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艾”

　　哗啦！
　　雁殇一脚踏步仿佛拉动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在场众人几乎同时动了，声音嘈杂慌乱。
　　谁也不想被一柄金器锋芒相对。
　　雁殇目光越发地冰冷，一股奇异的愤怒充斥着脑海，令他越发地狂躁。
　　“上前一步者，死！”雁殇冷冷说道，声音冰冷，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声音，手中锈沙剑掠过半空，带的金光中夹杂着淡淡的灰色气流。
　　异样的阴冷弥漫，整个大厅温度仿佛随之降了几分。
　　在场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明知道，眼前的少年只是仗着金器的威势，可是，谁敢上？
　　雷默的脸色随着温度的降低越发地深沉，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艾妲，他一颗心忽地就沉到了最低点。
　　恐怕……自己是猜对了，这灰色力量的真面目。
　　“这小子，不能留！”雷默下意识地嘀咕道。
　　艾妲默不作声，班长娇容掩盖在银色的面具下，叫人看不清其心中所想。
　　“小五子……小五子，回来吧，来，见我。”
　　老板娘熟悉的声音忽地响彻在了脑海，雁觞只感精神一震，一股强烈的波动从脑中传出，右眼紧跟着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一柄尖刀刺破了般。
　　右眼上强烈的痛楚令雁觞全身战栗不已，双手一松扔开了锈沙剑，用力地按住了右眼，遏制着疼痛。锈沙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硬是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几厘米的洼陷。
　　两道幽幽的灰色光芒从剑身中飘出，朝着地上的石天和巴林两人飞了过去。
　　“小五子，快回来，快，快啊！”
　　老板娘呼唤的声音在脑海中再次响起，带着一股清晰的焦急。脑中传出的波动柔和了许多，雁觞右眼上的痛楚也随之趋于平和。
　　“小、小五子……你在哪儿？”
　　“大艾，大艾！”
　　雁觞猛地直起了身，双眼中遍布的血丝褪去，恢复了清明。他慌张地四下张望，寻找着大艾的身影，短暂地迟疑后，一抹深深的不安从心底升起，捡起掉落在地的锈沙剑，迅速地跑出了大厅。
　　雷默瞳孔骤地收缩，沉声喝道：“抓住他！别让这异端跑了！”
　　“都给我站住！我看谁敢追！”
　　艾妲娇声高喝，嗖地拔出了身后的重剑，身形晃动，眨眼之间便已来到了大厅的入口，而之前停留的地方，却依旧残留着一个模糊的影像。
　　“听我的命令，放他走！”
　　艾妲持剑而立，脑后银发无风自动，银色面具掩盖，令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然而仅仅是站在那，便兀自地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凌厉气场。
　　众人登时噤声，雷默亦是安静地闭上了嘴巴，即便他是这支神学院队伍的最高话权者。
　　“第、第三速。”
　　雷默暗中扫了一眼艾妲留在原地、此时正在缓缓消失的幻影，心中凉到了底。
　　如果说持有着亡灵法术加持的金器的雁觞令他忌惮，那么眼前的艾妲展现的力量便足以让他绝望。
　　星修第三速，能留下残影的速度，意味着这个带着面具的女人最少是一名四级的星修者，甚至更甚。
　　四级星修者，那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雷默背脊在一瞬间渗出了一身冷汗。只要这个女人愿意，要在将梅月城屠城，恐怕城主府一个“不”字都不敢从嘴里崩出来。
　　见众人无人追出去，艾妲声音缓和了些许，将大剑放回背后，向众人道：“先为伊尔公子疗伤罢，如果失血过多，便无从救治，现在，还来得及。”
　　……
　　雁觞离开公爵府，近乎疯狂地朝着青月酒馆的方向跑去。
　　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样听到了老板娘的声音，然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令他全身发凉，隐约间，他感到老板娘遇到了什么不测。
　　“该死，该死，快点，再快点啊！”
　　此时正是月中夜半，本该净月高悬，然取而代之地确实一轮紫灰新月。月光洒下，凛冽阴寒，令人感到一股彻骨的战栗。
　　夜月时分，雁觞的右眼总会疼了厉害，可现在，他已经不再有心思去注意了，心系老板娘，他如同风一般穿过了街道，回到了青月酒馆所在的那条街。
　　街上静悄悄地，目光所及，尽是残臂断肢，一道道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早已没了生命的气息，鲜血流出，染红了地面。
　　雁觞目光呆滞，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久久不能回神，一脚浅一脚深地来到了酒馆前。
　　老板娘无力地倒在酒馆门前的木梯上，双手按着小腹，却依旧止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除却小腹，身上还有多数伤口，皮肉翻卷在外，鲜血横流，看上去触目惊心。
　　雁觞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天崩塌了一般，六神无主地走上前，在老板娘身前蹲了下来。
　　仿佛感受到了雁觞的到来，艾妲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雁觞，咧嘴笑了出来：“小，五子，你……回来啦。”
　　她想伸手去摸雁觞，扶住了雁觞的脸。
　　雁觞面无表情，伸手拨开了老板娘脸上凌乱的头发，却将沾染的鲜血留在了脸上，鲜血和粉底混合，黑一块白一块，显得极其恐怖。
　　“我……没做你的晚饭，你在外面，吃、吃了没？”老板娘断断续续，目光和雁觞对视，仿佛笑了一下，“吃、吃好没？”
　　雁觞点了点头：“吃好了。”他眼睛又开始痛了，却无暇顾及，看着老板娘，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别哭，别哭，小……五子，都这么大啦，男儿有泪，不轻弹。”
　　老板娘勉强地转着头，看向了天空，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又是……月中了，小五子，都……是我不好，小五子，这些年，跟我呆在这小地方，苦了你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知道，你能……看到死人，你其实，很棒，都是因为……我……”
　　“小五子……对不起。”大艾轻轻笑着，说道。
　　“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我就陪着你，大艾，大艾！你不能死！”
　　雁觞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吼着，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右眼角血泪顺颊而下，滴在了老板娘脸上。
　　“别，别哭。男……儿志在四方，你还有你的路要走。”老板娘断续道，“和……我说声再见吧，小五……嗯，雁觞。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你、你叫大艾，大艾，别走，别走！陪着我，陪着我啊！”
　　“雁……殇，我叫……”
　　老板娘笑了笑，示意雁觞抱住自己，旋即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右手，将食指中指和拇指扣在了雁觞左眼上，向里一压，嗤地一声，将雁觞眼睛硬生生扣了出来。
　　雁觞没说话，也没反抗，静静地抱着老板娘，任凭两行血泪泗涕。
　　老板娘摇摇头，另一手按在自己左眼向下一按，眼眶顿时血如泉涌。
　　“雁觞，这是……给你的礼物，将它融合……你的病就会好。离开这里……的时候，去我的……房间吧。”。
　　“再……见了，雁觞。”
　　她将左手颤巍巍地递向了雁觞，面上带着祥和的笑容，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