,继续给他开了玩笑。在他六十二岁的时候,一向健康的他被查出脊椎瘤转移。我和哥隐瞒了病情。医生交待,只要在家安心静养,再活两年不成问题。我们想要他好好享受最后时光。
  迫于生计,我和哥不能长期在家照顾,而侄女也快出生,我爱人也怀孕几个月。如接过来,交通不便,住的楼层也高,更不利于他疗养。哥只有高价求那位妇女帮忙。她不但不感恩,不仅拿了钱,反而变本加厉,更加只顾自己,还拿父亲的钱,给自己买了保险。她抛弃了父亲。最后二十多天,我和哥、姑父轮流照顾父亲。不到三个月,父亲就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愿父亲投个好胎,下辈子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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