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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家伙，我很喜欢你的性子，有兴趣做我的弟子吗？”
山巅上的那人很奇怪，先是称赞了一番江明，随后又突然问江明愿不愿意跟随他，传承下他的武学剑道！
出乎人影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话才刚刚说完，江明就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愿意！”
大惑不解的人影不由追问道：“为何不愿？”
“我为何要愿？”
面对江明的反问，人影先是沉默片刻，随后突然起身。
当他从山巅站起身子时，愰惚之中，江明只感到一道重如山岳，浑厚如渊的气质自人影身上四下散发。沉重的压力落下，他脚下的那座山峰顿时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山石在生缝解体，一道道弯曲交错的裂缝不断崩现于山体之上，随着山上巨石，泥浪的不断崩飞与倾泻。江明不由地担心下一刻那座山会不会嘣地一声炸开来，乱石穿云砸伤自己。
巍巍山岳还在不断地向着地下深处沉陷，周身笼于光明中的那人却丝毫不在意，转过身来，两道明亮炽热的目光穿过光明，落在江明身上。
“学我之剑。上可清身明性，通达自我，无欲成刚！下则罚恶扬善，济平人间，浩气长存！”
“学我之剑。可一剑平定八方风云，荡尽八荒动乱，只教天下群雄伏首，无有不敬，无敢不尊！”
“学我之剑。明曲直、知是非、晓生死、得天道。长生久视，不朽不灭。”
“现在，你想学了吗？”
碎岳之下，飞石扬尘滚滚，劲风猎猎，吹得江明衣衫头发狂舞。茫茫烟云中，只见他平静地摇头：“我没想过长生不死。也没想过除魔卫道，更不知如何明心正我，一剑压服人间。一切皆虚，我不想学。”
“呵呵，虚？虚从何来？”
眼见江明三番五次拒绝自己的好意，明光中的那道人影显然也有些怒气，只见随着他冷笑一声，语气中怒火起伏，天地四周散发的那道气机也如同海水一样起波飞浪，狂暴浑乱，四下冲刷，让附近的几座山岳都开始震动崩解。
江明的身子也遭遇了冲击，无形冲击力横荡虚空，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撞得江明身形连连后退不止，才堪堪化去冲志之力。
当他遭到波及时，顿时一道巨大力量传来，如似翻江倒海的巨浪迎面而来，又像是一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长河巨瀑临身，要将他连骨带肉，彻底粉碎个干干净净！一瞬间江明脸色巨变，体内五脏六腑被震伤，鲜血随着他的嘴角止不住地涌出。
血滴落尘埃，打出一个旋涡！
强忍疼感，江明死死咬住牙齿，目光平静无波地直视着明光中的人影。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世生万物，历经岁月，生归于死。生死循环这是万古不变的至上法则。古往今来无人可越，无物超脱。这种道理，连我这个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过世面的人都懂，我不信你不懂！”
“再说除魔卫道，罚恶扬善也是虚！魔为阴，道为阳。恶为反，善为正。阴阳相济，正反一体。方可互补先天不足。调和中正，无锋无盾，进化为圆满无缺的境界。一味的强调正邪，穷追善恶，不过是误入岐路，终会深陷死境的。”
“至于明心正我更是荒谬，心性为恶，心性扬善，尽在人的一念之间。本心如水，无形无向，无底无边，如何净明？我性似风，横冲直撞，微风徐徐，何以扶正？上一刻你是高高在上的圣贤，下一刻亦会化身成魔，屠灭众生。人的形态认知本就不固定，为什么非要有正恶之分，无非是大家理念信仰不同罢了。”
江明对面，那座不停下沉的山岳不知何时停止了下落之势。山巅上，那道人影不言不语，四周气机渐渐平定，显然是在思量江明刚才说的话。
半响，他才幽幽开口道：“江云间，我本以为你被人从小关于牢笼中，终日接触黑暗，见不到一丝光明，看不到外面世界的五彩绣丽，不知人性之美丽丑陋。如今看来，只是我太想当然尔，偏见太多，走上剑走偏锋的小路。宁暄受教了！”
说完，自称宁暄的他双手抱拳，弯腰向江明敬了一礼。
“原来你叫宁暄，我还正寻思该如何称呼你呢！”
侧身避开宁暄的这一礼，江明开口道：“这世上人太多，道理也多，认知也大不相同。你说能长生，可我不喜欢长生，也无心明心正我。看来你的剑道我是学不会，走不了了，告辞！”
说完，江明朝宁暄挥手作别，四下顾望，准备寻找回归的路径。
眼见江明孤身一人远去，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山之后。宁暄寻思良久，忽然喊住江明：“你想学，又能学会什么？”
一片崎岖山崖下，江明闻声驻步回头，只见身后虚空中宁暄迈步天空，踏白云飞速而来。
“我想身在地狱，眼见光明。你能教我吗？”
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结果却让宁暄无言良久，难以回答。
只见江明并不在意，反而干脆找了块干净大石头，半坐石头上。明净双眼看着天上白日，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讲起来。
“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身处地狱是我目前对于牢笼生活的形容。你可以想像一下，当你从有记忆开始，你就成了一名囚徒，被一群人终日关在黑不见底的牢笼中。十年的黑暗如一盆乌黑幽幽的墨汁，天天将你泡在其中，过着一年四季始一日的生活。日子久了，再天性高尚，品德优良的人也会被这一汪乌水渗透，染黑。最终在你的生命之中留下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你的生命、灵魂、天性、心灵中一直都会有阴暗面存在，无法摆脱。你说这是不是一种非常非常令人讨厌与想脱离的生活形态？”
“确实不好！”
江明对面，宁暄也找了块石头，盘坐其上。先是静静听完江明的这一番话，然后才试探道：“可你不愿成为这样的人对吗？”
“当然不愿意，死也不愿意！”江明斩钉截铁道：
“我虽然从小就与外界隔绝，一步也不得迈出牢笼之外。但无论如何，我的本质还是人，还属于人类的范筹。听闻外界的星云漫漫，日月高悬，我也想看一看，那些春暖花开的日子，我也想如鸟雀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游玩，我也想追逐风筝，也想畅快地大吃大喝，也想闲来无事一杯茶，清风乱卷手中书……”
“这些所有很简单的美好，我都想要，可惜却是一个也得不到。它们就像飘游在蓝天上的云朵，只可远观，只可观想，当你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时，才会绝望地发现白云都飘在万丈天穹上，你永远碰不到！”
“原来是这样！”
宁喧突然叹了口气，惋惜道：“因为你身在地狱之间，可心却是向往着浩浩光明。两者冲突不断，让你无法摆脱，所以你想寻到破绽，看看如何能够打破一切困缚，对吗？”
点点头，江明挤出一线笑容问道：“你能教我吗？”
没有回音……
神色渐没，一丝失落感油然而生，就在江明心生失望时，他耳边悠然传来宁暄坚定不移的声音：
“能！”
咚！
江明的心一下子加速跳动起来，他连忙抬头向宁暄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子，凌风而立石上，身边衣衫飞舞，迎着太阳，气机猛然磅礴冲出，散在这片广浩大地。
一瞬间！
天地失色，光暗轮替变化，万物众生都开始变得虚幻惨白，失去了一切五彩缤纷的色彩，失去了生机盎然的无限活力，只留下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亿万生灵。
同一时间，天上阴云忽来，掩去白日，云如墨，天色黑，四下里阴森森的冷风疾吹，拂过山岗，夺花草树木灵性，掠千百万生灵之生机。一路上所过之地，满目荒芜，遍地死尸，没有生命气息。
片刻光景后，呈现在江明眼前的是无数落叶凋零的山头，山河之间无数生物嘶吼狂奔，想要逃走，却是无用，很快就被风追上，削去满身血肉，徒留雪白骨架哗啦一声散在地上。
这是化人间为地狱，由生向死！
阴风习习中，万鬼咆哮间。江明的身体止不住地抖动起来，他在害怕，他在讨厌。
害怕这世界无趣，讨厌没有光明与生命，人生路又如何前进！
就在江明的心神就快要彻底沉沦于无尽黑暗中时，突如其来一阵琅琅剑声将其惊醒，唤回了人间。
茫然中，江明看到宁暄立身万重黑暗中，随手从身下折了一根还不曾失去活力的碧绿青草。
青草长长，形如一剑，绿意磅礴，与这无色的世界形成了强烈对比。
“江云间，古往今来曾有一株草斩尽日月星辰一说，今日我不斩万物，不灭众生。只开天地一线，即见光明。”
宁暄话说完，他就双手握住那一把青草剑，倒提在手中，草剑之剑尖向下，猛地一剑向着身下十万山河大地刺下。
“开！开！开！开！开！开！开！”
道喝无穷，声声堪比春日惊雷！于黑暗中炸响，迸出生命的浓郁火花，照亮这人间地狱！
江明目瞪口呆！
只见，一剑之后。
大地上处处青草破土而出，蚁兽迁移，四下乱转。更有群花绽放，异香引来无数飞舞蜂蝶！
群山中有清泉奔涌，流经众山中，淌于青石上，发出叮叮咚咚清脆声。
山林里，开始有走兽嘶吼，声震山林十里，回音在山岳间来来回回不止。
……
一剑而已！
辟地分天！
暗退明来！
万物复苏！
云日生光！
千积白云下，宁暄收回草剑，没有讲话。
十步之外，江明神色变化不停，最终恭敬行礼：“还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