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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从前车马很慢 / 众生

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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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中年男人,用轮椅推着他的老母亲,在医院拥挤的走道上。
  人声嘈杂,母子两人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碰见时,男人刚挂过号,正推着他的母亲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第二次碰见时,男人准备去取药。将他的母亲停在二楼人群流动不息的大厅路口,说:“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去取药就来。”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宜停放一辆上面坐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的轮椅,所以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想提醒他将轮椅往边上停停。
  男人将手中拿的塑料袋给他的母亲,然后问他母亲:还有一个袋子呢?
  他母亲咿咿呀呀的就开始哭,着急的推他,往自己身后他们来时的方向推。男人问:是不是放在抽血的那个台子上了?
  他母亲只是哭,并说不出来话。
  男人急急的跑过去,不一会儿拿来了一个塑料袋子。说:“不要着急,没有人会要这个袋子的,不要着急。”
  他母亲看到袋子回来了,就不再哭了。
  我看着他们母子,笑了笑,也就走了。或许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来往的人太多,不适宜停放有他母亲在上边的轮椅吧?应该是他知道他母亲在偏僻的角落里会害怕的,在看不到他的地方会害怕的。
  老人的哭泣,是很让人揪心的,那满是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不能说话的声音,呜呜的哭着。他们害怕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就像我们小时候害怕一转身就不见了自己的妈妈一样。
  那天回乡下,我们团坐在池塘边的太阳下,哥哥斜倚着院子的大门,身后是他给我大舅和大舅妈新修的房子。
  我说,如果我大舅和我舅妈同意跟你们去城里,你应该是不会修这个房子的吧?
  哥哥说,我根本就不想修这个房子!我做了他们几年的工作,他们很固执,就是不跟我们去城里。他们实在不去,我有什么办法?妹妹你不知道,姑,你是知道的(哥哥对我妈说),老房子已经开了这么宽的裂缝了(同时张开手掌,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我也害怕万一哪天房子塌了,把他们给砸到了。所以我这两年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他侧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房子。
  这所房子我不知道我哥哥到底花了多少钱,两层的小楼,最新式的布置,厨、卫、电器一应俱全。为了照顾我大舅和我舅妈,我哥嫂和我大姐姐,就完全定居在了这里。
  我妈说,其实,人年纪大了,就应该住在交通方便、配套设施齐全的地方,有个三病两痛的,也好及时就医,也不会害了孩子们。
  哥哥说,可不是吗?所以我长沙的房子虽然没住,但我一直都不准备退了。去年有人出我130万,我都没有卖。但是厂里的房子我会卖掉的。我们现在住在乡下照顾着父母,其他的房子也就没有时间去住了。
  我说,你不会准备在这里过老吧?这里也太不方便了。到时候我侄子自己还忙不过来,你们再有个什么事,让他还得拼命往这里跑。如果没有赶得及时,让他心里也是个自责。
  我妈说,以后他们(指我侄子辈)的负担太大了,两个人有四个老人,至少两个孩子,还有自己的工作……
  哥哥说,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老了,就进养老院。不麻烦我的孩子。
  我大伯外公就我大舅一个孩子,我大舅有四女一男共五个孩子;然后我的表姐表哥们,三个只有一个的,一个两个的,一个三个的。记得我小时候(我大姐姐只比我妈小8岁),这个家里就是个热热闹闹的大家族,再加上我小伯外公一家(两家以前没分家,现在也还是住在一起,两个家就在原来老房子的地基上重新建的),一代代的人生出来,朝气蓬勃,欣欣向荣。而现在,在冬日的暖阳里,我的哥哥说他老了就去养老院,身后新修的房子里,是我已垂垂老矣的大舅和我已瘫痪十多年的舅妈。
  中午和多年不见的“师傅”一起吃饭——当年我刚开始做销售,公司就是派她带的我。她比我小舅小一岁,今年已经54了。30多岁时就离了婚,后来认识了个比她儿子大不了几岁的男人,两人很是相爱,准备结婚。可是家里知道后,强烈的反对。
  中间有几年没见她,再见她时,她说那个男人迫于家庭的压力,已经结婚了。我问她,现在找了男朋友吗?她说,找啥啊?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不要太幸福,又自由。我说,如果有合适的找一个,以后老了也是个伴。
  她说,不找了,万一找个身体不好的,我还得伺候他。那时候我老公要和我复婚,我都没有理他,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门都没有。那时候他带着儿子来找我,来了一个星期,我面都没有见他的。
  说笑完,她突然说,等我老了,我就上养老院去了。
  我听了,心下莫不凄凄。
  犹记得当年她和我说,我在38岁时才知道自己能喝酒的,以前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我开始做业务,那天我一个人,喝了两桌人还没有醉,我就知道自己能喝了。当年自己单枪匹马打出一片天下的女人,当初能够和比自己小一辈的男子真心相爱的女人,今天在嘻嘻哈哈的说笑后,竟然会说出对自己未来的这种规划。感觉好生的落寞,好生的孤独,这一辈子的奋斗与风光,留给自己的最后就是养老院的一张床。
  下午5点半,医院已经下班了。可是我的主治医生还有近二十个病人在候症大厅排队等着他给我们看。
  我们都安静的等着。
  有一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数次要求要先进去,说医生看病的速度太慢了。值班护士和她说不行的,大家都在排队。而且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不是说可以规定一个病人看几分钟的。
  后来病人不太多了,值班护士就让我们去医生办公室外排队,让我们自己按编号进去。
  那个女人一进去,开始埋怨,对医生说:太慢了,都下班了,还没有看上!
  医生说,不管几点,我也得把病人看完。不管是谁来了,我都得认真仔细的看,不然你排了半天的队,不是白排了吗?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病没有医生好好看。
  “这都几点了,这么晚了,还没有看到。排半天的队,累死了!”
  医生说,我也很累的,我除了今天坐门诊,其余的时间每天都有几台手术,我也想休息。但是不管多累,我都会要对我的病人负责,会要对每一个病人都负责。
  “可是你也太慢了!让我先看吧!”
  我听不下去了,对那女人直接说了一句:“谁让你找最好的医生看,你可以找别人看的啊,别人那不要排队,没人要你上这里来排队的。医生看了一天的病了,一会儿也没有休息,现在别人都下班了,他还得看完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是排了半天队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请你去排队。”说完,我直接橫了那个女人一眼。
  真心心疼认真负责的医生,他们也是人,不是机器。他们这么劳累,不说得到病患的感谢,至少不要在看到他疲惫的时候还说上这种话吧?
  从医院回来的公交车上,我坐在最前边橫着的三个座的位子。我坐在最边上,中间坐了一个刚入学的男孩子,脸上手上全是水彩笔画的。
  他的奶奶站在我的旁边,抓着栏杆。我因为头痛头晕,也就没有让座。小男孩手上拿着杯豆腐脑,一边哭一边吵,要吃他们学校的烤鱿鱼,还有什么其他的。他奶奶说,咱们去步行街吃,呆会儿下了车奶奶带你去买。小男孩斜看着他奶奶,一字字的说:不,我只吃我们学校的!别的地方的不好吃!
  然后一路上各种吵闹,各种做恶,各种要回去吃他们学校的烤鱿鱼……
  他奶奶被折磨的不行,说:奶奶本来就头痛,你要是再要返回去,直接让我死了算了。
  最前边的座位上,也是个小男孩,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他的奶奶站在他的前边,和他温柔的说着话。见有人上来,小男孩就要给人让座。说:奶奶,我应该给别人让座的,对吗?
  后来有一站,上来了一拔老人,走路都感觉颤颤的。我们全都下来让他们坐了。中间的那个老奶奶说,其实我年纪最大,我80了。可是看上去比他们都要小,因为我每天都锻炼啊。很慈祥的感觉,笑咪咪的。80岁的婆婆,看上去也就60多岁的样子,真好。
  他们在电厂下了车,我就又坐了回去。
  后边一个中年妇女在给人说话:人啊,婆媳关系处理不好,得先想想自己做的怎么样。比如你有一个苹果,你是先洗了给你的婆婆吃,还是偷偷的拿到房间自己吃?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先给你婆婆吃,你婆婆未必会吃,但会知道你的心;你要是自己偷偷的吃了,你婆婆只会伤心……
  对面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个穿着当下最流行的粉红色的外套,扎着双辫;一个穿着蓝色的马甲,扎着马尾。她们各戴着一只耳机,在听着歌曲。
  嗯,年轻真好,那光洁的面容,那漂亮的衣服。
  头还是痛,随着汽车的摇晃,我低着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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