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钱是万能的,死了也是

　　冥钞落下，安静地躺在座椅后方。
　　温故舟只看了它一眼，立刻笃定这张就是父亲遇害时发现的那种。
　　过往十天几乎淡化的恐惧重新回到他身上。当即发动车子，连车都没下，调头扬长而去。
　　原本四十分钟的来途，返程时还不到二十分钟就走完了。
　　以至于温故舟把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好像还听得到南石路老住民对着尾灯叫骂。
　　“行飞快，急投胎呀！”
　　可惜温故舟不懂老人的方言，否则一定会回一句：“不投胎，赶着逃命。”
　　南石路那一幕实在太过惊悚，温故舟一路回来都没敢看一眼后视镜，生怕那个老者突然出现让他好好看路。
　　到时候就不好说是看阳间道还是看黄泉路了。
　　坐在车里，温故舟仰着头靠在座椅上好半天才解开安全带，转身，伸手，把后排座椅的冥钞拿到面前，在置物板上平铺开来，认真地看着。
　　昏黄的路灯下，这张冥钞显得有些古旧，却比市面上的冥钞显得更加精美，不仅有水印，还刻画了人物细节，须发栩栩如生，只是面容处有些模糊。
　　100元的面额倒是比那些上亿面额的正常许多，不然按平时祭祖的烧法，那边通货膨胀估计挺严重的。
　　如果不是上面天地银行的牌面和冕冠人像诧异实在过大，几乎可以当做真的货币流通。
　　温故舟看过不少灵异小说，对这种东西的接受度其实挺高。
　　之前觉得惊讶，
　　只是诧异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选中了自己？
　　等到回来坐了几分钟，已经能够坦然接受。甚至以为还会有一个系统出来讲解一二。
　　等了半天，
　　身边还是一片寂静，温故舟这才决定自己研究。
　　小说里留下冥钞一般有两个情况：第一种简单，有鬼找你办事，特意送来的酬金；第二种困难，可能是有不能投胎的鬼花钱买命，让你替他死亡，他好借体转生。
　　这让温故舟有些犯难。
　　他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在讲课时提过一个问题：有人送你一个烫手的山芋，该不该留？
　　温故舟至今还记得自己的回答，
　　“老师，我不喜欢吃山芋。”
　　现在，没有人问他意见，山芋已经摆在面前，明摆着告诉他，不喜欢，也得吃！
　　沉思几秒，温故舟又一次把冥钞拿在手中细细捻揉。手感挺好，比正常的纸币还要舒服，甚至像是绢帛材质。
　　拿近眼前，才发现看不清面容的地方并非粗制滥造，而是蒙上了一层东西。
　　用指甲抠了抠，没掉。
　　刚想蘸口水擦几下，又反应过来这东西来路不明，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指。
　　车内不冷，温故舟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想起，后备箱里还放着一个神秘的盒子，索性把冥钞叠好，装进口袋，拿着盒子一起回家。
　　推门，开灯，脱鞋一气呵成。
　　温故舟瘫倒在沙发上，随手把盒子跟冥钞丢在一边，揉着眉头。
　　父亲那边的案子还没有进展，自己这边又遇到古怪的事情，还都发现了冥钞！
　　如果说没有联系，他是一点都不信的。
　　只是，若要他这样跑去警察局报案？
　　“孙伯，我遇到鬼了，他们给了我一个会出现贴纸的盒子，还用冥钞付车款和我爸车里发现的一样。”
　　温故舟用脚趾都想得到自己十有八九会被送去青龙山医院检查。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小说里，这种事情发生后主角都是宁可费点事自己解决也不去寻求官方途径了。
　　不过眼下紧要问题是解决这两个东西，谁知道放在身上什么时候会突然爆雷。
　　温故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凄惨的前半生像是主角，倒是很像积累经验的小喽啰，万一有哪里没做好，绝对是迎头一刀，身死道消。
　　现在，父亲离世，自己又收到这么两份来历不明的物品。
　　究竟，是谁在搞事情？
　　起身把盒子和冥钞抓到面前的茶几上，橘色的灯光下，贴纸和冥钞竟然意外的相配。
　　“幽冥摆渡”四个字还是内里流金，只不过现在却极有规律的朝着冥钞的方向波动，像是潮汐涨落，让温故舟产生这个盒子正在呼吸的错觉。
　　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温故舟看着看着，突然想把手指伸进那四个烫金大字里搅动一番，反正东西在这里，不打开的情况下，无非就是摸一摸，摇一摇，自己描一描也算不得什么！
　　小心起见，温故舟先用一根烟屁股戳了一下，眼看着海绵被压弯，这才放心。
　　起码看起来是有形的。
　　谨慎地伸出右手，把食指展开，就在要放到盒盖上的瞬间，温故舟反悔了。
　　他把右手猛地抽回，自言自语：“不行，万一有事，以后还得靠你解决终生大事，不如换只手吧。”
　　左手：内心一句和谐词哦，难道我不是亲生的？
　　温故舟有了决定，心一横，闭着眼，认命似的把左掌往盒盖拍下去。
　　“砰！”
　　一声闷响，桌面也被这动静震得咯吱扭了一声。
　　温故舟看着自己面前，左手还是那个左手，盒子依旧是那个盒子，没有任何变化。
　　抬手，干干净净，流动的墨迹没有沾染分毫，只是往冥钞方向涌动的更加激烈。
　　什么情况？
　　温故舟很清楚自己单身二十多年麒麟臂的一巴掌有多少力气，眼前的盒子明明就是个纸盒，却连棱角都没折损，想必都是那张贴纸的缘故。
　　再次拿起盒子，盒子中传出物体滑动的声音，手心随即感到有东西撞击在盒壁上。
　　温故舟的手顿了片刻，悬着的心开始狂跳。
　　似乎，有些眉目了。
　　做一件事情，最可怕的时候是一无所知，其次便是费尽心机还是一成不变，这意味着你完全是在虚度时光。
　　现在，变了！
　　不论好坏，
　　起码，在黑暗中看得到一扇门，
　　温故舟已经心满意足了。
　　捏住盒子的一角轻轻摇晃，重量没增加多少，只是里面响起“簌簌”的摩擦声。
　　温故舟感觉自己有些像以前买干脆面的小学生，总觉得摇一摇就可以判断出袋子里面是宋江还是卢俊义，往往打开后只拿到一张最常见的李逵。
　　不过和干脆面一样，温故舟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
　　如果想知道，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打开看看。
　　温故舟指尖在点在盒盖上来回滑动，寻找着贴纸的缝隙，这一招还是他从师姐拆快递处学来的。在寻找胶带封口的地方卓有成效。
　　屡试不爽的方法在手中的盒子碰壁，贴纸看似粘在盒子表面，却浑然一体，下午还没有注意，现在再看，才发现一张贴纸像是封住了整个盒子，不留一丝缝隙。
　　刚才那一巴掌已经让温故舟放弃了徒手拆快递的终极奥义，手头唯一能用的上的工具就是桌上的一把水果刀。
　　思考再三，他还是顺手抄起刀子，反手握住刀柄用力向下扎去。
　　刀尖深入盒子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碍，四个烫金大字上面的墨纹像水波一样散开一道道涟漪，刀子就轻松的插了进去，比插一块奶油更加轻松。
　　温故舟觉得，这个动作甚至都可以换成是滑进去，刀尖触碰到贴纸之后，就变得不听使唤，想要整个刀子都钻进盒子里去，如果不是他用力掰着刀柄，恐怕这把刀子已经成为盒中之物。
　　不过他没那么多心思，一心只想割破盒子。
　　握刀的手左面划一刀，右面割一刀。却发现不管怎么动，停下的时候，盒子还是那个盒子，刀子依旧被困在其中，四周都蒙着贴纸，和最初一模一样。
　　尝试了几次，温故舟便对这个无意义的行为失去了兴趣。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喜欢玩一种站在水中，用棍棒划开水流的游戏，想象着自己是武林高手，抽刀断水，回鞘复流。
　　然而这种游戏的新鲜度只能持续短短数日，等到新鲜劲过去，就会被扔在一边，直到下一次再播出电视剧的时候又会被想起。
　　温故舟现在，正是如此。
　　他对玩盒子本身的兴趣已经逐渐消散，唯一的念头就是打开它，搞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上面的字和里面的物品究竟是什么！
　　“疯了！”温故舟暗骂一声，把盒子随手一抛，扔在桌上。
　　自己是多想不开在这里研究一个打不开的盒子，有这空闲不如看看那张冥钞。
　　“哎？我冥钞呢？”
　　温故舟清晰的记得自己刚才把冥钞放在桌上，除了这个古怪的盒子，桌上面只剩一个水杯一个烟灰缸。然而这么一目了然的环境里，一张冥钞就这么消失了！
　　他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一遍桌子底和沙发底，除了烟屁股和几个硬币没有别的发现。坐起身，看着桌面，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温故舟把插在盒子上的水果刀拔出，贴纸面转向自己。
　　上面的鎏金大字变得扭曲，蠕动，慢慢变成了另外四个大字：“钱能通神！”
　　他有些哭笑不得，都说钱是万能的，没想到这下亲眼见到了：一张冥钞就可以轻松搞定刀解决不了的问题。早知道这么轻松，贴上去就完事，哪用等到现在。
　　看来死后的世界，钱也是万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