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海的蓝 一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霍姆斯.秋枫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它发生。在大海上，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
　　木筏底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巨大的黑影掠过，如同山岳一样的躯体将整片海域变得漆黑。霍姆斯.秋枫急忙丢下竹篙，摸出腰间的短刀警惕着四周，直觉告诉他水下的家伙绝不是无聊的观光客。
　　随波疾行的木筏忽然放慢了速度，水下的黑影停止了移动。霍姆斯.秋枫也将手中的短刀用力的攥紧了些。只要它敢露头，无论如何也要让它吃点苦头。
　　霍姆斯.秋枫一边警惕着海面，一边又将拴在母亲腰部的草绳栓到了自己身上。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霍姆斯.秋枫可不会再大意，毕竟这次要是与母亲分开那就不是两三米深的船舱了，而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不过接下来并没有像霍姆斯.秋枫想象的那样，水下的黑影没有发动攻击，反而变得很安静，巨大的黑影缓缓的沉入了海底。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海面依旧平静如初。
　　霍姆斯.秋枫还僵着防御的姿势，一直紧绷着神经让他感到疲惫，对自己的判断渐渐开始怀疑起来。
　　“难道是这些天频频在生死线上游走，神经太过紧张了？人家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恶意，毕竟大海才是他们的家，我们人类只是个过客而已。”
　　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理由，霍姆斯.秋枫一下子瘫倒在木筏上。他太累了，虽然是待在世外桃源般的海岛上，但是无处不在的毒虫猛兽都要他小心提防，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还要肩负着照看母亲的职责。
　　昨夜又是一宿没睡。
　　霍姆斯.秋枫强行撑开眼皮，看了竹棚下的母亲一眼。初晨的阳光静静的洒在她的身上，很安心。
　　缓缓的合上眼睛，浓浓的倦意很快就让他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同样梦见自己在木筏上撑槁，背上还背着五只竹枪，上面插满了蓝鳍金枪鱼和大马哈鱼。
　　这真是开心的一天，我还从来没有用过渔网以外的手段捕到过鱼呢，而且还是蓝鳍金枪鱼、大马哈鱼这些高营养价值的海鱼。
　　霍姆斯.秋枫笑着回头想跟妈妈一起分享喜悦，可是刚一回头就把他吓坏了！眼前的妈妈竟然浑身是血，最可怕的是她的下半身竟被硬生生的给切断了，托着她身体的是乌贼那黑色的触手。
　　“王八蛋！给我去死！”
　　霍姆斯.秋枫竭力的嘶吼着，无边的愤怒涨红了双目，甚至半边天地也随之暴怒变成了血红色，此刻他只想把眼前的乌贼撕成碎片！
　　仿佛上一世的魔神又回来了！手中的短刀不知何时已变成了血色盈漫的神魔剑，霍姆斯.秋枫双手握剑朝着乌贼全力一刺。
　　“嗤”地一声，天地易物，霍姆斯.秋枫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嘴含着微笑，眼里满是柔情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在意刺入她腹中的神魔剑。
　　反而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她温润如玉的小手抚摸在自己的脸上，喃喃的说道：“小枫枫的脸怎么也摸不够呀，只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
　　美美的笑容始终挂在她的脸上，到死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怪罪。
　　“不！妈妈，该死的人是我！是我！”
　　霍姆斯.秋枫歇斯底里的狂吼着，双拳不断的轰击着自己的胸口，每一拳下去都会溅起一层血花。不过再猛烈的吼声，再炙热的鲜血，也暖不回那双冰冷的手了。
　　这个噩梦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喧嚣过后，血色退散，一切又回到了初始的那一幕，不过这一次母亲却不在木筏上。
　　背后一阵轻快悠扬的渔歌响起，霍姆斯.秋枫回头看去，只见木筏边，一个梳着长辫的小姑娘正荡着两双小脚丫在水中玩耍。
　　看着这熟悉的身影，霍姆斯.秋枫心头一颤，小心的问道：“余香香，是你嘛？”
　　黄衫的小女孩也是回头一望，见是个男人喊自己名字，小脸蹭得一下羞得通红，微微点了点头，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是谁呀？”
　　“我？我是杀人不眨眼的秋枫啊！怎么？你不记得了么？”
　　霍姆斯.秋枫激动的解释道。望着她，他差点连心都捂不住都要跳出来了。
　　余香香望着眼前的大男孩定了定神，端详了片刻，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扑了上来，带着哭腔的说道：“秋枫哥哥，香香好想你。”
　　霍姆斯.秋枫同样是热泪盈眶，张开手臂去迎接。自从断肠崖那一别就是八年不曾相见，这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煎熬？
　　不过还没待两人相拥，搂入怀中的又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这一次他没有再狂怒不已，只是双手揽起她的身子，一起缓缓的走入了海中。
　　这是霍姆斯.秋枫第一次梦到余香香，不过尽管是梦，他仍愿意与她死在一处。
　　“小霍姆斯！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船！”
　　耳边传来一声嘶吼，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是邦盎司的。不过咕噜咕噜的水流声很快盖住其他声音，霍姆斯.秋枫轻笑了声，道：“抱歉了，邦盎司爷爷，我再也不想做其他的梦了，能跟余香香一起沉入海底，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了。”
　　没有开启那层屏障，霍姆斯.秋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份甜蜜。
　　轰隆地一声炸响，霍姆斯.秋枫只觉得腰间猛地吃痛，身体像是抛物线一样被重重的摔在了木板上。
　　这疼痛来得极其真实，霍姆斯.秋枫摸摸后脑肿起的血块，缓缓地爬起身来，打量着四周。他正躺在一块结实的木板上，看材质有些像是船的甲板，不过这只船很怪异，竟然没有桅杆！又或者说它曾经存在过，霍姆斯.秋枫轻轻摸了摸船中央位置连根拔断的木茬印，地上满是碎木屑和残骸。
　　刚想再走两步，霍姆斯.秋枫却发现腰间一紧，像是有什么重物拉住了他。
　　“妈妈！”
　　霍姆斯.秋枫一摸到腰间的草绳立马反应了过来。掀开一块帆布，妈妈的身上也沾上了不少的血污，霍姆斯.秋枫的眼眶立刻湿润了起来，都怪自己贪睡否则妈妈又怎么会受伤？
　　“轰”地一声，海面再一次巨响，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被弹飞，重重的落在了海里。不过另一边的乌贼也没讨着好，八只触手已经断了三只。
　　“果然是那只乌贼！”
　　霍姆斯.秋枫轻啐了一口，没有耽搁，直向落水者奔去。
　　一入水中，淡蓝色的屏障自如地开启，经过这么多天的熟悉他已经掌握了控制它的技巧。这个屏障不仅能让自己在海中呼吸六七个小时，而且对水中的阻力有很大幅度的减少，在水里游着就好像跟陆地上行走一样自如。
　　所以很快霍姆斯.秋枫就接到了落水者，不过瞧着他身上的皮肤霍姆斯.秋枫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怎么弄得和邦盎司跟我一样？
　　因为淡蓝色的屏障范围仅仅只有三拳，而这个落水者又受了重伤经不起折腾，所以霍姆斯.秋枫尽量保持着体位不让他再次受伤，直到负他上了船才看清他的脸。
　　“邦盎司爷爷？”
　　霍姆斯.秋枫满脸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大胡子老人，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和烂肉不会作假，眼前救他的人就是他平日里最大的买家——邦盎司！
　　邦盎司吐开沾满了鲜血的大胡子，笑着点头道：“是的，不过在大海上你该叫我‘深海的蓝’，小霍姆斯。”
　　邦盎司出海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小霍姆斯，脸上不由地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的，深海的蓝，你可真厉害！居然击败了那只大乌贼！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比之邦盎司是如何战胜大乌贼的，霍姆斯.秋枫更想知道后者，毕竟这里一定远离着霍姆斯帝国，他来到这里一定不是为了度假。
　　“因为一个承诺。”
　　邦盎司说到这又想起了出海前的那一幕。在这个尊卑分明的等级制国家里，一个高贵的伯爵肯舍命庇护一个小小的奴仆，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不过幸好自己终究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霍姆斯.秋枫听邦盎司的意思是他还向某人承诺过救自己，难道这个世界除了母亲和邦盎司还有谁不希望我死的嘛？
　　“是跟谁的承诺呢？邦盎司爷爷。”
　　霍姆斯.秋枫忍不住打断了邦盎司的思绪。
　　“她是个好人，只不过你不能见她。答应我，如果日后有一天我不在她身边，她遇到了危险的话，你一定要想办法拯救她。”
　　霍姆斯.秋枫连着点了点头，他从没见过邦盎司这么认真的模样。
　　“我会的，但是她叫什么名字呢？”
　　邦盎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着霍姆斯.帝国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恐怕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等你以后变得强大了自然会知道她是谁，到那时再去找她，顺便替我带个好。”