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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里斯骑马游走于街上，王都的街已经拥挤不堪，士兵、平民、商贩、贵族、伤员混在一起。当他们看见默里斯时，有些人向他打招呼，但更多的人投来冷漠的目光。不时有军队冲破人群，赶赴城墙上的工事进行防卫工作。
他看了一下商业区里商品的报价，高的令人心惊，一个金币，在战前能买到一头肥猪，如今只能买到一只瘦骨嶙峋的猪崽。小麦与大米早已停止供应了，因为产粮区维克斯堡已经陷落，现在市场上面卖的玉米是从南部凌河城由帕西河运来的，也很昂贵，三十个铜板才能买到一斤。
人们也许已经很慌张，但他们大概仍对军队充满信心。半个月前，当甘-布拉克公爵的败军从沃伦堡败退，回到王都时，人民仍夹道欢迎。不管如何，默里斯想：这是他们的子弟兵。在路上很少能见到没有穿军装的成年男子，他们要不是残疾，要不就是公职人员。在穿军装的人中，很少能见到身上没有缠乱七八糟的绷带的。
这是群残兵败将。默里斯想，王城里聚集了十五万军队，十万人是新征的民兵，山脊城、弧光城、凌河城的直属部队；除了弧光城因为有默里斯坐镇，所以军队还有点战斗力。另外五万人，是前几仗的败军，大多负伤，士气低迷。但人民们倒是情绪高涨，纵使沃伦堡与维克斯堡沦陷，他们依旧满怀信心，认为斯卡托尼克永不沦陷。
默里斯无意打破这种氛围，他知道，面前的柯克是比“神之手”更为恐怖的敌人，当他击溃埃文茅斯与青铜镇的守军时，默里斯已经明白这一点。但国王仍然执迷不悟，他动用了女巫，那个叫红石夫人的女人。“巫祸”爱德华七世为永生崇信巫师，吞下不明成分的药物后死去。卡尔五世似乎要重走旧路。
除了那女人死掉，没有办法令国王醒悟了。
他看见了当甘-：“公爵大人。”对方正与几个士兵交谈。
当甘也看见了他：“哦，默里斯大人。”他说，随后当甘转向那些士兵：“去联络伊林与布莱克斯特的商人，对，对，所有药品都要买，不管多贵！”打发走了那些士兵，他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公爵？”默里斯问。
“缺少药品，”当甘长叹一声：“瓦蓝卡的舰队封锁了洋面，卡尔维尼亚的药品运不进来，伊林是我们的盟友，可他们的运输线总是被瓦蓝卡人袭击，能运到目的地的不多------至于布莱克斯特；”他冷哼了一声：“他们可真会搞投机。”
默里斯只有苦笑：“我们还有多少药物储备？”
“一点也没有。”
“什么？”
“一点也没有。”
“现在麻醉药、消炎药、普通药物一应俱缺；纱布都缺，我们只好清洗、消毒重新使用它们。布莱克斯特人太会做生意了，鸦片的价格已由站前的三金币一箱涨到十五金币都难以买到！你敢相信吗？翻了五倍！伤员们在手术台上惨叫着死去，我们束手无策。”当甘摇了摇头：“更何况丢了港口，我们的棉花、荨麻难以出口，国家收入严重减少。财政债台高筑。财政大臣辞职，他辞职只有屁用！国库现在只剩借据、老鼠与蜘蛛。这仗根本打不下去了！”
“不管如何，”默里斯明白局势之艰“王城不能丢。斯卡托尼克是唯一的工业重镇了，丢了这里，布迪斯军连一颗子弹都造不出。”王都也难以沦陷，士兵已掘出战壕与三道护城河，还有各种工事。
“沃伦堡丢了，”当甘骂了一句：“该死的，根本守不住。”他看着默里斯的眼睛：“你认为国王的女巫能发挥多少用？”
“嗯？”默里斯难以读出当甘的灰色眼睛中有怎样的感情。
“就是那女巫！”很不耐烦地解释：“陛下以为她能顶上一个集团军，但实际上，能顶上一团就算我们赚到了。”
终于聊到正题了，默里斯假作漠不关心地“哦”了一声，装出一副沉思的样，等待对方的下文。
“我记得你军中有个卡洛斯上尉，对的，卡洛斯-斯维因男爵。我曾与他毕业于同一所军事院校，是的，帝国军事学院；但那里面的人绝大多数是白痴和饭桶。卡洛斯上尉是有才能的，提拔他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么？他失踪了，被俘或是死了，谁知道------”默里斯打住这话题，健谈是当甘公爵的一大优点，但有时候不能由着他谈天。“我们继续聊女巫的事吧，你认为国王怎么才能明白呢？”默里斯将话题扭向正轨。
“你什么意思？”当甘很奇怪，诧异的盯着他：““巫祸”爱德华七世为这事儿砍了两个首相，我们又能怎样？”
“好，我问你，我们是谁的人？”默里斯问。
“国王的人！”回答的不假思索。
“为了使国王清明，我们可以直谏，对吧。”这几乎不是个问题。
“对是对，可你想-------”当甘虚弱地回答，却被打断。
“我们只能去杀了那女巫，做爱德华首相想做而做不了的事。”
“哦-------这，这-------不好吧，那-------那------”当甘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
“的确，我开玩笑的。”默里斯很失望，转身离开他。当甘不能信任，我只能靠我的直系部属。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国，为了国王。默里斯坚定了信念，当甘不支持我，但他父亲会；霍尔-考文垂公爵会；表哥多兰-奈希尔伯爵也会，所有见过那力量的人都会支持我！
默里斯回到行营召集了最忠诚，最亲爱的朋友们——几个亲兵，他的副官克雷德，他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计划。没有反对，没有议论，他们都曾见过女巫的力量，明白默里斯的用心。
“那女巫的力量，在坐的人有目共睹，但她为什么要呆在牢里呢？”克雷德的问题点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不要说了，”默里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不管那女巫为什么要呆在那儿，如把她放出去，对我们是个更大的祸害。”
终于熬到了晚上，默里斯换上地牢守卫的灰黑色制服，带上兜帽与面罩，只露出眼睛。几个人来到地牢，地牢守卫正在打瞌睡。
“嘿，嘿，”默里斯喊醒那守卫：“我来换班。”
“嗯？换------换班？”那守卫摇了摇头，含糊地问：“口令。”
“狗。”默里斯哑着嗓子回答，口令是他定的，他当然知道。
那卫兵看了看怀表：“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
默里斯稍加思索，然后说：“那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儿再回来？”
那卫兵想了想，将长戟与钥匙给了他。等那人走得远了，默里斯让一个亲兵守住门口，克雷德去守大门。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进入地牢。
虽然有火把，但地牢依旧阴暗得可以，默里斯来到红石夫人的牢口，牢内没有火把，只能依靠外部的火光。微弱的火光映出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夫人”他说。
那黑影几乎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火光映照着她的脸。
“啊，将军。”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你来杀我的吧。”
默里斯的手握紧了一把匕首，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他问：“为什么边境省的人口如此之少？为什么前几任将军惨死于营帐，而我平安无事？为什么死人也能起立作战？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不，我不能让你继续蛊惑人心了。”长匕首捅进女人胸口，狠狠一拧。
没有血，甚至没有刀剑刺入血肉时的感觉，红石夫人仿佛是一个虚影。“不。不。”他跪倒在地，匕首从她胸口直落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伯爵。”一个声音说。熟悉的令人心碎。
是国王！默里斯抬起头看见头戴王冠的卡尔五世站在他的旁边，正低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玩味的神情。
不，默里斯猛然伸出手，伸入铁栏，手指尖传来了羊毛织物的触感，以及下面人类光滑的皮肤的感觉。红石夫人的大腿传来的体温，却让默里斯的手颤抖不止。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也很有兴趣听一听你的狡辩。”卡尔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也许，我得为你也准备一间牢房了，伯爵。”。
“不。”默里斯喊道：“我只是。只是------欲为圣明除敝事——陛下，听我——”
“你不必说了，”卡尔的声音很轻，却又斩钉截铁：“我知道。”他长叹一口气，看着默里斯，又重复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